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倒抽一口凉气,林瑾赶紧松手后退两步。缓和了呼吸她才问:“你手里拿的纸是什么?”
    “口供呀!”举起那张纸,萧遥在林瑾眼前抖了抖:“不然我让这贱奴摁手印做甚?”
    “口供?”像看疯子似的看着萧遥,林瑾脱口道:“你脑子没毛病吧?她都死了,你这也算口供?”
    “为何不算?刘安家隔壁那位老先生全家都逃跑避难不在平江县,苏阎王还能弄出来人家摁过手印的证词。我这可是夏桑的亲口叙述,没有半点掺假,如何算不得口供?呶!这上面还有夏桑的血手印为证,便是呈到皇上面前,谁敢说这份口供有假?”
    “可是……”林瑾简直要被气笑:“可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你是在夏桑死后,抓着她的手摁下的血手印。这样的口供,如何能生效?”
    “谁?谁看见了?”萧遥煞有介事地环视一圈四周,声音愈发冷冽:“苏府的下人们都被吓跑了,只有我大理寺的衙役们在场。但那又如何?我自己带的兵,难道还会诬陷我?”
    他老母的,居然还能这样?
    横竖自己不是衙门公人,大理寺的事儿也做不得主。林瑾索性不再与萧遥辩驳,只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大人是何时记录的口供?我怎么没见你准备纸笔?”
    “嗯!你方才眼睛只看着夏桑,没留心我而已。倘若小瑾你对我多关注一点点,早就该发现我这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命案,时时刻刻都需要现场记录口供之人,身上必定随身携带纸张。这些纸张,大多数时候就装在我的钱袋里。不过,笔墨携带实在不方便,我方才直接就地取材了!”
    “就地取材?”林瑾诧然。
    “是呀!苏府本就是龙潭虎穴,倘若咱们提前让管家准备笔墨,那老狐狸势必怀疑,所以我方才就用石桌上的水果和锥子临时充当了笔墨。你还别说,好用极了!”萧遥看看林瑾,看看夏桑,再看向自己手里的口供,竟是满脸得意:“虽说蔬菜汁和果汁留下的字迹比较容易褪色,但保存个把月足够了。届时,我请人将这份口供处理一下,不让它褪色便成了。”
    林瑾愣了下,目光倏地投向石桌。
    果然,石桌上摆着一盘黑漆漆的桑葚,但一大半都被萧遥捏成了汁液盛在茶杯里,而那撬核桃的锥子显然就是萧遥所谓的笔,尖端上都是黑色的桑葚汁。
    萧遥倒是聪明,方才他鼓捣这些,就算长廊下的众人都瞧着,隔那么远,只怕也想不到他是在记录口供。可问题是,夏桑死了呀!
    本来就死无对证,偏偏现场只有她和萧遥,长廊那边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当真有嘴也说不清。
    一把扯住萧遥的袖子,林瑾抬脚就走:“废话少说,我们现在赶紧逃命要紧!”
    “逃命?”拉住林瑾,萧遥眨巴下眼睛,满脸莫名:“这可不像你林三小姐会做的事情。”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们就在这里等苏阎王过来!”说话间,萧遥抓起石桌上染满桑葚汁的锥子,随手在自己胳膊上一划。
    只听“刺啦”一声,上好的布料登时烂了道口子。
    满意地点点头,萧遥又弯下腰,极为淡定地将破烂处在夏桑的血泊中泡了泡,顺手将锥子往夏桑手里一塞,这才拉过林瑾笑眯眯地重新坐下。
    没等林瑾反应过来,称病卧床不起的苏员外便带着一大群家丁、打手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萧遥和林瑾这边倒也不弱,衙役们都回拢过来站在他二人身后,个个手握刀柄,大有和苏府硬干一场的架势。
    眼见苏员外已走到近前,林瑾正想开口,却见萧遥脸色一变,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对着苏员外便砸了过去。
    那杯子里刚好盛着桑葚汁,不偏不倚砸在苏员外胸前,立刻将苏员外华丽的新衣染得乱七八糟。
    “混账!”苏员外立时大怒:“萧遥,你是不是想死?”
    “放肆!”萧遥拍案而起,表情比苏员外还要暴怒:“本官奉命前来苏府查案,看在苏员外重病卧床的份儿上专门让管家找来几个下人问问话。可这名叫夏桑的贱奴非但找借口逃避责任,本官命人将她捉回杖责她还不思悔改,居然行刺本官。
    怎么?苏员外纵奴行凶,光天化日就在府里让奴才行刺朝廷命官不成,现在还带来这么多打手,是想指名道姓谋杀本官?哎呀!你不会是要要谋反吗?”
    “……”苏员外一噎,肥硕的胖脸扭曲得近乎狰狞,却再也不敢胡乱指责怒骂。
    但他反应极快,不过片刻便恢复正常:“萧少卿有何证据说夏桑……”
    “大胆刁民!你方才质问本官是不是‘想死’何意?难不成你早已把自己当成了皇上,随意操纵着平江县官府的生杀大权?”
    “我……”抹了把冷汗,苏员外终于往后退了两步,一鞠到地:“草民痛失爱女,情绪尚未平复,眼下府里又突然死了人,一时间伤心过度糊涂了,还望萧少卿大人有大量,莫跟草民一般见识!”
    “本官凭什么必须大人有大量?”一把撸开袖子,萧遥举起手臂。
    只见,他精壮的小臂上居然有道深深的血槽,那血槽还在往外渗血,黏糊糊地将中衣袖子渗透了一大片,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儿。
    “这……”苏员外惊得直冒冷汗:“这是?”
    “你一个平江县土财主家的丫鬟都敢行刺本官,你更是直呼本官大名,还威胁本官,甚至扬言要杀了本官。本官倒是该有多大肚量,才能不与你一般见识?难不成你苏员外是敦厚老实的血肉之躯,本官就是金刚不坏之身,被人行刺都不知道疼吗?
    要不这样,咱们现在就回京去苏大人府上拜访一下,请苏大人来评评理,如何?”
    这威胁端得给力,即便苏员外再嚣张,也知苏大人才不会管他家死了多少个下人。苏大人只会责怪他暴露了苏府的实力,愈发怨恨他。
    横竖都要吃亏,倒不如选择吃小亏。
    咬咬牙,苏员外终于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给萧遥磕了三个响头:“萧少卿息怒,草民这就命人将贱奴的尸体拖下去鞭笞二百。如若萧少卿还不解气,草民甘愿自罚,也在手臂上划道血口子偿还萧少卿可好?”
    主子都伏低示弱,更何况奴才?“哗啦啦”,凉亭前登时跪了满地。
    林瑾瞧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就想冲萧遥竖大拇指。还没动作,却听苏员外话锋一转,突然阴测测道:“不过草民想知道,萧少卿说夏桑行刺,可有证据?”
    “证据?”跨前一步,萧遥弯下腰,几乎将受伤的手臂贴在苏员外脸上:“本官来你苏府快两个时辰了,可这伤口最多是一炷香内才划破的。如今流了这么多血,难不成,还是我自己的杰作吗?苏员外倒是拿了锥子往自己手臂上戳两下试试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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