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褚晏猛地顿住,转而与宋茹甄异口同声道:“是她!”
    “是宋妍霜!”
    宋茹甄阴阳怪气地解释道:“那日我如约而至,等到天明你都没来,素闻你褚公子清高傲物,本公主当时还以为是你觉得本公主唐突冒犯,这才不屑而至。”
    褚晏苦笑了下:“我翌日从天黑等到天明都没等到你,还以为是公主从未将褚某放在眼里。”
    二人相顾无奈一笑,命运还真是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发现的救你的人不是她?”
    褚晏蹙眉沉吟道:“……她不喜欢兔子,而且我又在你身上闻见了同样的味道。”
    宋茹甄想了想,眼睛倏地一亮道:“是在御花园那次吗?”
    “嗯,所以我以为那香是你们皇室专用的香。”褚晏道,“但是你身上的更浓郁,我便想找二公主要回丝绦确认,她说没带在身上,约我戌时在御花园里一见,然后将丝绦带去给我。我去了后,二公主又说丝绦被宫人们弄丢了,就将自己的汗巾解给我,我想着若是味道一样,这汗巾上应该也有苏荷香。”
    “所以你闻她的汗巾只是在确认有无苏荷香?”
    “嗯,上面的香气并不是苏荷香,于是我便还给了她,从此以后再无交集。”
    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大晚上的,苏青一个劲地在她面前暗示御花园里有萤火虫,引地她兴致盎然地命她去带路,结果却意外撞见了宋妍霜和褚晏。
    宋茹甄思索着道:“难怪有一阵子宋妍霜总是有事没事凑到我身边,那苏荷香挨近了,旁人身上多少就会沾一些。”
    褚晏在宫里受伤一事肯定不会明着对宋妍霜说,以褚晏那个闷葫芦性格,定然是半遮半掩地道谢,宋妍霜何其精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褚晏找错了恩人,便故意将错就错,然后利用褚晏来对付她。这死丫头简直和她娘的心眼一样又多又毒。
    “所以……你的心上人根本不是宋妍霜?”
    褚晏失笑:“傻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的心上人一直都是你啊。”
    宋茹甄咬了咬嘴唇,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她低头玩弄着衣摆,喃喃自语道:“弄了半晌,敢情这些年里我都怨错了人,还吃错了醋。”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褚晏强撑着坐直身体,含情脉脉地凝睇着宋茹甄的星眸,薄唇轻启道,“阿甄,我爱的是你,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宋茹甄鼻尖涩涩,感动地一头扑进褚晏怀里,褚晏体力不支,一下子倒了下去,他生怕宋茹甄碰到了车壁,用力抬手护住了她。
    宋茹甄趴在褚晏身上,脸红耳热,心脏乱跳,她怕压着褚晏,撑着想起来,谁知,褚晏也不知道突然间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竟将她摁了回来。
    “别动,就这样。”他躺在地上,漆黑的凤目里欲色渐染,“阿甄,你真美。”
    宋茹甄香腮越发红艳,羞赧地咬了咬朱唇。
    褚晏气息一重,低哑地唤道:“阿甄,低头。”
    宋茹甄水眸潋滟,朱唇主动覆下……
    宋茹甄扶着褚晏下马车时,忽闻一声奇怪地鸟鸣声,急而短促,不注意听都是不会在意,褚晏微微脚步一顿,宋茹甄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褚晏不动声色地下了车。
    入府后,他才道:“蛟卫已入京。”
    原来那声鸟鸣是蛟卫传递的信号。
    太好了,他们总算不是在孤军奋战。
    如今的公主府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回到瑶光殿后,宋茹甄扶着褚晏靠在榻上,转身去给褚晏倒水,一提茶壶,满手灰尘,再见屋内满目冷清,顿时触景生情,心中漫出无限凄然。
    蕙兰不在了,音姑姑也不知所踪,如今的公主府只剩下她。
    “怎么了?”褚晏见她半晌不动,忍不住问她。
    宋茹甄道:“没水了,我去厨房烧水。”
    “阿甄,我不渴。”
    “骨碌碌……”正在这时,宋茹甄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
    褚晏挑眉看着她:“饿了?”
    宋茹甄窘迫地点了下头,转身就往外走到:“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饭菜。”
    褚晏喊道:“不必去了,去了也没有。”
    这公主府一看就没有一个下人在,当初宋茹甄走的时候,让音姑姑把该遣散的人全部遣散了,童恩事后定然也派人来清剿过,厨房里肯定也没人,更别提有热乎的饭菜。
    宋茹甄道:“那我就亲手去做。”
    “你会做?”
    “……不会。”
    褚晏撑着要起身下榻,宋茹甄忙上去扶住他问:“你要做什么?”
    “我会做。”
    宋茹甄急道:“你现在站都站不稳,连刀都拿不起来怎么做?”
    褚晏起身的动作一顿,旋即跌了回去,叹气道:“阿甄,让你受委屈了。”
    宋茹甄连忙摇头:“有你在,不委屈,这个童恩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借机羞辱惩治本宫!”
    童恩明知她回来,却一个下人不放,还让绣衣司的人将外面围住,府里连个端茶递水烧火做饭的人都没有。
    她和褚晏,一个是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知饭是怎么做出来的娇公主,一个全身力气全无,衣食不能自理,若是长时间被困在这空荡荡的公主府里,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她不由得想起齐明箫,想起齐明箫将公主府管理的井井有条的日子,忍不住感叹道:“要是齐明箫在就好了,他是公主府的官家,这样的事情一定难不住他,哎,也不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没有?”
    褚晏墨染的长眉慢慢皱了起来。
    宋茹甄见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要解释,褚晏突然抬头看着她,冲她递了一个‘注意上面’的眼色。
    宋茹甄顿时反应过来梁上有人,偷偷摸出小冲站起来对准梁上喝问:“是谁?”
    梁上的大柱子后面,露出了半边衣角,齐明箫幽怨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公主好狠的心,一重逢就用明箫送你的东西来对付明箫。”话落,齐明箫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了宋茹甄面前。
    宋茹甄收起小冲,盯着齐明箫大吃一惊道:“齐明箫,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明箫手里还提着一个三层红木食盒,他走过来将食盒放在了沉香几上,缓缓解释道:“明箫知道公主要回来,也知道公主会想明箫,便提前过来等公主回来咯。”
    “……”宋茹甄不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回公主府的?”说完,她忙扭头忌惮地朝门外看了一眼。
    齐明箫神秘地冲她笑了笑:“因为我一直潜伏在童恩随行的绣衣司里啊,公主放心,瑶光殿四周我提前布好了阵法,他们是听不见我们说话,也看不见屋里的动静,明日公主只需将门口阶梯角落的石头挪一下,就能恢复如常。”
    宋茹甄松了一口气,大胆地问:“那明意呢?”
    “她已经易容成巫医的模样成功地进了宫。”
    “那明意她……”
    齐明箫忽然抬手将宋茹甄摁坐在榻上,打断道:“公主饿了吧,这是明箫特意去庆丰楼买的你最喜欢吃的菜。”说着,他打开食盒,将精致的菜肴放在香几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递到宋茹甄嘴边,“公主先尝尝看。”
    他竟然当着褚晏的面如此对她献殷勤,宋茹甄心虚地瞥了一眼褚晏,只见褚晏的眉头果然皱的更紧了。他不能动弹,齐明箫又故意在他面前卖弄,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宋茹甄忙拿起筷子,不着痕迹地避开齐明箫的筷子,加了一块水晶虾仁递到褚晏嘴边,笑着道:“褚晏你先尝。”
    褚晏听话地张开嘴吃了下去,见状,宋茹甄又赶紧喂了几口其他的菜,自己却一口没吃,见齐明箫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二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问:“青淼庵里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一清二楚。”齐明箫将米饭递给塞到宋茹甄的手里,“公主,饭菜都凉了,先吃饭,等吃好了,我们再详谈。”
    宋茹甄只好接过碗筷,准备继续喂褚晏想吃,褚晏摇头道:“我饱了,你先吃。”宋茹甄知道褚晏让她先吃的意思,便不再推辞。
    用膳期间,齐明箫闲来无事,便找来水和抹布擦拭屋内陈设,又从柜子里翻出未沾灰尘的被褥重新铺上。
    宋茹甄见他忙来忙去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别忙了,一会儿我自己来。”
    齐明箫道:“明箫伺候习惯了,就让明箫再伺候公主一回,以后也没机会再伺候公主了。”
    闻言,宋茹甄立即低头快速地扒拉着碗里的饭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宋茹甄忽然想起明箫曾经做过童恩的义子,他也许知道‘软骨散’怎么解,便问:“明箫,你可听过‘软骨散’?”
    “公主是想知道驸马身上的‘软骨散’怎么解吧?”
    宋茹甄惊道:“你知道?”
    齐明箫道:“知道,而且我还有解药。”
    “真的?”宋茹甄激动地放下碗就站了起来。
    齐明箫道:“童恩所学之术,所知之物,皆出自理王和南疆巫术之类的,那‘软骨散’便是出自南疆巫医之手,而我爹恰好就是南疆的巫师。”
    太好了,那童恩就是千算万算,怎么也不可能算到齐明箫早已经成了他们的阵营,更没算到齐明箫会有‘软骨散’的解药,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那解药呢?”
    齐明箫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先是看了褚晏一眼,才递给宋茹甄道:“让他闻几口。”
    宋茹甄忙打开瓶塞送到褚晏鼻端,褚晏闭眼深吸了几口,宋茹甄等了一会儿,见褚晏半晌没反应,担忧地询问道:“褚晏,你感觉怎么样?”
    褚晏睁眼,眸中光亮一闪,冲宋茹甄抿唇笑了下,然后撩衣起身,对着齐明箫端手郑重行礼:“多谢。”
    齐明箫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道:“我可都是为了公主。”
    宋茹甄心情复杂至极,为难地说道:“明箫,我……”
    齐明箫一个转身坐到了对面的榻上,打断道:“我们来制定铲除童恩的计划吧。”
    褚晏拉着宋茹甄的手坐了回去,宋茹甄问:“你什么想法?”
    “童恩不日前已经让明意动手将陛下制作成傀儡,明意以药人服药需要循循渐进为由拖延时间,这段时间就是用来给我们想办法铲除童恩的。”
    宋茹甄皱眉:“可童恩内力深厚,随行又有绣衣司和禁军护卫,暗中又有‘三十七刹’的人神出鬼没,想要伏击他,几乎不可能。”
    褚晏忽然道:“引君入瓮。”
    齐明箫佩服地笑了笑:“‘白蛟战神’不愧是‘白蛟战神’,竟然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宋茹甄问:“引到哪儿?”
    齐明箫与褚晏异口同声道:“皇宫。”
    “可皇宫里如今全是童恩的人啊。”
    齐明箫道:“正是因为都是童恩的人,童恩反而会大意,绝不会想到我们会在皇宫里动手。”
    宋茹甄一听,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要切实可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忙追问:“你是不是有了详细计划?”
    “南疆有一种可致人神智错乱的花叫做‘尸花’,这种花越是内力深厚的人吸入越是容易癫狂,严重者甚至会致使筋脉逆转,走火入魔,没有内力的人闻了反而无事。”
    “你想用这种‘尸花’对付童恩?”
    “嗯,只是这种‘尸花’味道其臭,很容易被童恩察觉,不过明意要对陛下用药,以童恩的疑心势必会亲眼盯着明意,我打算就让明意将‘尸花’粉混在香料里,但是每次只能混少许才不会被察觉,而且只有引童恩出现时才能用。”
    宋茹甄沉吟道:“此计甚好,只是……就算童恩吸入‘尸花’癫狂起来,可谁又能拿得下他?”
    齐明箫看向褚晏,挑衅地勾了勾唇:“这后面的事情恐怕就得靠驸马爷和蛟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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