施傅兴心中好笑不已,她比自己更幼稚。
    不过到底是忍住了。伤口越来越好,近来只要不做特别大的动作,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施傅兴不再只躺在床上,偶尔会下地走动,去院中晒太阳,去马厩里看小马。
    期间,陆南蓉和钱廊来过几次,拿了许多补品,甚至听说施傅兴受伤,某天连豆子都偷偷跑上门看望。
    宫中的消息还是未传出来,倒是邬颜这边,始终没有收到庚双的来信。
    按道理,对方速度再慢也应该已经回到金城,难道这人根本懒得给自己报平安?
    想到这,邬颜突然觉得是庚双会做出来的事情,很多时候,对方都挺让人无语的。
    她暂时将此事抛到脑后,反正小三爷也返回去,到时候从他那儿知道对方安全,她这看在“同乡”份上的最后一点儿照顾就算完成了。
    在家待了许久,邬颜终于有点儿待不住。
    尤其施傅兴已经没事,根本不需要她再贴身照顾,加上施父施母两位老人几乎将家务包下,连饭菜都不用邬颜着手,她自然闲得开始长蘑菇。
    这日,家中的马车夫陈叔从外面拉回几袋米面,邬颜瞧见瘦瘦小小的安儿连忙放下扫帚,匆匆忙忙去抬米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家里是不是该添置人口了?
    这么大的家,也不能让安儿一个人忙,更何况,有些活还是更适合让力气大的男人来做。
    思及此,邬颜决定出门去雇佣些新的人。
    然而施傅兴却不同意,他总觉得当日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担心邬颜出去后会被人盯上。
    这些日子,可是周氏和林氏都没有出门。
    邬颜撇撇嘴,到底知道轻重缓急,同时也歇了出门的心。
    心想,也不知道宫中之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若是有了结果,殷焱应该会来告诉他们吧?
    结果傍晚,殷焱便上门了。
    于此同时,他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谋刺皇上的凶手已经找到,不过没有看住,让他畏罪自杀了。
    “太子呢?”邬颜问。
    殷焱不意外她会这样问:“太子的禁足已经解除。”
    言外之意,刺客和太子并无关系。
    邬颜松了口气,施傅兴似有所感:“刺客背后的人?”
    殷焱意味深长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说起另一件事:“三皇子入了天牢,贬为庶人。”
    闻言,施傅兴和邬颜都露出震惊的神色,邬颜尤为不敢相信,她居然猜对了?
    但按夫君的说法,刺客并不是想杀皇上,而是借此动乱给负责.操.办蹴鞠赛的太子找事,顺便将他灭口——虽然不知道三皇子为何对他存在敌意。
    如果真的如此,皇上不至于直接将一位皇子贬为庶人吧!
    仿佛知道两人的疑惑,殷焱放下茶杯,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下几字。
    “三皇子与外族密谋。”
    邬颜和施傅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这可,真是神奇的脑回路。
    邬颜心情复杂,以她正常人的思维,自然不懂三皇子的做法,只当他为了皇位才与外族联系,殷焱没有解释,默认了他们的想法。
    至于三皇子有外族皇室血脉的真相,恐怕除了皇家人,皇上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为了两人性命,殷焱选择了隐瞒。
    “不止三皇子,三皇子一派的大部分人也被皇上解决,还有你们那位同乡,也参与此事,已经也入了牢。”
    “可是贾公子,贾子宏?”
    殷焱颔首。
    邬颜又是一阵唏嘘,她现在突然觉得,庚双和离的时机真的好,若是再晚几日,就会倒霉的碰上这件事情,然后无辜被连坐。
    第141章   ……
    蹴鞠场之事已经有了结果, 施家人的人生安全算是得到保障。
    至此,邬颜彻底放下心来。
    文人立志功成名就,报效国家 , 殊不知, 真正进入官场后,有多少人还能保持本心,又有多少人心怀理想, 却被迫.政.治.斗争而命丧黄泉。
    贾子宏和三皇子一党莫不是如此。
    邬颜心中感慨, 第一次觉得留任京城, 也不算什么好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来京多日,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 周氏惦记着着自己还未偷学会的绣法,心里焦急。
    这日吃完饭, 周氏踌躇片刻,还是把邬颜叫住, 嗫嗫道:“三弟妹,那个,嫂子有事想和你谈一下。”
    彼时,邬颜正百无聊赖,哈欠打了一半突然硬生生停住,转过头来两眼放光:“可以的!”
    周氏:“……?”她方才未开口吧。
    然而邬颜已经“噌”得站起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玛瑙似的瞳孔映着周氏的影子, “大嫂,快走吧!”
    趁着施傅兴没有注意,她得赶快出门, 否则某位不能出门的人,绝对会因为坏心思把她也留下!
    周氏眼睛闪了闪:“三弟妹说的去哪?”
    “你是不是要出门,我和你一起!”邬颜在身后推她,态度亲昵,直让平日和别人不争不抢的周氏僵住身子。
    眼看着两人要离开,屋里偷偷听她们说话的林氏扑通一下把门推开:“你们去哪,我也去!”
    “……”
    京城秀坊的位置不算偏僻,临着一片百姓居所,方便绣娘们上下工。
    其次旁边还有一家成衣店,和秀坊是同一个东家,打着自给自足的产业链,生意经营得还算不错。
    邬颜一路走走看看,不大一会儿,手上已经拿了许多小玩意。见状,林氏撇撇嘴,她兜里有钱,但不舍得买,看到邬颜又在一个女红摊前停下,忍不住唠叨:“我说三弟妹,你花钱这么大手大脚,三弟不会生气嘛!”
    邬颜拾起一盒胭脂,打开盒子闻了闻香味,闻言奇怪道:“我花我自己的钱,他生什么气呀?”
    倒不如说,她舍下他偷溜出来,才是一件更容易让他生气的事。
    林氏一噎,怎么把这给忘了,邬颜可是施家最会赚钱的人!
    顿时心里酸溜溜的冒醋水,可惜除了在心中嫉妒,林氏别无他法。
    邬颜挑了几盒胭脂,转身后,连同之前买的小玩意一起分给周氏和林氏:“喏,给侄女和侄媳妇的礼物,我和夫君估计短时间内无法回去,就简单送些东西好了。”
    林氏抱怨的心声戛然而止,脸上变戏法似的露出真切地笑:“那怎么好意思呢。”
    话虽这样说,动作却不犹豫地将小玩意接过去。
    周氏迟疑了一刻,道谢。
    顷刻间,邬颜变得两手空空,之后三人去了绣坊,路上周氏欲言又止,但邬颜打定主意,若对方不主动开口她便也不开口,果然后半路无话。
    她一直好奇周氏为何往绣坊跑,如今正好有机会解惑。
    秀坊是一个小绣坊,并非是当日邬颜交代车夫的京城第一秀坊,周氏进去后,熟门熟路坐到一个位置上开始绣花。
    邬颜在一旁观察许久,发现她并没有做何奇怪之事,而是在借此学习京城的绣法。
    想了想,邬颜走到她的身后,低首一看,周氏已经绣了大半。
    “大嫂是打算转行?”
    娇滴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氏指尖一颤,纤细的针头差点儿刺到手指,她方才太着急学习,把邬颜是跟着她一起来的都忘记了。
    “我……春桃也不小了,出嫁后若是有一门技艺,在夫家也能受到尊重。”
    旁边林氏估计也是如此想的,更多的,是看周氏占便宜,心里觉得这便宜不能让其一个人白占。
    邬颜蹙眉,眼睛里变得有些冷漠。
    过了会儿,她突然蹲下身,在周氏身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大嫂是准备再次做假吗?”
    指腹扎出一滴血珠,这次针尖没有再偏移位置,周氏笑了笑,听邬颜这样说,内心里一直压着的大石头反倒粉碎成末——果然,她当时是知道的。
    处于一个偏心的大家庭,施父施母偏心小儿子,两个孙子,孙女不至于受苦,但却被彻底忽视。
    周氏是个好母亲,她不想看到春桃的一辈子和她一样,在荷花村嫁人生子,所以彼时的她,只能铤而走险,想出欺骗施母的办法。
    她想要将春桃送到县城学刺绣。
    计划天衣无缝,施母并没有怀疑,可惜在半道,作假的事情被邬颜发现了。
    那时候,周氏每日兢兢战战,总担心邬颜跑到施母那儿揭开真相,然后迎接她的是什么?被打骂,被休妻。
    可是没有。
    邬颜仿佛不知道一般,每日只懒散地待在自己房里。
    后来……
    周氏收回思绪,那张只算是清秀的脸上,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三弟妹,多亏你帮咱们家,现在我和你大哥,手上攒了不少钱,足够正大光明送春桃去学刺绣。”
    邬颜一愣。
    周氏是真心感谢:“所以,嫂子不会再做那件事情了,对不起。”
    后面一句道歉几不可闻,伴随着叹息,再看,周氏已经低下头,继续绣手上的东西。
    从秀坊离开,五月的天气越来越热,街上的行人衣衫逐渐单薄,几日后便是端午,小商贩开始.贩.卖端午的东西,从吃食到玩意,一应俱全。
    邬颜肚子有点儿饿,她找了一家卖八宝粥的摊子。
    坐下后要了一碗粥,热腾腾的莲子、桂圆八宝粥,紫米软糯香甜,几口下去,肚子暖烘烘的。
    这时,摊前停下两位女子,打头那位道:“好香啊,真想尝一尝。”
    商贩闻言笑道:“咱们家的八宝粥用料精细,小姐要不要来一碗?”
    “还是不了吧,这东西容易长胖。”小姐遗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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