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司徒声是宦官,但听到‘暖床’二字,林瑟瑟的面色还是红了红。
    不久之前,她在斋宫外等候之时,曾遇见一个身穿薄纱蝉翼裙的妖娆女子,那女子自称玉姬,见到她后还给她请了个安。
    也不知司徒声与那玉姬做过什么,玉姬面颊粉红,眼含秋波,似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一想起玉姬的模样,林瑟瑟便脸红心跳,连带着身子也滚烫起来。
    她今日出门时披了大氅,又念及斋宫内烧着地龙较为燥热,是以内里穿的衣裙并不算太厚,只着了一件原主从国公府带进宫里来的春衫。
    衣衫被雨水浸透,方才还湿淋淋的冻人,在他寝殿中待了不过片刻,地龙的热气升了上来,原本冷冰冰贴在肌肤上的衣衫,就变得黏腻温热起来。
    她有些不舒服,鼻间也有些堵塞,似乎又是要染上风寒的前兆。
    林瑟瑟并不觉得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他会让她爬上他的床榻暖床,是以也并未当真,只是顺着他的话道:“妹妹自然愿意给哥哥暖榻,不过妹妹淋了些雨,身上已是不净,恐会玷污了哥哥的床榻……”
    说这话时,她下意识的朝着他床榻的方向看去,一抬眼却微微怔住。
    明明这屋是他的寝殿,可环顾四周,哪里也没有摆着一张可以被称作‘床榻’的物件儿。
    连张床都没有,他平日都睡哪里?方才和玉姬温存,又是在哪?
    在林瑟瑟再次打量寝殿内的陈设后,她将眸光落在了她胳膊肘下面的正方形木桌上——这是整个寝殿内唯一可以躺下一个人的地方。
    她的目光略显僵硬,面部肌肉抽搐两下。
    他们方才……不会就是在这桌子上,进行的人类生命大和谐吧?
    林瑟瑟颤颤巍巍的抽开自己的手臂,正要找借口站起身来,眸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桌面上的那封书信。
    信封的表皮上,写着硕大的‘家书’二字,字迹遒劲有力,只是字末端略显虚浮,瞧起来像是个中年男人写出来的字。
    司徒家的人几乎死干净了,除了司徒声命大以外,他那个病弱的兄长似乎也活了下来,只是此人早已消失匿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好几年没有过他兄长的消息了。
    所以说,这封家书是谁写给司徒声的?
    许是她想的太过入神,甚至忘记收敛一番直勾勾盯着书信的双眸。
    司徒声见她久久不语,抬眼轻瞥她一眼,她似乎在走神,眼神呆愣愣的,像是猫头鹰。
    他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看见那封书信时,眉骨微动,漆黑的眸色冰冷:“很好奇?”
    他清冷的嗓音唤回她的思绪,她心中一惊,才发现自己竟然大刺刺的盯着那封信看了半晌。
    她虚虚一笑,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哥哥见笑了,妹妹瞧这桌面光滑细密,隐隐散出清新的梨花木香,想着许是价值千金的花梨木,便多看了几眼。”
    花梨木又叫海南黄檀,极为珍贵稀有,一寸便要十金,皇帝殿中都不一定舍得用花梨木打制桌子,她这样说倒也合乎情理。
    不过这话骗骗旁人也就罢了,却是瞒不过司徒声的。
    他凝视她许久,蓦地向前探过身子,苍白冰冷的大掌裹住她的小手,将她的掌心摁在了光滑细腻的梨花木桌面上。
    林瑟瑟被吓的一个激灵,只见他侧过脸庞,将薄唇倾向她泛红的耳根:“光是看怎么够,若是喜欢,总要亲手摸一摸……”
    他握着她的小手,一寸寸在桌面上移动,微凉的眸光瞥向她温热的小手,扯了扯唇角:“手感如何?”
    林瑟瑟的脑子像是卡了壳似的,耳边扑来他凉凉的呼吸,打着转儿的往她耳朵眼儿里钻,直叫她绷紧了后背,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僵硬着面容,小声答道:“触感冰滑,甚是细腻。”
    司徒声见她吓得不轻,轻嗤一声,松开了她的手,仰着身子,与她重新拉开了距离。
    他伸出骨骼匀称的手指,从袖中掏出一只火折子,用两指指尖勾住书信,递送到火折子下点燃了。
    书信的边角被蓝色的火苗吞噬,卷起泛黄的灰烬,直到火焰烧到他的指尖,他才将越燃越烈的火团扔在地上。
    林瑟瑟愣了愣,望着那封书信微微失神。
    看起来,他似乎还未打开,那信封上的红色印泥都是完好无损的。
    司徒声勾唇笑道:“看够了吗?”
    林瑟瑟听出他话音中的讥色,便知方才摸什么桌面都是在耍她,他明知道她是在看那封书信。
    她不愿再继续和他同处一室,将心一横,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埋着头低声道:“我今日来,除却探望哥哥,还想请哥哥帮个忙。”
    “我想见一见刘广。”
    她并未解释自己为什么想见刘广,更未多说见到刘广想做什么,她觉得他不会感兴趣。
    事实上,司徒声对她的事情,也确实不怎么在意。
    她本来以为他不会痛快的答应,甚至连说服他帮忙的言辞都想好了,正当她准备开口之时,却见他薄唇轻启:“好。”
    司徒声也没多说什么,将掐丝鎏金面具退回原来的位置后,神色散漫的抬首望了刘袤一眼。
    不用吩咐,刘袤便躬身退去,命人去地牢中将刘广带来。
    刘袤一走,整个寝殿便只剩下他和她两人。
    空气安静的有些诡异,林瑟瑟踌躇两下,主动开口打破了死寂的僵局:“谢谢。”
    许是觉得这声‘谢谢’太过疏离,她又紧接着添了一句:“哥哥待我真好。”
    司徒声将手臂懒散的搭在木椅的扶手上,一手撑着下巴,也不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她滴水的发梢。
    她的青丝半湿半干,被雨水浸透的春衫紧贴着肌肤,隐约透出瓷似的肤色,白得透亮。
    往日没怎么仔细瞧过她,只知道她容貌甚美,如今细细一打量,倒是不负她往日‘晋国第一美人’的称号。
    林瑟瑟察觉到他的眸光,倒也没避,反正他是个太监,也不会如何了她。
    更何况,司徒声并不喜欢她,她在他眼中,该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蛇蝎女子。
    她可不认为他这么小心眼的人,会将她曾经悔婚他长兄,改嫁他后又因为司徒家出事,便毁掉婚约的事情忘干净。
    见他不说话,她也不再自讨无趣,只是垂首安静等待刘广到来。
    刘广是被人抬进来的,他浑身血污,蓬头垢面的,双腿似乎被打断了,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林瑟瑟只看了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他撕心裂肺的咳嗽着,肺部像是破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他咧开干裂的嘴角笑道:“原来是皇后娘娘,奴才等您许久了……”
    刘广见到她似乎很开心。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他也知道,她是个睚眦必报的女子,他火烧景仁宫偏殿,又栽赃陷害给她,以她的脾性,必定会杀了他解恨。
    与其生不如死的吊着口气,倒不如给个痛快,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大的疤。
    林瑟瑟并未顾忌司徒声在场,她看着刘广:“本宫待你不薄。”
    一听这开场白,司徒声轻嗤一声,似乎是有些不屑一顾。
    刚夸她有些脑子了,这会儿莫非是淋了些雨,脑子里又进水了?
    皇帝将刘广关在地牢之中,每日严刑逼供都逼问不出什么来,莫非她以为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便能感化的刘广自己从嘴里吐出实情?
    刘广笑容依旧:“若娘娘指望从奴才嘴里问出什么,还是省省吧,奴才一时鬼迷心窍……”
    她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平静:“是因为你姐姐。”
    刘广的笑容僵硬住,干裂泛白的嘴唇蠕动两下,浑浊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
    见他这种反应,林瑟瑟便知自己猜测的方向是对的,她耐着性子,不动声色的继续试探道:“听闻,你姐姐去年开春时有了身孕,算一算日子,也该生下来了?”
    刘广突然暴起,身子不断的扭动,面目狰狞的怒吼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对我姐姐做什么?!”
    当初刘广的长姐出嫁,刘广为了让姐姐在婆家抬起头,便将自己卖入皇宫,拿卖身的银两给姐姐添了嫁妆。
    林瑟瑟相信,能让刘广不顾性命也要守护的人,怕是也只有他的姐姐了。
    她扯了扯嘴角:“是纯妃发现了你和月兰对食,而后用你姐姐作要挟,让你火烧景仁宫栽赃于本宫,本宫说的可对?”
    暴怒的刘广,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他颓废的瘫倒在地,干涩的眼角淌落一行脏污的泪水。
    许久之后,他匍匐着身子,以额叩地:“求求你,饶过我姐姐,只要娘娘能保证她的安全,奴才愿意在皇上面前指认纯妃。”
    这一句话,算是石锤了她的想法。
    司徒声的眸光微变,殷红的唇角轻扯。
    有意思。
    皇帝严刑拷打了刘广好几日都问不出来的东西,却被她三言两语,如此轻易的问了出来。
    蛇有七寸,人有软肋,这驭心之术,她倒是用的驾轻就熟。
    只不过人心叵测,光有脑子还是不够的。
    纯妃曾派人去地牢里给刘广捎过话,若不出意外的话,刘广的姐姐就在纯妃手里,只要林瑟瑟敢带着刘广前去对质,刘广必定会当着皇帝的面反咬一口林瑟瑟。
    司徒声自然不会去提醒她,他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低笑着道:“哥哥就见不得你受委屈,我这便让人去请皇上来,好还你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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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瑟瑟:有些人狗着狗着,媳妇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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