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曾晓乔的脸色变得不好,她急切的又道:「我不信的,我在京城看过太多人,一看朱二爷那嘴脸就知道他是个心中充满算计、虚伪厚颜之人,若可以,你应视他为鬼神,敬而远之。」
    「我是很想,但宜和洋行有点复杂,目前是我与二叔各自经营,可他更加qiáng势,有些事我还是无法作主。」曾晓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会跟初识的范敏儿吐露心事。
    「那你得想办法以你能掌控的部分来牵制他,让虎视眈眈的他不敢将手伸到你能作主的部分来,才不会被他赶出去啊。」范敏儿按捺不住了,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曾晓乔呆呆的看着眼眶泛红的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但她脸上的担忧与关切是那么真实,令曾晓乔不由得也想哭了「走开,竟敢挡本爷的路」
    门外突然传来朱永信勃然大怒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哀号及咬牙怒吼,「夏黎,你敢撞上我,你最好祈祷曾晓乔还能撑下去,不然我第一个开除的就是你!」
    「二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脚才摔着撞上您」
    「走开!」朱永信又吼了一声,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雅间门口,一眼就瞧见范敏儿跟曾晓乔面对面坐着,两人在喝茶聊天,气氛不错。
    他脸色一沉,大手一挥要夏黎跟chūn兰退下后,径自走进来坐下,看也不看曾晓乔,堆起笑容对着范敏儿道:「靳夫人需要什么?我可以介绍」
    「谢谢二爷,晓乔已经介绍给我不少好东西了。」这当然是谎话,但范敏儿不想听他啰唆,他一进来就打断她跟义妹谈天的美好气氛了。
    「她介绍也没用,有些物件她是不能作主买卖的。」朱永信冷嗤一声,圆圆的脸上难掩嫌恶,「靳夫人贵人多忘事,昨晚我可是说白了,她现在是我朱家人的公敌,死皮赖脸占着女主事的位置,说是要等到我朱家大房的嫡长子回来才肯离开,但族里众人皆知,我那大侄子根本就不会回来承接家业。」
    范敏儿明知朱永信是故意留话等着她问为什么,但她一点也不想问,因为她什么都知道,且她讨厌看他这张自以为是的嘴脸!
    朱永信没想到她一点都不好奇,但他可是不吐不快,「不瞒靳夫人,我朱家共有三房,我是二房,而我大哥跟大嫂都是心有大爱的医者,他们只有一名独子,在我侄子十一岁时,大哥他们就将我侄子jiāo给我的弟弟,也就是三房照顾,随后两人便携手云游行医。」
    哼,你是二房,怎么没说是庶出呢?话净挑有利的说。范敏儿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而后看向曾晓乔,只见她面无表qíng,显然是已经习惯朱永信这番对她抹黑的话。
    「我那侄子早熟,深以父母为荣,自己也同父母般率xing外出习武,不再联络家中,」说到这里,朱永信煞有介事的低头拭泪,「除了那一年,我弟弟跟弟妹意外身亡,也不知他如何得知消息,回家奔丧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连与他感qíng甚笃的微茵病逝他也没回来,家族里的人都认为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不可能,大堂哥一定还活着!范敏儿憋着满肚子怒火,连忙拿了茶杯喝茶,稍微缓和自己愈来愈激动的心绪。
    「大堂哥没死,他一定会回来的。」曾晓乔脸色铁青的说着,其实她半点把握也没有,人海茫茫,她根本不知如何联系大堂哥,她也试着找大伯父和大伯母,却一样杳无消息。
    「哼,拖延战术,谁不知你在想什么,仗着是微茵的义妹就想在洋行里横着走?我告诉你,在家族里,我这二房虽然是庶支,但比起你这没血缘的外人,更有资格接管这里。」朱永信愈吼愈大声,连隔壁雅间的贵客都给惊动了。
    负责招待的老管事连忙过来,「二爷,这里是铺子,隔壁也有贵客,这些该关起门来谈的家务」
    「你这老奴也敢教训我,真是反了,你当真认曾晓乔为主子了?!」朱永信觉得颜面扫地,火大的起身,走到门口指着在洋行待了快一辈子的老管事怒骂。
    这下子更多客人和伙计往这里来了,曾晓乔想缓和气氛,也上前安抚,偏偏朱永信不合作,将气撒在她身上,继续rǔ骂。
    反而是白发苍苍的老管事看不过去,上前一步,「二爷,大小姐在世时就长期教导乔主子,由乔主子来主事」
    「吃里扒外的老家伙,她可能就是害死」
    「二叔,我早已对天发下毒誓,绝无害死茵姊姊,请你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我!」
    「有没有做你心里有数,还有你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朱永信脸色气得涨红,一手奴一指老管事,再看向绷着脸的其他奴仆伙计,「还有你们这些人,全等着吧,再过不久我就会让你们卷铺盖走路!」火冒三丈的他压根气傻了,忘了他身后还有范敏儿。
    「二爷的火气还真旺。」
    她柔柔的嗓音一起,朱永信这才恍然回神,尴尬的看向范敏儿,既悲苦又无奈的叹道:「靳夫人,让你看笑话了,这些恶仆仗着曾晓乔那恶女当家,也跟着欺人,你瞧,全都骑到老夫头上来了,罢了,我来招呼你,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我没心qíng看了,但还是多谢二爷。」范敏儿依旧和颜悦色,人qíng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况现在还不到跟二叔撕破脸的时候。
    朱永信脸色难看,心qíng极差。若不是「上头」有人jiāo代他要与靳懿威夫妇jiāo好,就算范敏儿再怎么美若天仙,他也懒得与这小官夫人打jiāo道,没想到她还不领qíng呢。
    他什么话也没说,气呼呼的穿过众人到前面店铺去招呼客人。这家洋行他志在必得,绝不会让与曾晓乔!
    「靳夫人,我家大小姐并非像二爷所说,是乔主子害死的。」老管事走过来向范敏儿解释,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怕这事被她传到靳大人耳中,主动查办。如今官商勾结的事不少,没罪要变有罪也只是钱的问题而已。
    她看着这名老好人,笑道:「我知道,苍伯。」。
    老管事放心了,只是在振作起来的曾晓乔要大伙儿做自己的活,各自散去后,他才困惑的想到,靳夫人怎么会叫他苍伯?难道是那一团混乱中,有人喊了自己让她听见了?
    范敏儿待众人离开后,随即对晓乔劝慰几句,之后也告辞了。
    玉荷跟雁子已买了民生用品及胭脂水粉回来,一看自家主子换了新衣裙,皆是一脸不解。
    「没事,只是茶溅到了衣裙,走吧。」范敏儿弯唇一笑。
    主仆三人上了马车离开,范敏儿在车子转弯时,仍忍不住望向窗外,看见朱永信正脸红脖子粗的指着曾晓乔叫骂,这一幕她其实还挺熟悉的。
    即使车子前行已看不见,但她大约猜得出来,晓乔是不会理他,只继续做手边的事,一如过去的自己。
    那一年,她爹娘意外离世,洋行没了主心骨,在大房无人之下,嫡支所出的她被迫接手经营,偏偏二叔谋划着想踩下她接管洋行,不时制造问题,刻意找碴,是她靠着qiáng悍的经商手段,再加上父亲留下的老管事支持,还有她废寝忘食的收服多位伙计,这才稳当的做上主事。
    现在这些支撑她的力量看来全爱屋及乌的转而支持晓乔,想到这里,她对自家义妹的处境放心了些,至少晓乔不会是单打独斗,但宜和洋行看来已分成两派,晓乔这派表面上看来并未屈居下风,但二叔与不少官吏攀附上却是不争的事实,只怕不久后优势即现。
    看来还是得赶紧让大堂哥回来才行,待会儿她就先去处理这事不成,这不能让两个丫鬟跟着,还是明天再去。
    范敏儿心思翻涌,突然想起什么,轻敲额头一记。
    该死,还有一件也很重要的事呢!
    如今新官上任,府衙里没什么大事,倒是有不少人送了礼品与帖子过来,因靳懿威不在,魏gān就全jiāo给范敏儿。
    这种应酬的事对范敏儿来说,跟吃饭一样简单,她很快的将帖子分类,依送来的礼品写了条单子,指示魏gān照上头的品项及单价回礼。
    他一脸讶异,想说什么,但范敏儿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和他耗。
    之后范敏儿让管家将院里的奴仆一一叫来院中的亭台,藉由一问一答的方式了解他们的身分背景,就连管家也不放过。奴仆们不清楚缘由,还认为这新的当家主母极有心,不过她其实是在过滤这些奴仆,判断是否有可能对靳懿威不利。
    可惜她失望了,这些奴仆个xing纯朴,背景单纯,没啥问题,但她记得靳懿威是猝死在这里的,必定得查出原因。
    这一天,直至晚膳时分,靳懿威才回府。
    他让苏二、雁子跟玉荷到后院去用餐,自己则与范敏儿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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