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笑盈盈地和江川伯太夫人说了半天的话,可等江川伯太夫人一走,她的脸就垮了下来,还让翠姑拿了靶镜过来照了又照,道:“我还没有那么老吧?怎么一转眼要抱孙子做祖母了吗?”
    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翠姑只好安慰她:“就算是祖母,您也是看着最年轻漂亮的祖母了。”
    长公主觉得自己一时难以接受,道:“你说,我把他们分出去如何?”
    眼不见心不烦,掩耳盗铃这种事,能掩多久就掩多久好了。
    翠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长公主这次的寿宴帖子就发得不多,并没有惊动陈珏那边。
    陈珏却风尘仆仆地从澄州赶了回来,还在拜见长公主的时候做出一副左顾右盼的样子道:“怎么不见王小姐?这么大的事,她也不过来帮个忙?”
    没出阁的姑娘家,谁会来夫家帮忙?
    除非是为了巴结夫家连脸面都不要了。
    长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平时都会装不知道的,这次却不愿意惯着她了,冷冷地道:“我都不知道你成亲前去丁家帮过忙。可见你身边教养嬷嬷一点规矩都不知道。”
    她转头问翠姑:“如今大姑奶奶身边是谁在服侍呢?”
    “王嬷嬷!”翠姑恭敬地道。
    “把她叫回来吧。”长公主冷冷地道,“我说怎么大姑奶奶的婆婆每次遇到我都愁眉苦脸的,要是我有个像大姑奶奶这样自家的事一件不管,娘家的事全都要抓在手里的儿媳妇,我也得愁眉苦脸的。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不该把你丢给教养嬷嬷,把你的一些性子都娇惯坏了。”
    还和蔼地对陈珏道:“如今你也大了,在别人家做了主持中馈的太太,我这个时候想再管教你也不适合,有些事只能你自己来了。可这样不守规矩的嬷嬷却不能放任自流,免得她哪天坏了你的事。”
    说完就让翠姑拿了对牌去丁家叫人。
    陈珏心里气坏了。
    她身边的嬷嬷和陈璎身边的嬷嬷都一样,是他们的生母留给她的。后来长公主过来,说是赏赐,给两个嬷嬷都赏了出身,挂在了内务府。两个嬷嬷都只当是长公主想抬举她们给的体面,虽没有接受,但也没办法拒绝,只能更尽心地照顾两个孩子。
    后来长公主也没再理会这件事。
    她长大后以为是陈珞出生之后,她疼爱自己的孩子,懒得管他们的事了,而且长公主也的确是不太喜欢管他们的事,时间一长,她也就慢慢忘了,何况这两位嬷嬷每个月还有五两银子的月例,不得白不得。
    可今天就要付出代价了既然在内务府领月例,那就是内务府雇的嬷嬷,内务府就有权力做主安置她们。
    两位嬷嬷照顾了她和陈璎这么多年,是可以在府里荣养的人了,也是她和陈璎最信任的人之一,是左膀右臂,不能给不说,万一真的被长公主要了回去,随便丢到哪个旮旯角落里了,她身边的人会怎么想?
    跟着主子没前途,谁还会尽心尽力。
    陈珏生平第一次在长公主面前慌了,她瞪着长公主,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太狡猾了?我一直以为你还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你处心积虑,就等着这一天呢!”
    长公主简直不想拿正眼看她,等她说完了,这才喝了口茶,淡然地道:“你不就一直这么想的吗?我要是不坐实了你的臆想,你还当我是个傻瓜,没什么本事呢!”
    她高声喊着“来人”,道:“把两位嬷嬷都交到内务府,任由他们处置。”
    这就是生死不论了。
    “不,你不能这样!”陈珏面色苍白就要朝长公主扑过去,却被长公主身边的婆子拦住。
    长公主讥刺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翠姑知道长公主这是要教训陈珏了,免得王晞嫁过来之后,有个这样的大姑子,过得不顺心。
    而且她也有点恼火两个嬷嬷在孩子们面前胡说八道,小事变大,大事变得下不了台,忙拿了对牌就往外走。
    陈珏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长公主,她一时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声让小丫鬟去追翠姑。
    那些小姑娘怎么敢?
    敷衍搪塞地追了出去。
    她则脸色铁青站在厅堂的中央,进退两难,只好道:“我去告诉我父亲!”
    长公主眼角也没有抬一下,看着陈珏疾步走了出去。
    小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茶具。
    青姑嘴角含笑,扶着长公主回房。
    长公主叹道:“她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要是她能多管她一些,把她身边那些别有用心的钉子都拔掉,她是不是就没这么蠢。
    陈珏告状未果,因为镇国公和陈璎陪着皇上去了宣府。
    皇上想看看那边的城防。
    陈珞和长公主留在了京城,长公主悄悄地办了一场寿宴。
    王晞没去。
    她是陈珞的未婚妻,可到底没成亲,去了不太好。金氏和王晨代表王家去恭贺。
    常珂特意来陪王晞。
    王晞奇道:“姐夫家里没有说什么吗?”
    看温家对温征的安排就知道他们家的野心了,长公主的寿宴,是很能结交些人脉的。
    常珂笑道:“你不也没有去吗?”
    王晞讪讪然笑,道:“你不用管我,我真不想去。”
    她怕自己又被诱入小树林,再看到些什么。
    她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昔,从前让她知道没什么的事,如今却万万不能看见了。
    常珂笑道:“你放心好了!你姐夫过去了,不也是一样的。我们趁着他们不在,好好说说话才是。”
    王晞不赞同,道:“是你,不是我们。我这边可多的是好玩的。”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常珂笑容可拘地道歉,并没有多少诚意。
    姐妹俩笑成了一团。
    第二百三十七章 突如
    春天,正是吃鲜菜的季节。
    王晞和常珂在家里包荠菜饺子。
    温征去了长公府拜寿。
    因为常珂的缘故,陈珞把温征安排在紧临主桌的次桌坐,同桌的不是陈珞原来龙骧卫的同僚就是金吾四卫的指挥使、同知、佥事们。主桌则坐着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临安大长公主的两个儿子和王晨等人。
    大家说说笑笑的,想打趣陈珞急不急着成亲,见王晨在桌上,又不好说这话,挤眉弄眼的,倒也颇为热闹。
    后面陪长公主的是临安大长公主和江川伯太夫人、金氏等人。
    临安大长公主望着长公主叹道:“转眼间宝庆也要做婆婆了。”又问金氏,“你们的婚期可选了日子?我觉得秋天正好,不冷不热的,多摆几天酒,我们都热闹热闹。”
    长公主给王家面子,笑道:“这可由不得我,得问王大奶奶。”
    金氏笑道:“我也不是能做主的人啊!我们家老安人和太太正往京城赶呢!”
    临安大长公主闻言道:“两位怎么没有和你一块儿进京?”
    听说王家很看重这个孙女,按理应该来送嫁才是。
    金氏笑道:“这不没想到我们家小姑子会嫁到京城来吗?从前准备的陪嫁都在蜀中,东西挺多的,我又来得匆忙,一时清点不完,我婆婆和祖母会随着陪嫁一起过来,再花些功夫整理嫁妆。”
    在座的女眷们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传言是真的了,这王家非常的富贵。
    倒是临安大长公主没觉得有什么。
    和皇家结亲,谁家会不觉得荣耀,有很多都会拿出大半的家财给姑娘家做陪嫁,怕被人怠慢了,王家有这样的心思也无可厚非。
    只有襄阳侯太夫人,自庆云伯开始和皇上斗法开始,当年让她津津乐道的长孙女婚事就变成她的一块心病。
    要是二皇子最后没能登上帝位,他们家会不会被庆云伯府牵连?
    要是他们家被牵连了,能不能想办法再结一门亲事,能让他们家立于不败之地。
    大皇子那边是不能了。
    别说他们家的姑娘不可能去做皇子良娣,就是大皇子妃娘家那边,也原是个破落户,家里一个兄弟无赖得很,沾上了就不太好脱身。再就是七皇子,他年纪太轻,做储君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嫁个孙女过去做了皇子妃,关系就走得太近了些,不是件好事。最好是能和七皇子妃做姻亲。可现在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想法,会给七皇子订谁家的姑娘。
    真是伤脑筋啊!
    襄阳侯太夫人坐在那里,就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听见有人“太夫人”、“太夫人”的喊她。
    她回过神来,忙打起精神来笑盈盈地望着喊她的人。
    是镇国公府旁支的一位当家主母,家中排行第三,夫婿叫陈杨,大家都称她一声“杨三太太”,为人八面玲珑的,镇国公和长公主关系这样的紧张,她还能左右逢源地两边都走动。
    她悄声地问襄阳侯太夫人:“你们家五小姐的婚事可定了?”
    襄阳侯太夫人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陈杨通过镇国公在金吾卫谋了个总旗的差事,为人颇为圆滑,可就是喜欢喝酒,喝了酒就没有个成算,因而在总旗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都没有挪地方,交往的也都是些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
    杨三太太做媒,能做个什么样的好媒?
    但她也犯不着得罪这样的人,笑道:“亲事倒还没有定下来,可来说亲的人还不少。我还在帮她相看。你也知道,这女孩子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可不能马虎。”
    言下之意,一般人家是不会嫁的。
    那杨三太太不知道是早打了襄阳侯府五小姐的主意,还是真心觉得自己做的这媒是个好媒,听了连连点头,笑道:“正是这个理!所以我想给你们府上的五小姐做个媒。”
    襄阳侯府太夫人并不想听。
    可那杨三太太却上赶子道:“是金吾卫的一位总旗,是荫恩入的职,家里我就不说了,只一条。他的姑母是宫里的宁嫔,您就说好不好吧?”
    宫里的贵人肯定不能说不好。
    可这姑母也分好多种。有的根本不想搭理你,有的恨不得把娘家侄儿当心肝,还有的只是同了个姓。
    但襄阳侯太夫人这不正在想着要不要和七皇子结亲吗?
    她心里一转,身子骨也朝着杨三太太坐的位置倾了倾,道:“你仔细给我说说他们家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这就是感兴趣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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