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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那杯茶药性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绕着城门多走了半圈,两人已从气喘吁吁中恢复些神智,不再是之前狂热不顾一切的状态。
    阮林春一边整衣一边慢理云鬓,免得头发毛了被人看出不妥,她侧首蹙眉道:“我怎么感觉今日马车格外慢些?”
    程栩亦已穿好衣裳,脸上红晕消退,重新露出苍白来,“谁知道,大概那两兄弟又在偷懒吧。”
    阮林春看他这副慵懒无比的性冷感模样,实在难以想象方才伏在她身上的会是头野兽——大概所有男人天生就具备两幅面孔。
    完事后就进入贤者时间了。
    阮林春却看不惯这般假正经,用未着罗袜的足轻轻踢了踢他膝盖,“大皇子为什么找人给你下药?”
    没道理呀,她可从没听说顾誉好男风,何况有阮林絮这么个人间绝色在,弯的照说也能给掰直了。
    程栩一把握住她纤细柔美的足踝,“我想,大概是因为丞相府那位四姑娘。”
    阮林春一惊,差点从座椅上弹跳起来,“这么阴险?那可是他姨母!”
    程栩颔首,“我虽不知宛采星是故意为之还是遭人设计,但听那侍女的意思,大概她也中了药。”
    难怪呢,这是打定主意要促成一对孽缘。虽不晓得顾誉是为了成全他小姨的愿心,或是另外存在什么利益上的博弈,阮林春拍了拍胸口,却是犹有余悸——她眼里揉不得一颗砂子,倘若宛采星真的因程栩而失身,她势必不能和人共事一夫,无论心中是否舍得,她必会与程栩和离。
    这么瞧着,倒很像阮林絮的处事风格——也唯有她这般熟悉自己的脾性。
    阮林春沉住气道:“那侍女呢?”
    “被我打晕了。”程栩说道,“我还另外找人向陛下递了口信,现在,就看陛下愿不愿意接纳那位宛小姐了。”
    阮林春:……
    所以一桩心计阴毒的密谋,被程栩策反成了内斗?宛采星倘若还有点聪明,就该知道她已步入绝路,唯有皇帝才是真正能救她的人;至于景泰帝那般风流脾气,见了送上门来鲜花嫩蕊一般的小姑娘,又岂有不将她收房的道理?
    看来月贵妃母子必定得焦头烂额好一阵了——她若是能容忍娘家姊妹跟自己争宠,也不必急着要将宛采星嫁出去。
    今后,这宫里怕是得热闹起来了。
    阮林春经历了一天的风波,这会子才真正有了点放松之意,正要起身喝点水,却发现双足仍握在程栩怀里。
    阮林春:……这是什么奇怪的性-癖吗?
    正要忸怩将裙摆放下,程栩却轻轻叱道:“别动。”
    继而便觉一阵刺痛,却是他动作利落地用细针挑去阮林春脚上的水泡,再仔仔细细敷上金疮药——阮林春穿不惯马靴,那几个血泡便是在骑射中弄出来的。
    要挑破不会早说?害她一阵钻心的疼。阮林春没好气道:“你哪来的银针?”
    看不出程栩这样人-妻,随身还带绣花针来着,他是东方不败么?
    程栩抬头,飞快地瞥她一眼,“从你身上掉出来的。”
    阮林春这才记起,她才是随身携带管制针具的那个——这人还怪会借花献佛哩。
    还好她的银针是消过毒的,不然就程栩这冒冒失失的脾气,不感染才怪。
    重新让程栩为自己穿好罗袜,又套上一双柔软的缎底布鞋,阮林春这才一瘸一拐地下了马车。
    还好程栩及时将她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张二夫人盼星星盼月亮倚在门边,本来指望侄儿一家得了赏赐自己也好沾点光,谁知就看到这两人调包了似的——侄儿跟没事人般,侄媳妇的腿倒像出了毛病。
    张二夫人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时间倒有点恍惚,难道自己记忆错乱了,程栩根本没病,有病的是新媳妇,又或者这两人调换了性别——听说是有种巫术能颠倒男女的。
    于是拉着程栩胳膊,试探着唤了一句,“侄媳妇?”
    程栩:“……婶娘,您该吃药了。”
    这才半天不见,怎么就疯了呢?他生得再秀气,也不至于把他看成女的吧?
    张二夫人:……什么混账话这是?!
    悻悻然回屋去。
    外头赵大赵二两兄弟则抽起了水烟,各自沧桑地想着:不怪二太太糊涂,只有他们这种身临其境的才晓得发生何事——少夫人为何走不动路,不就是被少爷折腾的么!方才马车里那样动静,少夫人还能下来都是奇迹了。
    可见少爷他压根不懂怜香惜玉啊。
    第68章 .  打劫   这人哪是来探病的,分明是来打劫……
    回家之后, 程栩到底有些不放心,请了回春馆的大夫来为阮林春诊脉。哪怕阮林春再三申述,除了脚上那几个燎泡, 她并没有哪里疼痛,程栩只是不信。
    就连大夫说了一切安好, 程栩亦是追问不休,“确定么?内子那会儿可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外伤不见, 内伤总该有吧?”
    阮林春:……这话说得跟咒她似的。
    就连大夫听着都有些不是滋味,这是关心人家的身子,还是不放心他的医术?固然他对阮林春堕马却能毫发无损有些意外, 但世上奇人奇事颇多,保不齐就有人铜皮铁骨呢?
    只能说世子夫人真是福大命大。
    老大夫去后, 程栩还要唤宫中太医前来,阮林春急忙拦住,“罢了,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 你这么胡乱嚷嚷,反而得人尽皆知。况且,这会子太医兴许都在重华宫,咱们偏去添乱, 倒好像存心不让大殿下安宁似的。”
    阮林絮的伤势适才瞧不太分明,远远地看去只觉血肉模糊——这次怕是得狠狠地遭一回罪了,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又牵扯到宛采星的贞洁问题,不晓得如何收场。
    程夫人今日归宁,傍晚才从娘家回来, 一听说消息便急忙赶到阮林春房中,谁知却看到程栩将她两只粉嫩白皙的足踝放在膝盖上,正悉心上药。
    自家那个冷心冷情的儿子,如今倒是越发体贴了。程夫人只得隔帘相问,“阿栩,你媳妇没伤着哪里吧?”
    阮林春生怕程栩再火上添油,忙回应道:“娘放心,我好着呢。”
    程夫人听她嗓门中气十足,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但是又有些隐隐奇怪:听门房说,那会子少夫人是被程栩搀扶着下的马车,看着很没精神,既没受伤,何事如此疲累?
    她哪晓得是因为车上狂浪的缘故,只当围场里太晒,阮林春花朵一般的身子骨,稍稍有些中暑。
    这一晚房中自是静谧无声,白日刚放纵过,纵使程栩仍有心,阮林春却再无半分力气——莫忘记她刚经历过一场比赛,上午跟女人战斗过,下午又跟男人“战斗”,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般摧残。
    幸好人年轻,休息一晚便没事了。
    许怡人怕热,那日早早退场,未来得及目睹两姊妹比拼骑射,后来才听说围场里出了意外,便匆匆向程家递了拜帖,赶来探视阮林春。
    阮林春谢她关切,“我没事,受伤的另有其人。”
    许怡人的爹在吏部任职,交际四通八达,当然已打听清楚,“我知道,说是阮侍妾自己不当心,哪晓得那一块长着几株淫羊藿,骏马误食了此草,一时发性,才导致她撞到树上。”
    这是重华宫对外的官方说法,很书面,却叫人半信半疑——围场一向有专人负责打理,怎的偏偏冒出几棵野草来,而大内的良骏一向训练有素,又不乏饲料,为何不听指挥,偏要觊觎那些毒株?
    当然,这会子再查亦查不出什么,大皇子必会命人预先将淫羊藿种上,无论事故是否因此而起,都只能如此收场。
    阮林春也只好一笑而过,说起来倒是她低估了顾誉对阮林絮的感情,还以为他会壮士断腕,把一切都推到爱妾身上去呢——当然,也可能因此事太过令人不齿,顾誉为了重华宫的颜面,不得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舆论压制下去。
    但,众口铄金,他是不可能有从前那般清清白白的威望了。
    许怡人小心地抿了口热茶,悄悄道:“我听说,阮侍妾这回恐怕要毁容呢!”
    本来嘛,大皇子的一个普通爱妾没这般影响力,无奈阮林絮成名已久,在此之前又有京师第一美人之称,若真是伤及美貌,对她而言,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阮林春不置可否,“未必这样严重吧?”
    那位有灵泉水在手,就算被树枝割得千疮百孔,按理也能复原才对。
    许怡人道:“我也未亲自去看,不知真假。”
    不过许家有个远房表亲在太医院当差,这消息亦是他透露出来,想来总有七八分可靠。
    许怡人笑道:“月贵妃的儿媳妇伤了脸,自家亲妹又刚被陛下封为美人,我看,这下宫里该有得忙了。”
    程栩预料得不错,宛采星虽然自幼饱受娇惯,却并非无知无识之辈,既得知自己中了圈套,与其嚷破再坏了名节,倒不如找准最枝繁叶茂的那棵大树——其实她中的药性不算太重,不过宛采星故作神昏,景泰帝刚一进营帐,她那两条嫩藕似的玉臂就缠上去了。
    一夜承恩,景泰帝便封其为美人,还说是看在月贵妃的面子,月贵妃听了只怕要气得半死。
    *
    重华宫中,阮林絮刚从昏迷里醒来,就听说丈夫要放肇事者一马,气得声音都嘶哑,“殿下,您怎能如此宽纵?明明是她下的毒手,难道您要妾忍气吞声含冤受辱么?”
    顾誉冷笑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心里难道没数?”
    阮林絮一呆,意识到他已经察知那香粉的来由,但,就算是她先动手的又如何?阮林春究竟毫毛无损,反而她落得遍体鳞伤——从结果看,不是她吃亏最大么?
    况且,阮林春随身携带利器匕首,焉知不是想蓄意谋害?就算单纯为防身,可若不是她刺破马颈,导致自己座下的那匹枣红马嗅见血腥气而发狂,自己也不至于摔成这样!
    阮林絮怎么想都觉得憋屈透了,如今与她相亲相爱的丈夫反而劝她极力忍耐,却让罪魁祸首逍遥快活,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阮林絮愤愤道:“您不查,那我就自己来查,我这就进宫向娘娘请安去。”
    她给了月贵妃几张美容方子,但并非全部,月贵妃若想保持容颜长盛不衰,还需要另外几味药材——女人对于美的追求是无止境的。
    阮林絮拿捏住这个把柄,不怕贵妃不听她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便是。
    谁知顾誉却冷冷道:“你以为母妃现在有空见你?她忙着跟宛美人斗法呢!”
    “宛美人?”阮林絮喃喃,好容易才听懂言外之意,“姨母被陛下临幸了?”
    “还不是你出的好主意,以为可陷程栩于不义,结果呢,人家不但安然脱网,还引来陛下入毂,如今倒好,平白少了个盟友,倒多了名仇家,瞧瞧,你多有能耐!”顾誉哂道。
    他的语气并不十分严厉,仿佛只是陈述一件玩笑,可阮林絮从未像现在这样怕他——他看她的眼神几乎称得上憎恶,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为什么,就因为她搞砸了这件事?可她也很无辜呀!她若是知晓那夫妻二人都如此机警,断断不会去招惹他们的!
    如今却是引火烧身,还得罪了一个宛采星,宛采星又成了贵人,日后不知有多少麻烦。
    看着远去的顾誉,再想想今后无望的人生,阮林絮由衷打了个寒颤,如果她在最年轻貌美的时候都不能抓牢顾誉的心,她还有什么指望?
    对了,她的脸……阮林絮颤颤巍巍从枕下摸出一面小菱花镜来,看着里头瘢痕密布的丑陋面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再度陷入晕厥。
    重华宫立时人仰马翻。
    *
    阮林春对马场上的意外并不怎么纠结,反正看阮林絮作妖也作惯了,这回夫妻齐上阵,虽是蔚为奇观,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倒霉的还是始作俑者。
    程栩却对重华宫的答复不甚满意,一方面是为妻子报仇,另一方面则是耿耿于自己被人设计,竟暗自托亲信调动关系,在户部给兼差的大殿下使绊子,不过三五日间,顾誉便被人连参数本,迫得他焦头烂额,不得不向皇帝上书,暂且卸了户部差事。
    阮林春没想到程栩竟有这么大能量,还以为他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呢,他上哪认识这么多名门贵胄?
    程栩酷酷的道:“皇帝都有草鞋亲,我认识个把当官的有什么大不了?”
    何况,这也不单是靠他的关系,更多是靠程家的关系。
    阮林春叹道:“但,你为了我竟擅自动用家中的人脉来报私仇,让爹娘知道了,恐怕会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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