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霄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哭晕在柜子里,皇帝看着他小脸通红,鼻涕眼泪都黏糊在面颊上,顿时恼怒不已,将照顾的侍女各打了一百大板,听着她们告饶的声音,还是觉得不解气。
    惠妃这一病,整个人都消减了许多,她依旧不肯同皇帝说话,每日活的像个木偶,除了面对魏凌霄时还有几分笑脸,其他时候便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这日子过了小半年,惠妃身子终是撑不住,于魏凌霄生辰那日故去。
    许是出于对惠妃的愧疚,皇帝对魏凌霄的疼爱远远超过其他孩子,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必定想方设法给他,骄纵惯了,魏凌霄便也愈发的任性了些,惠妃的长子魏凌峰只比魏凌霄大了四岁,可因为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学业上向来严苛,十三四岁的年纪便懂治国之策,到了十六岁,更可领军作战。
    再反观魏凌霄,十几岁的年纪只会惹是生非,诗赋不通,国策不懂,皇帝甚是焦急,这才借了质子入封荥一事创了“八斗院”,意图让魏凌霄改过自新。
    魏凌霄一直因为生母的事情嫉恨自己父亲,到了八斗院,更是不愿如了他的意,该怎么混还是怎么混,这才生了后来那么多事情。
    宁玖听晏流芳这般将事情说罢,心里头思绪混乱。
    她有些意外的是,魏凌霄经历的这些事情,他竟愿意一一同晏流芳说了,而更让她意外的事情是,那个在所有人眼中都无比高兴的荷灯节,是魏凌霄的生辰,更是他母亲的忌日。
    她忽然想起来,那年魏凌霄夺了她的珠串项链,要她跟着他一起去放荷灯,买荷花灯时,那卖荷花灯的老板笑嘻嘻的给他们推荐荷灯词,而魏凌霄却脸色阴沉,挑了两只没有写上任何荷灯词的荷花灯。
    原来,他也并非是因为不喜欢萧燃他们才做了此举,只是因为……他母亲的忌日,那些写满庆祝的荷灯词,都是对他母亲的一种侮辱。
    “你想必也想到了吧?”晏流芳叹了一声,“灵霄师兄他因为自己母妃的事情,所以从来不过生辰,那荷灯节,他也是不愿过的。”
    宁玖心头思绪繁杂,酝酿了半晌,才干涩的开口:“你说他……以前曾被照顾的侍女装进柜子里?”
    晏流芳闻言一愣,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
    “那件事情,让他从此便对密闭的空间有恐惧,因为那种环境,会让他想起小时候那恐惧的记忆,也让他会思念起自己的母妃。”
    晏流芳道:“他曾说过,有时候他心软的时候,便会将自己关进柜子里,想着曾经的事情,一切便都会想通了。”
    宁玖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她释然一笑,对晏流芳道:“流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有些事情,清楚了,想明白了,便也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她用了几日的时间,突然想通了一些事,等心头阴霾一一退散后,她突然想跟魏凌霄说清楚一切。
    同林月桓打探了一番魏凌霄这几日的去处,林月桓只摇头,说魏凌霄已经有好几日未书院,也没有去画舫里。
    宁玖寻不到人,颇有几分失落,只好暂且将心事收起,等待时机。
    这日她正在院中赏花,宁闻风火急火燎的跑来,神神秘秘道:“宁霏霏,看你这几日心事重重的,要不哥哥今天带你出去看看戏?”
    “没意思。”
    “都还没看呢,怎么就知道没意思了?”宁闻风道:“那可是一出好戏,平日里想看还看不了呢。”
    宁玖对他这话不以为然,道:“既然是戏,哪里还有什么看不了的,难不成还是那渭西河上的金狮,非要重金请了才肯演?”
    “那可不是。”宁闻风道:“这戏是惠妃以前最爱听的,也只有那一个戏班子能唱,因为以前总被皇上召到宫中去,所以这戏班子身价也就上去了,一般人哪里请得动?这次是因为东宑使臣来了,被皇上安置在了城中酒楼里,特请了这戏班子来唱戏庆贺,大家进去听戏都不用花钱,热闹得很。”
    “东宑使臣来封荥了?”
    宁玖一愣,没想这一日来的竟如此之快。
    宁闻风点头,“那你去不去?”
    “去。”宁玖想了想,点头说道。
    东宑使臣被安置在了城中最大的酒楼里,许是因为里头设了戏台,今日的街头比从前消停了许多,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少了大半。酒楼里戏曲声欢呼声嘈杂一片,宁闻风护着宁玖挤进人群,看到大厅之中摆了一方高大的戏台,粉墨的戏子唱着难辨的腔调。
    “热闹吧?”宁闻风附在宁玖耳边大声说道。
    宁玖点头,心里头却并非对这出戏感兴趣,她的视线越过戏台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这才在二楼的雅间里看到几个穿着异服的人。
    那便是东宑的使臣?
    她心头略有些迟疑,视线再往一旁扫了一眼,等扫到最角落的栏杆处时,蓦地愣住。
    那栏杆后边是一个雅间,一扇窗户将里头的场景与外头隔绝,只通过那开了大半的窗,看到一个正在里头坐着的人。
    是魏凌霄。
    宁玖愣了片刻,忙对宁闻风说了几句,便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宁闻风担心这人多挤到她,可看她上了二楼,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便也就此作罢。
    宁玖上了楼,通过方才记着的位置寻了片刻,这才找到了魏凌霄所在的那雅间。
    她进去的时候,魏凌霄正在里头饮茶,看到宁玖时,先是愣了愣,随即眉头轻蹙,问道:“你怎么来了?”
    宁玖不答,几步走到他跟前坐下,探着脑袋从窗户上看了一眼,正好瞅到对面那使臣坐着的方向。
    “这当真是个好位置。”
    魏凌霄愣了愣,道:“不是同你说过,最近莫要胡乱出来走动?”
    宁玖忙将视线收了回来,转头看他,忽然说道:“听景芜师兄说你近日书院也不去,画舫也不去,还真是让人好生难找。”
    “你……你找我?”魏凌霄莫名喉头一紧。
    “我想同你说些话。”宁玖想了想,道:“我怕过了几日,便说不出口了。”
    魏凌霄顿时身子挺直,僵硬得像是一尊石像,他心里头有只小鸟飞了进去,乱糟糟扑棱了一通,每一下都撞在心尖上。
    “何……何事?”他紧张了半晌,见宁玖正要开口,忙伸手打断了她:“还是别说了。”
    他道:“我现在不想听。”
    “你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怎么就不想听了?”宁玖忍俊不禁,“你可想好了,过了今日,我可再也不说了。”
    魏凌霄蹙眉,“不听……”
    又好似说服自己一般自顾自点头,“不听……”
    他将头撇到外头,隔空半晌,视线中的局促蓦然冷了下来。
    宁玖见势不对,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对面那使臣的雅间里,不知何时竟少了一人。
    “看来是趁乱离开了。”魏凌霄忙起身道:“我跟过去看看。”
    “哎,等等我!”宁玖忙也站起身跟上去,“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魏凌霄皱眉说道。
    宁玖忙跟着他下了楼,道:“先找到人再说。”
    她这般坚持,魏凌霄也拗不过,长叹了一声,忽然抓起她的手只朝着门外而去。
    他的手心很暖,像是被灌入了无数热意,宁玖觉得好像有羽毛在心上搔痒一般,自己觉得窘迫,见魏凌霄此刻也未多想,便也坦然了许多。
    两人出了酒楼,外头人来人往,早已找不到那使者离去的方向,宁玖顿了顿,道:“他既然是要趁乱离开,想必也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只怕我们也很难寻到人。”
    魏凌霄转头看了她一眼,忽扬起嘴角,“怕什么,我要找的人,怎么会找不到?”
    说罢将手指放入嘴边,轻轻吹了声口哨,没一会儿便听喵呜一声,小霸王不知何时竟从酒楼里窜了出来。
    魏凌霄俯身,从怀中掏出一物给小霸王闻了闻,又轻轻给它顺了顺毛,温柔道:“小霸王,今日能不能找到人,就看你的了。”
    说来也奇怪,小霸王竟好似能听懂他的话一番,在他手心蹭了蹭,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窜了出去。
    “跟着它走。”魏凌霄起身,拉着宁玖跟了上去。
    宁玖看着这一人一猫的行为,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她道:“魏凌霄,你这养的是猫,不是狗吧?”
    魏凌霄笑道:“你说呢?”
    “跟着它真能找到人?”宁玖颇有几分不信。
    这猫的鼻子虽然灵,可是它又不是狗,怎么反倒还能帮人寻人?
    “那几位使臣的雅间里有我特意让人准备的熏香,那熏香味道可暂时渗入皮肤,便算是他换了衣裳,味道也还在。”
    魏凌霄道:“刚刚我已经让小霸王闻了那熏香的味道,它会凭借这香味找到人。”
    宁玖听罢,不禁瞠目结舌。
    小霸王这是什么品种的猫?所以当初宁闻风将它丢出去,依照它的聪颖,自然是能自己找回来的吧?
    原来自己竟被这一人一猫忽悠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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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霸王:大家别问我为什么会有警犬的本事,是作者让我练出来的……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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