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已是深夜,越凌伊匆匆洗漱后一头扎进被窝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我困死了,不准你们再折腾我。”说完也不管他们作何回答,直接睡死过去。
    佛跳墙灵力损耗不少,亦十分疲惫,再加上他看到她的记忆碎片,今夜也没有绮念做什么,站在门口看蓝铮给越凌伊盖好被子,手指拂过她额头一缕碎发,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闲闲开口:“小伊说了,不要再折腾她。”
    蓝铮起身关了台灯,关上门瞟了佛跳墙一眼,“折腾她的人到底是谁,你心里有数。”
    “你还真沉得住气。”佛跳墙昨天晚上等越凌伊进屋就在门上设了禁制,防着蓝铮过来跟他抢人,却没想到整个晚上蓝铮都安静得不正常,着实让他十分意外。
    “那你以为我会做什么?”蓝铮打了个哈欠往自己卧室走,“睡了,明天还有事。”
    蓝铮回房坐在床头,打开手机里的小说阅读app,找到越凌伊那篇卖了版权正在进行剧本改编的小说,第叁次从头看起。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篇小说里隐藏了她不为人知的过去。作者写文,有些时候或多或少会代入自己的一些真实经历,比如她父母车祸身亡,杨家那一家奇葩亲戚觊觎她母亲的遗产,多年来对她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这些事情在这篇小说里都出现过,身份、事件,全都对得上。
    唯一不同之处,小说中有两个女主,女一和越凌伊的个人经历有多处相似。女二在儿童福利院长大,十五岁时,她亲生父母找上门,要求她去做配型,给得了白血病的弟弟捐骨髓。她提出了父母给她八万块钱补偿的要求,否则不捐骨髓。配型成功后,她拿到了父母给的一部分补偿钱款,拿了钱连夜逃跑,去投奔在网上认识两年的朋友——女一。
    女一此时父母车祸身亡,得了抑郁症,在女二来之前已自杀过几次,都被人救了回来。两个女孩见面后,发现两人长得十分相似,如双胞胎一般,两人相依为命抱团取暖。女二得知女一抑郁症的根源,精心策划了一场复仇谋杀行动,利用南方农村取暖烧炉子这个条件,在除夕夜成功让那个害女一得抑郁症的罪魁祸首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女一为了掩盖女二的身份,对外称这是她刚出生时被拐卖的双胞胎妹妹,为女二改头换面改了身份。两人互相扶持,多年后大学毕业,女二的家人再度出现,将女一错认成女二,争执中女一失手杀了人。女二为了保护女一,为她伪造现场,消灭证据。两人就这样,在互相保护的过程中,杀了一个又一个接近真相的人。
    这是小说的暗线,明线是身为刑侦警察的男主和女一相识后,负责调查女二亲生父亲意外死亡一案,进而查出表哥的死亡真相。期间两个女主互相配合,制造了无数烟雾弹,男主多次被误导却还是一步步抽丝剥茧找到了真相。
    原着小说风格偏暗黑,虽在言情频道却没有男女主的大量感情戏,甲方购买版权后希望增加爱情戏份,这些是越凌伊这个编剧要头疼的事情,蓝铮不知道,他只是根据这些一鳞半爪的剧情,推测她过去可能发生的事。
    小说中女一刚上高中不久,遭正在上大学的表哥强奸,怀孕流产,父母因要不要报警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在开车途中车祸身亡——女一父母的死和阿凌父母之死如出一辙。女二利用一氧化碳杀了表哥,蓝铮记得清楚,阿凌和杨大娃夫妻吵架的时候提过好几次他们有个傻儿子,后来蓝铮再去她家乡,得知杨大娃的儿子并非天生痴傻,当年还是村里唯一考上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六年前除夕夜,他在爷爷奶奶家一氧化碳中毒,送往医院后保住了命,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大脑大面积损伤,直接导致他智力精神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大学也没法上了,还有语言障碍,现在跟人交流都不太顺畅。
    小说中由于剧情需要或是艺术加工,她将表哥这个角色写死,但表哥和堂兄一氧化碳中毒之事如此相似,蓝铮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阿凌写是女二做了手脚,那么她可能知道内情,甚至可能是动手之人。再加上昨天杨大娃打电话来威胁她,提到他在越家老房子里发现她的终止妊娠手术单,这就又与小说剧情女一怀孕相对应。阿凌说她没有做过手术,也有可能是杨家人作假,造谣威胁她。还有,如果这些剧情都是根据她真实的经历改编,那最大的问题,女二的原型是谁?如今在哪?
    蓝铮想起越凌伊从老家带过来的红布包,她买了骨灰盒,那里面当是骨灰无疑,如今看来,极有可能就是女二的原型。
    又或者……阿凌才是女二,那骨灰是女一?
    小说中两个女主互相扶持风雨同路,为了保护彼此,接二连叁犯下命案,现实中却只有阿凌一人,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蓝铮早已下定决心,她的过去他无缘参与,她的未来,他会陪她一直走下去。
    第二天佛跳墙照旧去餐厅监工,蓝铮陪越凌伊去医院探望欧凰,欧凰还是昏迷不醒,查不到病因,医生也没有给出植物人的确切诊断,暂时先让她留院观察半个月看看情况。
    从医院出来,越凌伊接到了她院系教导主任的电话,点了接听,“喂,刘主任您找我?”
    “越凌伊你在哪?赶紧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刘主任的口气有些焦急,“你爷爷奶奶来了。”
    越凌伊淡淡道:“我没有爷爷奶奶。”
    “我不知道你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是学校,你们的家务事不要影响学校的正常工作,你赶紧过来。”刘主任被杨家两个老人折腾得焦头烂额,一听越凌伊不肯来,语气更不好了,命令道:“赶紧过来,你怕什么,这是学校,谁还敢吃了你。”
    越凌伊还是不想去,“刘主任你报警吧,我不认识他们。”
    刘主任呵斥:“报警了你也是当事人,赶紧过来,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真要被他卡着,她毕业答辩可能都过不了,越凌伊只好答应过去领人。
    蓝铮牵住她的手,“我陪你。”
    冰冷的手掌被一抹温热覆盖环绕,越凌伊回握紧蓝铮,两人坐公交车回学校。越凌伊靠着窗,看到路边的柳树都已发了新芽,绿化带蜿蜒着一片片鲜艳的粉和浓艳的黄,是早春的榆叶梅和连翘,带来春天的讯息,她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春色,收回目光落在一直牵紧自己的大手上,很温暖,从掌心一直暖到心田,连吹进车里的风都让她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蓝铮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越凌伊身上,含笑问她。
    越凌伊歪着身子倒向蓝铮,靠在他肩头,眼角翘起一丝浅笑,“我在想,春天来了。如果以后的每一个春天,都有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她被他们惯坏了,从一开始对肉欲的小小贪心,到如今变成贪得无厌,她内心早就预设过无数遍他们终将离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痴心妄想,在欲望交欢之外,给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留一个宁静温暖的港湾。
    蓝铮伸手揽住她,在额头落下轻柔一吻:“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越凌伊依偎在蓝铮怀里,伸手从他的风衣下穿进去搂紧了他的后腰,这就是蓝铮让她最安心的地方,只要她心里还有他,他会对她不离不弃,若有朝一日她不再喜欢他,他也不会强行和她捆绑在一起,不必担心他会利用武力优势强迫于她。蓝铮未曾变过,还是游戏里那个她喜欢的人,可她……越凌伊闭上眼睛,即使不愿去想,也不得不想,这种宛如透支信用卡得来的美好,迟早有一天,是要连本带利还回去的。
    下午两点,两人来到刘主任的办公室,开门一股恶臭烟味扑面而来,呛得越凌伊捂着口鼻以手扇风,还没看清屋里都有谁,一个刺耳的女声炮仗似的炸开:“没良心的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冲到她面前,抬手就往她脸上呼过去。
    蓝铮劈手抓住那女人手腕,用力将她扔回去,那女人踉跄后退几步,盯着蓝铮咬牙大骂:“哪来的野男人,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
    越凌伊嫌弃地皱起眉头,屋里乌烟瘴气她根本不想进,朝里面瞥了一眼,杨家两老,杨大娃夫妻,还有杨大娃的傻儿子杨强,一家叁代都来了,阵仗还挺大。刚才试图打她巴掌的是李莉,越凌伊勾唇冷笑:“你姓李我姓越,里头那几个姓杨,谁跟你是我们家。”
    越凌伊一来,刘主任如获大赦,她来之前,杨家两老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越凌伊霸占他们儿子的遗产不给他们养老,加油添醋说得绘声绘色,刘主任听得头大如斗,他是教导主任又不是居委会,哪有闲心听这家长里短的是非。刘主任从中说和了几句,暗示越凌伊赶紧把她这几个长辈送走,不管他们是打官司还是民事调解,别在学校搞事。
    杨家几个人还不想走,硬拉着刘主任让他评理,越凌伊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李莉杨大娃赶紧去追,他们本来就是找不到越凌伊才来刘主任这折腾,见她要走,杨老头杨老太也顾不上刘主任,拉着傻孙子急忙追出去。
    路上蓝铮护着越凌伊,他身法灵活,杨家唯二的两个壮劳力杨大娃李莉夫妻俩连越凌伊的头发丝都挨不着,只能紧跟到校门口,一路破口大骂,连带骂蓝铮,言语粗俗不堪。越凌伊不急不躁,冷漠以对:“真以为这是你们村口?由着你们撒泼胡来?拆迁款已经到我账上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蓝铮附和道:“不是都跟你们说过了,她的钱都用来包养我了,有什么事冲我来。”
    杨大娃脸色阴沉得可怕,怒声大骂:“呸!不要脸的死丫头!十几岁就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鬼混怀了野种,现在居然还拿你爸的拆迁款养小白脸,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他声音粗犷嗓门洪亮,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还有不少人跟上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越凌伊在学校大小有点名声,认识她的人不少,这会一路跟着看热闹的人有小半都认得她,一听杨大娃的话,个个都精神了,支棱起耳朵等着听八卦,里头还有姜恒的几个狐朋狗友,偷偷拿手机拍视频给姜恒发过去:“有好戏看了,你女神居然是破鞋!”。
    越凌伊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她早已习惯,高中那叁年她饱受流言蜚语的折磨,如今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反正她已经被荡妇羞辱了,那还有什么顾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突然放声大哭:“大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当年害我怀孕,还逼我吃药堕胎,现在你就不认了?你已经害得我这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还要将我赶尽杀绝才开心吗?”
    反正还有叁个月她就毕业了,毕业证学位证跟她有没有怀孕过又没有关系,顶多就是一些流言蜚语,她也不在学校住,怕什么,不就是破罐破摔鱼死网破。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杨大娃万万没想到越凌伊比他想象中更没下限,急得满脸通红,慌忙跟别人解释,说她从小就满口谎言,不能信,却越描越黑。越凌伊在学校的名声一向还不错,是以围观的学生里有很多都不信他们,还有几个围观的女孩站出来问越凌伊:“学姐,这老男人太可恶了!你不要害怕,我帮你报警!”
    一听要报警,杨大娃更急了,冲上去挥拳揍越凌伊,骂骂咧咧:“死丫头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杨大娃一动手,李莉和杨家两老也跟着冲上去,蓝铮挡着杨大娃的拳头,回头对越凌伊使眼色让她快走,越凌伊会意,径直往马路边走去准备拦出租车,突然一股大力从背后冲击而来,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向马路车流倒过去。
    “阿凌!”蓝铮眼疾手快,劈手挥倒杨大娃,闪身至越凌伊身边,堪堪只抓住她的手腕,他还未站稳,李莉蓦然铆足劲推了蓝铮一把,蓝铮只来得及抱住越凌伊,两人双双滚在马路上,与恰好行驶至此的小车擦肩而过。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蓝铮扶着越凌伊坐起来,见她眉头蹙起便知道她伤着了,连忙检查她的胳膊腿,焦急关切地问:“阿凌,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骨头?”
    小车行驶出去十几米戛然而止,司机下车走回去骂骂咧咧:“你们怎么回事?跟我玩碰瓷呢?告诉你们我有行车记录仪我——”司机一边说一抬头,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恶狠狠地向刚刚站起来的女孩背后捅过去,惊得什么话都忘了。
    蓝铮扶着越凌伊站起来,眼角余光看到她背后冷光一闪,不假思索地将她往怀里一拉,转身挡在她背后。越凌伊还有些懵,不知蓝铮在做什么,下一秒听到周围爆发了一声惊呼:“杀人啦!”她这才看清,蓝铮脸色发青眉头紧皱,反手抓住背后行凶之人,一个扫堂腿将那人打到在地,她定睛一看,蓝铮背后右肩下扎着一把水果刀,衣衫一片鲜红,那地上被他制服的行凶之人,竟是杨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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