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想吃的?
    我对吃没什么讲究的。
    那看风景?
    我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公园,绿化挺好。
    沈净立刻花容失色,好似面前站着的是裹着人皮的外星生物,不好吃不好玩也不好色,那你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这件事等我仔细考虑后再答复你。苗桐认真说。
    俩人稍稍商议后,沈净决定带她去山里的老镇上玩。chūn天漫山遍野的都是花,杏花开败了就是桃花,桃花开败了就是梨花,一茬接着一茬应接不暇。他们基地每年搞集训都是去山里,夏天随手可摘的瓜果,秋天从地里挖土豆地瓜花生,在城市里长大的大人也能跟个野猴子般乐得满山乱窜。
    还没进镇口,就见漫山粉白的杏花,chūn光渐暖,暗香盈袖,任是苗桐这么缺乏qíng调的人也看得眼花缭乱。
    这些花让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很小的时候是住在一个小镇上,老家门前铺着青石板路,路的两边错落着平房,几乎每家门口都种着果树,这家种杏,那家种桃,花错落着开,果子也错落着熟,满街的花香败了就是果香,孩子们玩得渴了不管走谁家门口,摘了果子就吃。好像一下子嘴里就有了那果子的味道,没熟的青杏,又涩又苦。
    若不是触景生qíng,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沈净本想跟苗桐这呆娃娃邀个功,转头却见她胳膊支在窗边扶着头,脸上堆满漠漠的冷淡,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卓月跟他说过苗桐,本是个凉薄的xingqíng,却偏又重qíng义,要是愚钝天真点也好,却偏偏聪慧至极,这样的人注定一生都过得不会轻松。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女孩儿不爱花的。沈净低声说。
    本来他是自言自语的,苗桐却听见了,回头冲他抱歉地笑,没有的事,喜欢的。
    沈净舒了口气,恢复了笑意,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出来玩还想着工作,两边都耽误,得不偿失。
    要么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我要是像你这么潇洒就好了。
    哇啊,第一次听见跟月姐混在一起的人夸我呢。月姐从来都说我,这辈子连个梦想都没有,活一辈子就是为了当一只米虫啊,瞎透了。沈净小孩子似的得意地笑,还是你说话中听,这叫潇洒,以后他们再说我胸无大志,我就用这个词来反驳他们。人生在世几十年,哭的时候大声的哭,笑的时候痛快地笑,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只求问心无愧。没有爱和心甘qíng愿的婚姻,那叫坟墓,喘气儿的时候就躺里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席话落在老人家耳朵里叫不知道天高地厚,在苗桐听来却是至理名言。
    这么豪气万丈的一席话下来,苗桐心里对他的赞赏又多了几分。这人也不是完全没心眼儿的,好笑地挤兑他,我还以为你真呆,原来心里是明白我师父在瞎做媒,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不过你是落花无意,我是流水无qíng,别怕,啊?
    兜着圈子说话让人一下子拆穿了,沈净脸皮再厚也绷不住也透出血色来,结结巴巴的,我不就是怕误会嘛??心里清楚就行了,gān嘛说出来,原本还以为你是厚道人呢!
    苗桐笑得调皮,是你一厢qíng愿,我又没说我厚道。
    这么一闹,烦心事倒是真的忘了gān净。到了镇子上,饥肠辘辘的苗桐先是由沈净带着去喝牛杂汤配着驴ròu火烧,驴ròu是山里的果木烤制的,香味勾得馋虫都不安分了。沈净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聊起天来也非常有意思,即使只有这一顿饭也让苗桐觉得不虚此行了。
    吃过饭沈净立刻拉着苗桐去坐竹筏,水流疾的时候水会能透过竹子湿了鞋底,山的两旁漫山遍野的杏花里还错综复杂地透着粉。沈净玩得起兴,溪水还是凉的,舀起来就泼,苗桐不甘吃亏地泼过去,一下子就玩疯了。
    等到上了岸,苗桐的身上和头发都湿漉漉的,却是满身汗。沈净指着不远处卖饮料瓜果的小窝棚船,你等会儿,我去买条毛巾。苗桐看他跑远了,坐在石头上脱了鞋子控水
    苗小姐,世界真小啊,这样都能碰见。
    苗桐意外地抬头打量面前陌生的女孩儿,娇俏的小家碧玉,细眉细眼的,连腔调都细声细气的透着股清高的调调。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这张脸,又是查无此人。不过眼珠一错,看到她身后站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副笑得风流倜傥喜上眉梢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上回他是扔了花不欢而散。
    是啊,没想到能碰见你和谢先生。
    女孩笑了,伸出手去,上次还是多谢你,否则我现在连五七都过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哥本来说是要请您吃饭的,可是你太难请了。自我介绍下,我叫刘烟烟。
    苗桐跟她握手,你好,你们能和好就好了。
    刘烟烟抬着下巴摆摆手,不是的,这是最后的旅行。是我要求的,只要他陪我单独出来玩一天,以后我就当他是我亲哥,以前的事都不作数了。好人家的女孩子说话都带着金枝玉叶的调子,还有些高高在上的自来熟,其实苗桐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的事,只想沈净赶紧回来,别让她一个正常人掉进这种神经病院的氛围里。
    你男朋友呢?谢翎问。
    去买东西了,马上回来。苗桐没做什么解释。
    谢翎继续笑道:说真的,我没办法想象一个男人的口味到底有多重才会喜欢你啊。这话说出来都带着不符合他身份的刻薄,他稍稍靠苗桐近一点凑到她耳边说,不过我发现你不是目中无人,你是面部辨认缺失,所以上次的事我原谅你。
    问题是也没有谁要他原谅,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儿总把自己当做银河系的中心。苗桐嫣然一笑,无比利落,谢谢,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以后见面就是朋友。刘小姐,我们有空下次聊,这次就不打扰了。
    谢翎本想着万箭齐发把她扎千百个窟窿,没想到人家借着东风派来的是糙船,下次见面他要是再这样给她难看,就是他谢翎小心眼没肚量。回过这个神来,谢翎恨得牙根都痒痒了,看那千年老妖已经跟那口味重的小白脸有说有笑地走了,真像一对jian夫yín齤妇。
    谢翎,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嘴这么贱呢?刘烟烟斜着眼怪笑,不就是上次我哥让你去请她,结果人家没买你的帐么,有必要这么没风度?你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我刘烟烟这样明知道你是个花心大萝卜,还能死心塌地喜欢你。
    谢翎心想着这种死心塌地的喜欢他倒是不缺的,只是他不需要的东西,不过都是累赘而已。
    苗桐回到家倒是不晚,下午六点,薄薄的金色的夕阳正慵懒,huáng昏里涌动着厚重的暑气。还未走近就看见有人站在楼下,一身棉麻质地的浅灰休闲衣,本是盯着花坛里几只嬉闹的麻雀,象是感受到视线似的,突然转过头对着苗桐眼睛里堆满了笑。
    上周他去上海给他外甥女过生日,说是小住半个月,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十天。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回的,我本来想去那边等你下班的,去了才发现只有行李堆在客厅里。我看厨房里还需要置办点东西,怕是你工作忙来不及去收拾,已经让刘秘书去买了。
    苗桐说:你打个电话叫我过去就行了,刚下飞机就过来你身体吃得住吗?
    你当我是七老八十还是躺着不能动?白惜言挑眉笑,还有啊,你要跟我一直站在楼下说话吗?
    苗桐这才回过神来,竟让他在楼下站了那么久,一时间有些懊恼。因为白惜言来过,她特意买了一套陶制的茶器,还买了些好茶,他这么讲究的人,总不能总招待他喝白开水。
    刚才送你回来的,是上次那个沈净吧,今天又去警犬基地了?
    没有,今天去山里看杏花了。
    你们女孩儿都爱俏的,他长得倒是没得挑,只是xing子不太稳。白惜言说。
    苗桐差点把热茶泼手上,不轻不重地瞪着他,我是挺喜欢他的,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而且我们心里都有人了,怎么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话说完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能郁闷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看他了。
    白惜言笑意更浓了,长长地哦了一声,隔着半张桌子优雅地探过去一只手拧了拧她的鼻子,我们小桐原来有喜欢的人了啊,是谁啊?大学同学还是同事?
    苗桐被他捏得难受,抬眼遇见那双含笑的黑眼睛,一时间几乎被吸进去般挪不开目光,脸顿时红得要滴出血来,气急败坏地拨开他的手,人家怎么可能喜欢我,别问了,你管这个gān什么?
    表白过了?
    怎么可能??苗桐心里悲哀地想,怎么可能去表白呢?
    怎么可能?白惜言收起调笑的神qíng,一本正经地说,我白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
    这席话落在苗桐耳朵里,也只能苦笑,任白惜言再怎么好奇都不肯再说了。白惜言当她脸皮薄害羞,只能转了话题同她说这几日在上海被大姐二姐当猪养的悲惨遭遇。
    过了两日,卓月拿到了苗桐还来的房子钥匙,她盯着徒弟的黑眼圈开玩笑,怎么了,认chuáng?住了新房子是不是要请同事去温锅啊?
    苗桐配合地笑了笑,师父,你知道什么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齤霜吗?他白惜言,凭什么送我房子?他是我什么人?养父吗?你信吗?
    这句话尖刻犀利,一针见血。
    卓月叹了口气,她是信的,可到其他人那里换来的不过是风言风语罢了。
    那为什么还要收?
    我不愿他不高兴。师父,你看我多虚伪,收了那么贵重的礼物,还摆出为别人着想的嘴脸。苗桐靠到椅背上,自bào自弃地笑,师父,我已经爬这么高了,下不来了。
    卓月夜里失眠了,只因为她的小徒弟笑着对她说,师父,我下不来了。
    后来她睡着了,后来又在噩梦中冷汗淋漓地醒来,她看见苗桐站在悬崖边,哭着说,师父,我下不来了。
    第二天她很早的去了报社,在社里转了一圈,苗桐没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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