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一怔,随后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瞄了他一眼,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又马上垂下了目光。
    “这,其实也……没什么难处。”
    许是心虚,钟瑜的声音格外的轻,听在付久珩耳中柔软缠绵,仿佛化作了猫儿从他的耳中听入了心里,轻轻的撩拨着他的心弦。
    “那你为何来寻我?”他富有磁性的声音愈加低沉。
    眼前的美人玉面纤腰的,一双杏眼含情,柔和恬淡的远山眉间画了朵纤细简洁的红钿,与下方微微抿着的朱唇交相辉应。
    付久珩只觉得忽的一股不明的邪火,想要去破坏面前这张明媚的容颜,看她凌乱不整,听她婉转温柔的声音会不会因着窘迫而变得更加娇软。
    钟瑜一直低着头有些紧张,这气氛的变化她倒是半点没感觉到。
    这可误会大了啊,怎么一个个都觉得她来这是想见他,她哪有这胆量觊觎这书中最大的boss啊,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作死自己的。
    这要她如何作答,她怎么知道为什么来找他,她根本就不是来找他的啊。
    但是当着这大boss的面说压根没想找他,万一他一个面子上挂不住,为难她可怎么办。更何况到时还得再解释她为什么来翰林院,找宋元京的事又不能说,真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钟瑜心中如热锅蚂蚁,也没注意到面前之人的眼神变化,思来想去扑通一声跪下了。
    付久珩没想到好好的她突然就跪下了,眼里的旖旎也随着这一跪散了去。
    那美貌的小妖这会儿端正的跪着,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其实是帮嫡姐来给您送信的,自军中与您一见,我家姐姐对世子倾慕不矣,遂将心事寄托于纸笔,向世子倾诉。”
    这当然是一派胡言,钟瑜也不过就是在赌,世子哪会看什么钟紫蕾的信。
    这京中恋慕他的女子千千万,他许是连钟家嫡女是哪个都不记得了,十有八九只会觉得厌烦,哪里会管什么信的。
    果然,付久珩微微皱眉,面色阴沉了下来。
    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跪着的她,道:“所以你不是来见我的。”
    钟瑜看着付久珩不快的模样,心想便是不喜这些莺莺燕燕也不至于收到封情书就发怒吧,不解的道:“不啊,信是给您的,我正是来找世子您的。”
    两个人说的就不是一件事。
    也不知这个女子是真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付久珩真想给这个总是装傻的小妖精捉起来狠狠收拾一通,缓了两口气,才没一怒离去,
    这小女子真是胆大,京中谁人不知他的脾气,她竟敢来帮人送情信,若是换了一个人,早被无澜拖出去了。
    不,若是换了一个女子,根本没这机会站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这么一想,又有些不对,这钟瑜在钟府与姐妹们关系并不好,之前几次三番的她也明显不想令人知道她与自己相识。
    怎么现下她的嫡姐便会托了她来送信了?
    便是她有这胆量送,那个什么嫡姐的只怕也没这胆量写。
    付久珩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信呢?”
    钟瑜一下傻了眼,呆立在那一脸的懵圈,信……他要看信?
    她眨了眨眼,不确定的道:“世子愿意一阅家姐的信?”
    付久珩从容的道:“看不看是我的事,现下问你,信呢?”
    这……可让她上哪变出一封信来,钟瑜硬着头皮装着一番好生翻找,最后抬头干笑着道:“我……找不着了,许是丢在来时的路上了,请世子稍等,我去寻上一圈。”
    付久珩不由轻快爽朗的笑出声来,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她的目光温柔而宠溺。
    钟瑜觉得更懵了,他这一会怒一会笑的,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自己的说辞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再看他笑得舒展开来的面容,更是满肚子问号,书里对这个后来登基做了皇帝的世子描写的并不多,只是说是个冷静自持深不可测之人。
    这眼前的人一会儿一个情绪,还会笑,她都怀疑这是不是个被人盗号的假世子。
    钟瑜脑中一阵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回过神来付久珩已经伸手扶上她的手臂,一个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这会儿站了起来,她才觉得膝盖酸痛,刚才一时情急那一下跪的太实在了。
    想想这古代动不动就跪的,和上刑也差不多了。
    她倚着扶在臂间的力量缓了会儿,才是站稳。
    臂上的手掌大而温热,钟瑜这会儿忽的觉得那处有些发烫,连忙站直了身子,福身道了谢,顺势无声无息的抽回了手臂。
    指间的温软触感仿若还在,付久珩缓缓收回手去。
    房门外,无澜从天而降的轻声落地,他的轻功极佳,钟瑜并未听见,但付久珩自然是发现了的。
    行过去开了门,果然无澜正立在院内。
    钟瑜望向门口,见着无澜和世子说了几句什么,便离去了。
    付久珩回身笑道:“你那小丫鬟找不着你在翰林院外间哭呢。”
    钟瑜如释重负,借机道:“既是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付久珩也没再为难她,道:“去吧。”
    钟瑜朝着他行礼告别,匆匆的从侧门出了去。
    七拐八拐的到了外面,果然月圆正站在翰林院外的主路上一抽一抽的哭着。
    院门处站着个官员模样的人,脸上花白的胡须,正一脸正气的命了两个翰林院的侍卫拖月圆下去。
    钟瑜不由气上心来,都怪那个发神经的世子,若不是他莫名其妙让人带走她,月圆会在这急哭了?
    只是现下她若现身,让在场的翰林院官员们看了笑话,传到了钟家这事也够治她个罪名的了。可若不现身,月圆眼见着便让人给带下去了。
    正是急迫,忽见一身玄色的无澜不知从何处行了出来。
    方才还是一脸公正不阿的官员,这会儿和变脸似的脸上瞬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恭敬的迎了上去。
    无澜和那官员小声说了些什么,钟瑜离的有些距离听不太清,但见那官员回头吩咐了几句,侍卫们便放了月圆。
    月圆这会儿吓得小脸刷白的,也不哭了,懵懵的站在那也不动。
    那官员没再管她,一颗心都在无澜身上,正一脸讨好的引着无澜进了院里。
    不过片刻,院外便清静了,钟瑜见正是无人,几步小跑冲过去一把拉住月圆便开溜。
    月圆还有些懵,只跟着她一起快步走着,俩人一路不敢停歇,进了家门钟瑜才喘了口气。
    钟瑜这才发现月圆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月圆使劲瞪着她,却是因着眼睛肿的不行,怎么使劲瞪都是眯眯一条缝,毫无威慑力,于是气呼呼的埋怨的道:“小姐你还笑!还不是你乱跑,害得我差点被抓了去……”
    钟瑜憋了笑意,亲自去翻了柜子找到消肿的药膏,回身拉着她坐下,亲手帮她涂上。
    “你呀,寻不着了哭有什么用,这翰林院一墙之隔便是皇宫,你在这哭不是等着被人抓呢吗。”
    “那小姐你去哪了啊?”
    钟瑜轻柔的把药膏晕开,漫不经心的道:“也没去哪,就在那呢,你眼神不好没瞅见。”
    “啊?可我找了啊,没看着你啊。”
    钟瑜笑:“所以说你眼神不好呀。”
    月圆头摇的和波浪鼓似的:“没没,我是仔细找了的。”
    钟瑜只得双手固定住她的头:“别乱动,药没涂好呢。”
    最后一点涂抹开后,钟瑜将药膏的盖子合上,塞到月圆的手里:“行了,这药膏你先收着,若是之后还觉得难受便自己再涂一些。”
    --
    钟府正院。
    钟紫蕾自倾心了世子,整日里悲秋伤春,欺凌庶妹和下人的时候也少多了。
    可王夫人虽是总盼着女儿能收敛性情,可瞧着如今的女儿,却是愈发上火了。
    这日王夫人刚去看过了钟紫紫蕾正回了房,一进门便看见儿子钟紫桦抓着房里的糕点往嘴里塞着,糕点的碎屑弄得满嘴满手,很是难看。
    她无奈的道:“你这孩子成日里也没个正形,就知道吃和玩,不思上进的,还不如你妹妹。”
    钟紫桦拍拍衣襟上的碎屑,嘴里嚼着的囫囵着咽了,笑道:“这娘你可说差了,蕾儿那一天天的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哪上进了。”
    王夫人瞧他手上全是食物残渣,这一拍打反而弄得前襟上一片污渍,便喊了下人去取水盆来。
    她瞪了儿子一眼,道:“不管能不能成,你妹妹还知道向高处看呢。你看看你,你爹现下跟着的梁大人正是肖太尉底下的人,这处处不受重视,整日里叹气,你就不能和肖家公子多走动走动,拉拢下关系帮帮你父亲?”
    钟紫桦就着水盆净了手,又拿过茶壶便直接对着嘴饮了一口:“哪那么好拉拢啊?这太尉是什么人呐,那肖公子身前围前围后的不知多少贵族公子,我都排不上号,您可真是不知这官场的艰辛。
    要我说,娘您还不如把训我的这点精神留着劝劝妹妹,这陛下无子又多病,而付太后只有一女雪凝公主,我瞧着这意思是想将雪凝嫁回付家,再顺理成章的让驸马成为皇位继承人,令她付家接管这天下。
    别说世子瞧不上蕾儿,便是真的心里有她,为了这江山,也是未必能娶她的。”
    王夫人不忿道:“如何就瞧不上蕾儿了,我们蕾儿这般的好女子,错过了是他的损失。”
    钟紫桦心知母亲王夫人护短的厉害,也没去驳她,只道:“其实爹要想亲近肖家也不难,这太尉家两个公子呢,咱家送个女儿过去,便和肖家是亲家了。若是这女儿争气,能得个一星半点的宠爱,给太尉生个长孙之类的,那之后太尉府和咱的关系可就今非昔比了。”
    王夫人心下一合计,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其实她这个儿子,虽是好吃懒做,没什么学识,但是自小也是个有心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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