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南边开地,赚了不少,我知道你有大本事,请你呢,到时候去我家里那边去看看去,能不能给俺们也看看适合种什么,要什么样子的种子,怎么才能高产,给相亲们一条活路。”
    本来不想开口的,知道伸伸现在不好,但是他回来就这么几天,今年父母年纪大了,他得回老家过年去了,不能在北京了,过完年马上就去南边了,不说没机会说了,“也不是现在就要弄,等看你有时间的,钱我给你。”
    西爱才不喜欢给熟人做事情呢,要钱开口不好开,“这个你应该找你兄弟啊,你兄弟擅长扶贫,不过他现在进去了,你得等着他出来才行呢。”
    “您比我兄弟懂这个。”
    “我不是很想干。”西爱端着茶喝一口,抓了一把瓜子吃。
    那地方不合适,不合适,说多少次了成本代价太高了,即使改造了,花的那个钱,费得那个劲儿啊,真的不值当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出来,搬到别的地方去了,那地方该种树种树,该种草种草,当然该寸草不生还是寸草不生。
    有的地方就是寸草不生的。
    你得认。
    西爱不去。
    小支书知道她脾气差,说的他没办法继续说了,太直接了,在边上就嘀嘀咕咕的跟王红叶聊着呢,“婶子啊,不为了别的,那就是根儿啊,我是想做好事的,你说哪里穷的没法子,我承认,可是就是再穷,那我们这些出来的人也想着回去啊,也没想过连根儿都不要了搬出来啊。”
    “是,你心眼好,你还想着乡亲们,心眼好儿,是个好孩子。”
    是个好孩子,但是我也不能说什么啊,西爱的主她也做不得,而且她也忙。
    小支书就走了,自己挺遗憾的,这事情跟国中说了。
    正跟国中说话呢,俩人在国中家里吃饭。
    国中秘书就进来了,对小支书笑了笑,“这边有点事情,稍等一下。”
    国中跟着出去,接电话。
    “这边秘书长给抓了,早上起来那边承认抓人了。”
    国中没说话,坐在椅子上,想打电话的,但是最后还是没打,“送我那朋友走了,说是我有事。”
    小支书就走了,门口碰见保姆端着茶杯,“嫂子没在家呢?”
    “她今天不在,昨晚上也没回来,说是单位有事呢,在办公室那边讲究了一下。”
    还挺忙的,“年底了,她那边还是忙着,还是在工会干吧,我记得她做很多年了,比我们都能干很多。”
    “是,还是在那边干着,年底了福利多,她每年都忙,今年格外忙。”
    小支书就走了,你说当初这么一群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先前是一丛草,大家都在一起的,你靠着我我靠着你。
    慢慢的,现在大家都成了一棵树,一棵树有自己的一片天地了,不是同一片天地了。
    孙二在办公室呢,她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家里的电话没接。
    一直响着。
    她的秘书长,前天下午就不见了。
    人没来上班,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以为是有事儿,也没什么。
    只是第二天还没来,上午还没来,过九点也没消息,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但是不敢喊人去问问他家里什么情况,人呢,总是心虚。
    昨天早上觉得不对劲,她心里就有一点想法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还没看到人,隔了两天的时间,刚接到消息,被抓了。
    她的秘书长啊。
    秘书长给抓了,她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国中在想,孙二也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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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3章 决断
    能在秘书长位置上这么多年的,大概是比领导还要聪明一点的有能力的人。
    她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秘书长的结局其实在被抓的那一刻就是注定的了。
    无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了,背锅还是不背锅,对他本人来说,没有特别大的影响,所以很多人在这个时候,是闭嘴的沉默的。
    他沉默着,有人的日子就能继续过下去,比如孙二。
    她找司机去了,司机是她最信得过的人,“喊他老婆出来。”
    他老婆出来了,进车里面,看着孙二,觉得真的是,早晚就有这么一天的,她就说过,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她从第一天就开始害怕,就觉得紧张,现在就是尘埃落定的,“你得救他。”
    拉他出来,我家里还有小孩,不能有这样的爸爸。
    孙二面无表情的,她平日里也严肃,少有笑的时候,就跟佛像一样的,看起来庄严,因为没有生产过,所以看着身材格外的板正,一举一动就跟早先看的样板戏一样的。
    她自己其实经常吃药的,“吃过了吗?”
    答非所问。
    那女的情绪就有点绷不住了,“我吃什么?我丈夫都进去了,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孩子都没有爸爸了,我吃的什么饭?”
    孙二自己拿着药瓶子,拧开倒出来,然后拿着保温杯,把里面的水喝了,送药进去,那女的看了一眼瓶子,就是这个病。
    她就不明白了,一个子宫有问题的女人,无儿无女一辈子没孩子的,就领养个女孩子,你弄这么多钱干什么啊?
    你一个女的,老公那么出息的,你到底图什么啊。
    孙二咽下去药,缓缓地看着窗户外面,真冷啊,要过年了,过年的时候总归是要落上一层雪的,她声音很稳,“按照往常,这个时候桌子上就应该摆上了鸡鸭鱼肉了,说不定还热上一壶酒了,您这小区也豪华,里面一定插了电取暖器吧,孩子也暖和的写作业了。”
    是啊,能插电取暖,烧水也能用电热壶了,多高级啊。
    这是谁的本事?
    是谁的功劳?
    指望那一点工资吗?
    “如果以后想要继续这样的日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也想办法告诉他,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些话说了不如不说,一些事情做了不如不做来得好,权衡利弊的意思他比你我都知道的清楚,不用我亲自去教。”
    “小孩子学习成绩那么好,去国外多好啊,你跟着一起去那边,钱也用不完,也不用看人脸色。”
    多稳的声线啊,就跟窗外飘得雪一样,你听不听的,我冷冷的降落着,我表白我自己。
    秘书老婆觉得浑身发冷,在车里从脚底到头顶的冷,抖着唇问,“他呢?”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哪个人都不冤。”
    地上一层薄薄的雪,微微的滑,秘书长老婆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地上,仰着脖子哈哈笑。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哈哈哈哈哈——到头来,我读了一辈子,没想到用上了这句话。”
    谁是天子啊?
    谁是君王啊?
    她当一辈子老师,念了一辈子的诗,这句话用在了他丈夫的身上,死的其所啊。
    孙二那意思,是他死得其所啊。
    孩子趴在窗户上看,跑下来抱着她,“妈妈,爸爸没回来吗?”
    难道是他想做这些事情吗?
    是你进了一个圈子,投靠了不好的人,进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团伙,然后你就不得不逼上梁山,你不做这些事情,会有人甩给你来做,身不由己啊。
    谁一开始不是一腔热血报华夏的啊。
    八年过去才多久,咱们的血还没冷下来呢。
    可是你一个初生的牛犊,没有根基的,你莽撞的进入了那个圈子,后知后觉的就深陷其中了啊。
    秘书长是深陷泥潭,难道伸伸不是吗、
    他们两个最开始的原因,就是一进入单位工作的时候,没有遇见一个好的领导,遇见一个正直的有温度的领导。
    伸伸没有跟着做,他现在进去了。
    秘书长跟着为虎作伥,最后也进去了。
    两个人,谁比谁活的自在啊?
    古时候能告御状,能敲登闻鼓,现如今能做什么呢?
    孙二想脱身,想来一个金蝉脱壳。
    既然事情总有人要负责背锅的话,那就只能让一个人来做。
    她端着茶,在手里捂着,国中在办公桌,书房很安静。
    看国中微微皱着眉头,笑了笑,“怎么了,喊我来书房是有事情吗?听说你没吃饭,又抽烟很多,跟你说很伤身体的。”
    一股子烟味,烟灰缸里面都是烟头。
    国中就那样看着她,看着她,很久,“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孙二笑的更开了,“没有。”
    “我帮你煮完面吧,阳春面,前天刚去市场买回来的肉做的猪油,雪白白的很香。”
    一边起身,一边放下来茶杯,她也没有吃,想一起吃一碗面。
    国中突然就红了眼,“我再问你一句,你对我一句话没有要说的吗?”
    我的妻子啊,我的枕边人啊。
    孙二肩膀微微僵硬,背对着国中,缓缓的说着,“如果有,那就是陪我吃一碗面吧。”
    阳春面,猪油化开了,青菜煮几颗放在一边,又有糖心蛋在里面,热气腾腾的。
    孙二先是筷子挑着吃面,低着头,吃一口面,问国中,“好吃吗?”
    “好吃。”
    她吃的越来越大口,嘴里面都塞满了,那时候多穷啊,在下乡的时候,想吃一口面都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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