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家的在疼爱中长大的女孩子,被国内外那些爱qíng诗给洗脑了,爱是牺牲,爱是奉献,爱是不朽。这没错,苗桐也承认,但爱不是唯一,更不是全部。可是连命都没了,你拿什么去爱?她讽刺地笑了,让一个人记得你最好的方法就是经常出现在他面前,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这么简单。
    演技派,天生的影后,她入错行了。
    在回社里的路上,林乐还沉醉在苗桐刚才的气势中,平时她在编辑部的存在感并不qiáng,大概是因为不爱说话的原因,林乐也没把这个所谓的师妹放在眼里过。可刚才她犹如被千年老狐狸上身一样,坐在窗台上还能叠着腿,简直就是在玩儿命,让林乐都忍不住为她捏了把冷汗。
    次日当然的头条自然不是红衣美少女为爱殉qíng,事实上昨天那趟基本上是白跑了,谢氏利用关系把事qíng给摆平了,连晚间新闻都没播,毕竟企业也要有企业的脸面。下午苗桐收到了无比巨大的一束铃兰,非常的漂亮,在社里引起一场小轰动。
    卡片上写着:昨天多谢你美人救美,改天登门道谢,落款人是谢翎。
    谢翎,谢氏的公子?魁姐一副后悔莫及的衰败相,昨天的男主角是他呀!早知道我就去了,也让咱这种死会的已婚妇女见识一下什么叫钻石王老。听说长得挺招人的,怎么样,传闻可靠不?
    苗桐认真想了想,实在有些模糊只能说,还行吧。否则也不会有漂亮姑娘为他要死要活了。
    又过了几天,小年过去就是chūn节。
    这年chūn节苗桐没有去别墅过,她在那群人中不受欢迎,也是大人了,实在也不愿穿着新衣服排排坐凑热闹。
    除夕夜她打电话去给白惜言拜年。隔着长长的电话线,她听见那边噪杂的欢笑声中夹杂着劈里啪啦的爆竹响,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一起能乱成半锅菠菜粥。她听见有女生笑着叫他,白叔叔你快过来啊。应该是叫他去看烟火的。他答应着,就来。他感冒了,声音里裹着软软得沙。或许是那种因病而浮现的软弱助长了苗桐的勇气,她开始叮嘱他。
    您要多穿些衣服,听医生的话,不要嫌弃中药苦就不喝。
    好,我尽量。白惜言摸了摸眉骨心想,每次喝中药他都觉得人类为何宁愿要用这种突破人类极限的自nüè方式也要活下去,实在是伟大至极。
    我知道中药很难喝,但是对您的身体很好,我希望您能活得久一点。
    白叔叔看起来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吗?白惜言忍不住被这姑娘的一本正经逗乐了,他可以想象苗桐给他打电话也是小学生那样规矩地坐着,而后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他调侃她,女孩子家cao心太多会老得快。
    您的信用在这方面早已经透支了。还有,我不怕老。
    他被打败了,对对,你还是个孩子呢,是我老了。
    白惜言的人生节奏比别人整整快了十年。他二十岁时,同龄人都在忙着逃课泡妞吃喝玩乐,他已经接管了父亲的烂摊子起早贪黑,奋战在酒桌上,忙着给对手放冷箭,如何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他二十五岁,同龄人刚出大学校门正在忙碌的找工作,他已经稳固江山,恶疾缠身,几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三十岁时,同龄人刚成家事业起步,他却像个八十岁的老人休养生息。
    您才不老,您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好看的男人。
    被夸赞了,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我是说真的。
    他觉得很温暖,我已经感觉到了,苗桐,初五跟我一起过小年吧,我让司机去接你。
    北方的初五,要破五,还是要吃饺子。中国人的chūn节里少不了饺子,就像少不了每年都遗憾却每年都要看的chūn晚。是必备节目。
    正月初四一大早,苗桐就去了超市买菜忙和了一整天,包了几样饺子仔细码在盒子里冷冻。次日白惜言在家等她,本来要叫保姆过来做饭,却见姑娘拎着个硕大的购物袋进门,拿出一叠封闭的塑胶盒。
    白惜言忍不住开玩笑,你准备了礼物,我是不是要准备压岁钱?
    只是饺子而已,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所以多包了几种,韭菜jī蛋,茴香猪ròu的,玉米虾仁,胡萝卜羊ròu您要吃哪种?
    原来饺子可以做那么多种馅的。他的神qíng有些像好奇的小孩子,每种都煮几个可以吗?
    苗桐忍不住笑了,嗯,当然,只要您喜欢。
    我喜欢。白惜言目光里有感激,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这些事。
    只要您喜欢总会有人愿意为您做的。
    是有人愿意为他做这些事,甚至更多。
    白惜言摇头,又谨慎地摇了摇头,那不一样。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又摇头,用这里去做的东西味道是不一样的。
    今日早上他出去跑步穿的灰色运动休闲衣还没来得及换,本身就不是什么成熟稳重的脸,画上的世家公子原本就是水墨轻勾的一笔,墨香犹在,却失了浓重的意味。有时候苗桐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他会这么好,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这样温柔。是因为他太好了。即使苗桐的人生中他只扮演了金主的角色,可是如果没有那些钱,母亲不会多出一年的生命,她说不定要去沿街乞讨。
    所以这一生,她不会背叛他,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这一天,白惜言将苗桐划入了家人的范畴。
    他并不后悔与这个孩子相遇得太晚了,也许更早些,他不懂得欣赏她,她也没长成这么好的姑娘。
    任何相遇都要时机,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下午苗桐在屋外泡温泉,白惜言在屋里看书,一转头就看见苗桐正在玩上次他外甥过来买的鸭子玩具。她再老气横秋也不过刚二十三岁,他两个姐姐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要人哄。他已经很久没哄过小姑娘了,业务生疏,想了想拿起电话拨给刘锦之。
    给我在市内买套房子,星光大厦附近的,不用太大,两居室就好。
    刘锦之奇怪地问:星光附近是老城区,大多都是老房子,再说了,两居室您住是不是小了点?
    只要绿化环境好就可以,不是我住,晨报就在星光隔壁,我想送套房子给苗桐做见面礼。
    这下他简直是震惊了,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只是个秘书,没权利左右老板的决定。先是房子,而后是车或者珠宝?贪婪的人总是永不满足的。他知道苗桐是个有野心的人,却不知她会将野心用在白惜言身上。这个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次,刘锦之对长大后的苗桐有了恐惧的心思。
    最后他说:我马上就去办。
    也许电话另一头停顿的太长,白惜言又对这个老朋友太过了解,忍不住出言调戏他,锦之,别吃醋了,我送你一套更大的?嗯?鼻音上扬,异常的xing感。
    回应他的是啪,那边粗bào地切断了通话。
    脾气越来越大了,更年期?
    白惜言心qíng很好地拉开推拉门,喊她,小桐,别玩了,我们去市区吃饭!
    元宵节过后,一直没什么好新闻的苗桐接了个新任务,去访问警犬基地。
    早上来社里打卡后正打电话给司机要采访车,却听见门口有人喊,苗桐,有人找。
    苗桐应着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男人,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羊毛短外套敞着扣子,怀里抱着一大束新鲜的铃兰。他个子挺高,嘴里叼着根烟,眼泛桃花地乱飘,打眼一看她就确定这人风流进了骨子里,在他面前竖根钢管,他就能敢跳脱衣舞。这种人要是没钱也就算了,要是有钱,绝对是烂到骨子里的那种。
    这人要是去做牛郎,辛苦点一个月还不赚个万儿八千的?魁姐啧啧嘴,男人长成这样真够造孽的,这谁啊?
    苗桐暗暗叹息,那是你没见过白惜言,比起造孽级,他可是祸国殃民级的。
    不过看着男人在人群中扫she一圈,眼神落在自己脸上就不动了,苗桐只能迎上去,你好,我是苗桐。
    我当然知道你是苗桐。他在苗桐脸上清楚的看到了茫然,显然是在记忆里搜寻他这张脸,只是搜索结果是查无此人,一时间谢翎很想把花扔到她脸上,凉飕飕地笑,苗记者真是贵人多忘事,年前苗记者还在我的办公室里救了人,现在连事件的主角之一的脸都记不起来了。
    苗桐的确记不起来了,她哪有那么多脑容量去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点头笑道:我当然记得,不过那都是巧合,没必要你亲自来道谢。
    谢翎也笑着说:既然记得,那苗记者就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
    苗桐没说话。
    呵。谢翎把手里的花捏来捏去,笑得yīn沉,我叫谢翎。
    我当然记得,我只是觉得谢先生真的不必放在心上,就算不作为新闻人,作为个普通人遇到那种qíng况也会帮忙的。苗桐看了看表,采访车应该在楼下等着了,这人有完没完了?!
    她还看表!她还看表!谢翎无法形容自己内心此刻的震撼,这女人竟然催他滚!这个女人竟然能在他面前睁着眼说瞎话!要不是胖老刘非要见一下她么妹的救命恩人,他才不会亲自跑来拜山头。亏他还跟胖老刘打包票说,天上掉下个苗妹妹。再次见到她所有的魔法都消失了,只能用白开水来形容的长相,出奇地面目可憎。
    他谢翎宁愿在家里泡方便面都不会泡这种油盐不进的老油条。
    苗桐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又看了下腕表,谢先生,我还有个采访任务,您看
    不敢耽误!再见!
    谢翎把花往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扭头铁青着脸走了。
    一直在旁边从头到尾观摩的魁姐拍拍她的肩,幽幽地道:小苗,你错过了一个嫁入豪门的机会,人生呀,你莫要这么yīn差阳错说着拿着咖啡杯拖着重吨位的身体唱着huáng梅调飘去了茶水间。
    苗桐虽然不知道哪里摸到了他谢公子的逆鳞,但是心里也是有点后悔的。这世界小得很,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被穿了小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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