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因为担心被盯上还有后手,钟家都每天护送闺女,生怕出什么意外。没想到背后下手的人这么狠毒,暗地里在少年宫做出这种事来。
    “没有监控,现在还查不到是谁干的。”于老师心里愧疚,面上脸色发白,不仅是气的,更是吓的后怕。那美术刀片就夹在琴键里,而且还是练习曲谱最高潮的部分,相当重的一个音,真的弹下去,钟秀的手就彻底毁了。
    相比起后怕不已的老师和父亲哥哥他们,阿洛显然镇定得多,甚至再重新换了一架钢琴后弹奏比赛曲目,依旧发挥完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看着沉浸在音乐中心无旁骛的学生,于老师心情好了很多,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好。
    钟大山父子俩反正就怀疑和指使陈东买名额的是同一人,这些也得告诉警察,为此钟粱特地跑了一趟县里的派出所。另外于老师也帮忙赶紧跟比赛组委会反映了这件事。
    离市赛最后一轮也就两天了,来了不少省市局的领导还有各大音乐艺术高校的教授老师,其中也有于静在省音乐高校认识的老师,找的就是这关系,也就迅速报到了主办方最高层那里。
    这件事立刻受到了不小的重视,不仅是因为这场比赛关系的意义影响重大,也因为钟秀在前面两场赛事表现得太耀眼了,哪怕最后省赛没能夺冠,也有不少艺术高校瞄上了这个音乐天才苗子,连她比赛的录像现在都送回到了几家学校里。可想而知她有多受到关注。
    现在居然有人为了争名夺利想下毒手,毁了这个在众人心目中的音乐天才,怎么会不令他们气愤。
    县里的公安局很快就接到上头的要求,严查这件事。
    宋家那边也有警察登门了,若是钟秀无法正常出席比赛,那么从动机还是受益者来说,宋曼青都可能是最大受益者。
    虽然警察也很怀疑宋家,但宋曼青也是参赛选手,上头的要求既要严查,又不能破坏了这场重要赛事,影响其他选手的情绪。
    所以这场上门调查进行的并不顺利,尤其是宋父难缠的很,还没问几句话,动不动就说我女儿要练琴了,再问下去就耽误他女儿练琴,要是毁了他女儿的比赛谁来承担责任。
    面对这么胡搅蛮缠的家长,警察也有些无奈,只好先行离开,等比赛结束后再好好调查清楚。
    而警察一走关上门,色厉内荏的宋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沙发上,他是昏了头孤注一掷才想到偷偷在少年宫练习的钢琴里放刀片。
    虽然宋父做事谨慎,小心着没留下什么指纹,但是未必查不到他头上来。别忘了,还有一个陈东被拘在局子里呢,要是让警察查到了陈东和宋家的关系,那这些事就能串连起来,他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到时候他的工作,全家的脸面都要没了。
    此时的宋父就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不仅倾家荡产,还背上了越来越多的债务,连下半生都押在了赌桌上。
    宋母从警察登门开始,就心慌意乱的,现在更是忍不住说道,“要不我们出去躲一段时间……”
    宋父喘着粗气恶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和我们没关系。”
    “等曼青赢了比赛,一切就好了。等我们出国了,谁也查不了我们了。”宋父仿佛陷入了魔障一般,不断念道。宋母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无助地哭出声来。
    ――――
    市赛最后一轮在音乐厅大礼堂举办,十八位选手与陪同的家长监护人都早早到达会场准备就绪。
    当阿洛出现的时候,更是备受瞩目,不少选手和家长望向她的眼神都是充满艳羡的。
    尽管同样入围,但她的演奏水平明显是远远高出其他同辈选手的,不然评委们不会果断给出了近乎满分的评分。别说第二名宋曼青的成绩与她相比是断崖式差距,她一人的光芒仿佛就掩盖下了其他所有选手。
    听闻有人在比赛前故意谋害钟秀,甚至想毁了她的手,其他选手和家长心惊之余,心中未免没有一点别的想法。
    因为赛前选手中发生的事,组委会对比赛场地还有所用的钢琴再三检查,连今日安保也加强了许多。要是比赛过程出了什么状况,那就真的是天大的丑闻了。
    前面两位选手都是在少年宫上课的,知道阿洛选择的比赛曲目难度远超过他们,也见识过她将那首经典钢琴曲演绎得是如何完美动人的,基本上冠军除了她没有别人了,在阿洛出场之前表演至少还免了些压力。
    这样一想,两位选手心情轻松不少,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反而发挥出了最好的水准。
    主持人带着笑容念道,“下一位选手,钟秀。”
    阿洛终于登上了原主错过的舞台,也会为原主完成她的所有心愿遗憾。
    她选择弹奏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也是原主曾刻苦努力为比赛准备的曲目。
    这首完成时间为世纪开始节点的作品,亦是二十世纪音乐创作史中不朽的丰碑,哪怕一百多年后仍然具有着强大魔力以及中外广泛的听众群,凡是深入钢琴这门音乐艺术的人都不会忘记这首钢琴曲。
    当阿洛按下琴键那一瞬间开始,便将在场所有观众拉入了这个梦幻的精神世界中,如橄揽胡般的忧郁画卷,缓缓展开,同钟声一般灰暗而沉重的和弦,就像是经历人生低谷陷入忧郁的拉赫玛尼诺夫,又带着无限的张力,覆盖到每个听众的所有神经。
    琴声却又在肃穆舒缓的节奏中进入了第二乐章,那是富有幻想,希望和快乐的画面,仿佛乘着风,向着光的彼方而去,无论哪里都能到达一般,自由地向着更高处伸展。
    如同一条悠悠的河,向着远方流去,澄净的水波在阳光下闪动着明丽的光辉,温柔得如同一场旧梦,抚慰着听众的心灵。
    在她的琴声中,能看得到世上所有的美好,一切都显得这样温柔,仿佛沐浴着晨曦。
    就在所有人都沉醉在第二乐章的柔美之中时,琴声节奏开始变快,像暴风骤雨般的华彩冲刷着整个精神世界,倒映出无数的斑斓赫绚丽,那是无与伦比的美。
    评委和听众屏住呼吸,少女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钢琴键上跳跃,技巧冷静而华丽,变幻多端的音色具有直指人心的力量,最后在宏伟的大音阶中灿烂的落幕。
    演奏结束,阿洛起身,场内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她会是当之无愧的冠军,评委们脸上无不是激动热情的神色,她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绝对是为音乐而生。与她的演奏相比,其他人仿佛是音乐世界里还在牙牙学语的稚儿。
    掌声经久不息。
    评委们有志一同的打出最高分,他们仿佛在见证着一位惊才绝艳的音乐新星在国内冉冉升起。不,也许不止是国内,更有可能走向世界舞台。
    而台下的选手,无不脸色灰败失落,甚至有的萌生退意。钟秀的表演将他们所有人都衬得黯淡无光,仿佛在告诉他们天才与普通人的差距,她是那样的优秀出色,耀眼夺目。
    在听过她的琴声后,再上台演奏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
    阿洛回到后台,钟粱还是鼓掌鼓得最响的,微黑的脸庞都激动得有些红了。
    望着不远处的宋家父女,阿洛目光一凝,继而笑了,对钟粱说,“大哥,我早上吃的有点多,想去上个厕所。”
    钟粱没忘记父亲的叮嘱,尽管小妹已经比完赛了,还是很在意她的安全,“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留在这帮我看其他人的表演成绩吧,我很快就回来。”阿洛笑了笑,离开了后台。
    阿洛先去了一趟厕所,出来后却没有直接回礼堂,而是逛起了音乐厅大楼,表现得就像是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
    也许是因为礼堂正在举行比赛,外面音乐厅大楼里的人并不多。阿洛走走停停忽然被楼梯间上方的壁画给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身后慢慢靠近的危险。
    当少年宫藏在钢琴里的美术刀被发现,还有警察找上门后,宋父就处于恐惧不安中,他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了,随时都可能会掉下去。
    宋父心里仿佛有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不断回响,只要钟秀这个第一名不在了,他的女儿就能成为冠军了。
    贪婪恶意在心头疯狂滋长,但就在靠近女孩的那一瞬间女孩却突然回过头,那白净的脸上露出笑容,眸子里却冰冷幽深,刹那间宋父浑身发抖,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狠戾,而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用力推了过去。
    下一刻,就有人从长长的楼梯滚了下去,发出重重的声响。
    第80章 荆棘之路(第二更)
    经历过许多世事后,阿洛相信有些伤害只有自己承受了才知道有多痛。
    这音乐厅的楼梯很高,足足有几十阶,比原身摔下过的山坡还要高。
    嘭――
    宋父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满面鼻青脸肿,一动不动。浓浓的鲜血从他头上流淌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注意,有人发现了似乎是受到惊吓的阿洛,也是刚刚在礼堂比赛演奏的天才音乐少女。
    现场一片慌乱吵闹,有的人报警,有的人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市赛组委会的人也迅速知道了这件事,比赛期间发生这种状况,许多媒体记者也在场呢,决不是什么小事。等警方一赶到现场,音乐厅的工作人员很快调出了监控。
    监控里清楚显示,是宋父先有意将钟秀推下楼梯,只是小姑娘警觉回过头发现了他的意图,抬手挡下,而宋父自己又不知怎么的一脚踏空,摔下了楼梯。
    阿洛毫无疑问是正当防卫的受害者。甚至组委会还让人安抚照顾她,不用接受警察的调查。
    尽管这是不合程序的,但组委会中还有市文联的领导,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反正监控显示的一清二楚不是么。
    而在比赛的礼堂里,宋曼青见爸爸一直没有回来,就有些紧张,等到她上台时,浑身僵硬的不得了,明明自己选择的钢琴曲乐谱摆在面前,但脑海里始终被钟秀先前那优秀美妙到震撼的琴声满满占据着,寻找不到一丝属于自己的音乐痕迹。
    想到父亲跟她说的,若是她不能赢,他们全家都会完的,宋曼青努力深呼吸,让苍白发颤的手指放松下来。
    然而她强迫自己奏出的琴声却是凌乱而僵硬的,无论音色还是乐感都荡然无存,让人丝毫感受不到音乐的美妙动人。
    忽然评委抬起手,“第九位选手宋曼青,你不用表演了。”
    观众席上一阵哗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评委组的态度却很坚决,他们已经确认了行凶者的身份,就是参赛选手宋曼青的父亲。这显然是一场为抢夺名额的恶意竞争伤人事故。经过后台临时紧急商议,他们决定取消宋曼青的比赛资格。
    原本几位评委还有些犹疑,投了反对意见,但见了宋曼青糟糕的表现后,心里也没有什么异议,既无才也无德,又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参加比赛呢。
    在听到完全否定甚至取消她比赛资格的宣判声后,宋曼青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
    工作人员将她带下台来,宋母抱住浑浑噩噩的女儿,但也避免不了周围各种异样的目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清楚宋曼青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至少在音乐这一方面。
    ―――――
    比赛最后,阿洛毫无疑问地拿到了冠军,属于原主的荣光。
    不久后,组委会就对比赛期间突发事故公开作出了解释声明,选手宋曼青的父亲丧心病狂,意图加害表现优异的选手钟秀,鉴于情节恶劣,临时取消宋曼青的比赛资格。
    这声明也是配合着警方的调查结果一起出来的,十分令人震惊,也迅速传开了。
    医院那边也出了结果,宋父那一摔,直接伤到了脊椎。若是手术救治不好,很可能余生都要坐轮椅或瘫痪在床上。
    在宋父一被当成嫌疑人立案后,县里派出所那边警察再问话,陈东立马就开口了。宋父都自身难保了,更别说帮他了。他早点说还能宽大处理,毕竟是受人指使,也还没真的动手,顶多算犯罪未遂。要是开口晚了,被当成宋父的帮凶那罪行可就更重了。
    宋母为了丈夫的事也被警方传召了几回。面对警方有确凿证据线索的审问,宋母也不敢隐瞒,只能配合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交待了出来。
    据目前的口供,宋母也不算掺和其中,勉强没什么事,但宋父身上的罪可就不简单了,教唆犯罪意图伤人等等。
    出来后宋母到处求人托关系,还求到了钟家这里。她问过了公安那边的亲戚,如果钟家愿意庭外和解的话,宋父就可以减刑甚至不用坐牢,这事也不至于太严重。
    短短几天的时间,宋母整个人就憔悴不已了,她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出现这种乡下人泥腿子的家里。
    但迫于现实,为了丈夫为了女儿,她不仅来了,还不得不求着钟家人放弃起诉宋父。
    “我丈夫是太在乎我们女儿的前途了,一时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混账事。现在他已经受到了最大的惩罚,医生说他伤到了脊柱,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我女儿也被退赛了。”
    说到这宋母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原本表现的三分悲痛也变成了八九分,“我求求你们放我们家一条生路吧,他要是坐了牢,我们全家以后都没办法抬起头做人了。我愿意给你们赔偿,你们女儿也没有事,还要去省里比赛要出国,肯定需要很多钱。”
    宋母低三下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道,满是辛酸可怜的模样。
    但要不是看宋母是个女人,钟粱都恨不得揍上去了。什么一时昏了头,派出所那边陈东都招了,就是宋父指使他收买名额,还让他想法子让钟秀参加不了比赛。
    钟家不大的屋子里围满了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都是村里的邻里老乡,钟秀比赛时发生的事他们也听说了,都觉着这是什么黑了心肠的人。所以宋母一来,众人都赶过来了还怕钟家受欺负。
    钟大山沉默着抽着旱烟,最后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我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也许在别人眼里就好欺负,被打了被骂了,就是抢了什么东西也不敢吭声。我这做爹的,一辈子就在地里刨食,没什么本事,但你们想害我闺女,就是再多的钱我也不会要。”
    一场比赛下来就发生这么多事,闺女险些被害得没了命,钟大山心里难道就好受么。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对不起闺女,闺女有才华有天分,而他这个做爹得没能耐,护不住闺女。想想要是他家有权有势,哪怕是稍微条件好一点的人家,别人恐怕也不敢三番两次地对他闺女下毒手,不就是冲着他家穷好欺负,出了事有冤也无处诉。
    宋母掩面哭泣不止,带来的赔礼也直接被钟粱扔了出去,村里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话,站在钟家这边把人给赶了出去,再不走就报警。
    哪怕是有心软的人也没那么大的脸去劝钟家谅解,这家人可是想毁了钟家闺女的手,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劝钟家人宽容还不得遭雷劈,要说这人摔下来瘫痪了,恐怕也是报应。
    只能说连老天爷也看不惯这家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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