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博物馆
    1 窃骨贼
    曼谷律实县荒郊公墓,公墓管理员大叔已经被人打晕绑了起来。公墓西边,几条人影不停地晃动着,提着铲子的,举着照明的,叼着烟的,搬着泥的,一共四人。四人年纪相仿,三十出头,他们正齐心合力地挖掘一口龙凤合葬墓穴。他们所挖的这座双人合葬墓外表刚被填上水泥,是一座新坟墓,挖掘起来还挺费劲儿,搞得四人满头大汗。
    努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猩红的棺材总算露出一角。带头的萨克达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挥手叫其他人加把劲儿。泥土一铲一铲地挖出来,红棺材整个露了出来。四人跳下墓坑把棺材抬起来,他们气力倒不小,棺材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挪出墓穴。其中一人拿着起子把棺材钉全部弄掉,萨克达用力推开棺材盖,棺材里面躺着一对夫妇,年纪大概四十来岁。
    “把尸体给我搬出来。”萨克达跟他身后提着灯火的大汉说。那个大汉把灯递给萨克达,他来到棺材边上。拿着铲子的人从一个黑色袋子中拿出一块黑布摆在地上。大汉把尸体抱出来放在黑布上面,两具尸体那么一摆,大汉朝尸体吐了一口唾沫,伸手把尸体身上穿的白色丧衣撕开脱掉。望着两具赤裸裸的尸体,萨克达从腰间拿出一把尖刀,尖刀锐利,形同柳叶,吹毛断发。他跪在尸体面前伸手把灯递给大汉,大汉提着灯给他照明。另外两个人则拿着一张白色透明纸将现场围起来。一切就绪,萨克达开始舞动手里那把尖刀,尖刀锋利,切在尸体上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公墓显得很安静,萨克达谨慎小心、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工作着,身边的三人屏息凝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一根又一根的白骨从尸体上剖出来,萨克达欣然将它们装进一个普通水桶大小的玻璃容器里面。对于萨克达而言,他喜欢这份工作,他热爱尸体和白骨,热爱这个美好的夜晚。把两具尸体都骨肉分离后,萨克达收起尖刀掏出一张白色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是一个成功的夜晚,他盖上玻璃容器的盖对提灯大汉说:“把尸体装回棺材,坟墓重新给我填起来,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我先回去了。”
    “别动,全都别动,你们这帮兔崽子,我盯你们好几个晚上了。”萨克达刚刚说完,公墓前面突然亮出一道光,两个高高瘦瘦的曼谷警察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三人愣愣地看着萨克达,等着萨克达的指示,萨克达却没有任何表示。两个曼谷警察已经来到他们跟前,看到墓穴被挖,尸体被挪出棺材,萨克达手里提着一个装满白骨的玻璃容器,他们俩义愤填膺地掏出手铐去铐萨克达他们。哪知道他们在掏手铐的那一刻,一条黑影从他们身后冒出来。黑影静悄悄地靠近两个曼谷警察,他手里捏着一把匕首,匕首快如闪电般刺入两个曼谷警察背脊。
    两个曼谷警察痛苦倒地,黑影扑上他们俩如同疯狗一般将他们千刀万剐。黑影解决了警察,萨克达冷笑一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和利希美赶到现场的时候,曼谷和律实县的警察们已经把尸体挖出来,一对律实县中年夫妇的尸体和两个警察尸体笔直地摆着。中年夫妇的尸体内,白骨已然被掏之一空。两个追踪此案的曼谷警察遭到杀害,尸体被埋在夫妇俩的墓穴里面。两个曼谷警察调查此案已经有两个星期,为了破案,他们一直守着这块墓地,想不到与凶手狭路相逢,最终丢了性命。因为他们俩失踪了,曼谷警方的警犬找到了这儿,他们挖坑墓穴,最终获得四具尸体。
    “好恶心。”看到尸体千疮百孔,利希美不忍去看而是走到一边站着。我盯着尸体看了差不多五分钟,一个曼谷警察走到我身边说:“中国朋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们的同事死得真惨,凶手下手好快,一刀又一刀,你们的同事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这个杀警的家伙太冷酷了,如同一条疯狗,杀人不眨眼。”我说完,那个警察呵呵一笑,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另外两具尸体,尸体被人解剖,骨头全被剜走,取骨手法精湛别致,骨头与皮肉之间,凶手了如指掌,他更像是一位开刀的医生。”
    “据说这不是第一次了。”我问道。那个警察似乎不太愿意说,扭头走掉了。他不说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这的的确确不是第一次出现的怪案子。在这个案子发生之前,据警方的记录,律实县已经发生三起类似的案子,墓穴里的尸体被挖出来,尸体体内白骨被掏之一空,凶手手法精湛细腻,如同庖丁解牛般将尸体骨肉分离。能有这种技术的人,我们能想到的只有开刀医师,而且还是一位资深的开刀医师。骨头从尸体脱离出来后,凶手把骨头带走了,尸体则重新被装入棺材,重新被埋葬。
    律实县的警察把这个案子命名为“窃骨事件”,凶手是谁?目的是什么?我们都没法弄清楚。出现第一起窃骨案件后,曼谷派来两个警察追踪这个案子,这两个警察追了两个星期,最终在现场遇到行凶者,逮捕行凶者的时候,他们被行凶者杀害。观察现场后,我和利希美离开了公墓。坐在车上,利希美问我:“老宫,你有什么想法?”我脑子一片空白,利希美继续说:“你说凶手挖走死者的骨头要去做什么呢?”
    我想了想,抱着脑袋说:“谁知道呢?我也想知道人的骨头到底有什么用途?煲汤吗?或者炼蛊,或者修习邪术,凶手那么好的解剖技艺居然用在窃骨这种活儿上,实在是浪费人才。”
    “我也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凶手肯定是拿死者的骨头去修炼什么奇怪的东西,泰国这种地方邪得很,什么降头啊、佛牌啊,太邪门了,我听说泰国有些佛牌是用人骨头磨成粉做出来的,你说凶手掏走死者的骨头会不会是拿去做佛牌?这种用白骨做出来的佛牌虽然邪气但是很灵验,你要是向它许愿,万试万灵。”利希美叽里呱啦地说着,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
    我听她说完后问她:“你觉得凶手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心理变态,正常人是干不出这种事。”利希美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说得对,如果让我给凶手做心理画像,第一个标签我会选“心理变态”这一项,凶手完全沉迷于取人骨头的乐趣之中。利希美说,曼谷警方和律实县警方已经就这个案子调查了不少医生,大医院的手术医生,或者黑医院、小诊所里的医生,凡是能开刀做手术的医生,他们都摸一遍了,这个群体里面,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一位可疑人物。这让人有点儿绝望,至少让我们断了线索。考虑再三,我决定不调查这个凶杀案而是去调查那两个被杀害的曼谷警察,我有点儿好奇他们俩是如何追到犯罪现场。
    死掉的两个曼谷警察,其中一个叫斯里潘,他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据他们查案的笔记,找到凶手线索的人正是他。他本是曼谷警局极为器重的一个年轻警员,也是局长点名要重点培养的刑侦后备,想不到今年刚二十六岁便英勇牺牲了。我和利希美来到斯里潘的家里,接待我们俩的是斯里潘的妹妹皮查雅。皮查雅二十出头,目前就读一间女子警校,哥哥的死给她打击很大,整个人看上去像没了魂魄似的。
    利希美来之前调查过这个家庭,他们兄妹俩三年前失去了父母,两人相依为命,感情很深。我先是安慰了皮查雅几句,皮查雅则拿出一堆他哥哥调查案子的笔记摆在我们面前,说:“这几本笔记我没有交给警局的人,特别是这一本,这本是我哥哥临死前还在做记录的笔记。”她在笔记堆中掏出一本封面呈粉红色的笔记递给我。
    “你居然信任我。”我接过笔记本后,显得有些意外地说。皮查雅抬头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说:“我认识你。”这话令我更加意外,利希美瞥了我一眼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受欢迎。”我无话可说,皮查雅微笑道:“你们别乱想,我只是在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见过你,那一次,我们学校组织我们这批学生去参观icpo曼谷总部。我在你们总部名人墙里面见过你的照片,那时候就有留意你了。”
    “名人墙吗?”我回头看了一眼利希美,这事我第一次听说。利希美嘻嘻笑道:“这是总部最近弄出来的,类似于每周一星,谁要是破了大案子,谁就能在墙上挂一星期让人瞻仰。”
    “好无聊。”我淡淡地吐出一句。
    皮查雅偷瞄我一眼说:“你本人比照片上长得好看多了。”
    “我很少拍照。”我冷笑一声,说完低头去查看斯里潘的笔记本。利希美则跟皮查雅聊起来,“我觉得他照片和本人都差不多,差不多一样难看,小妹妹,你的眼光不怎么样。”她这么当着我的面儿损我,太没心没肺了。还好皮查雅没有听信她的话,而是转移话题,“我哥哥在他的笔记本里经常提到一个地方,凶手好像经常会去这个地方。”显然,她已经看过斯里潘的笔记本。
    利希美问她:“你哥哥经常提到的是什么地方?”
    “曼谷玉佛寺附近的诗里拉吉医院死体博物馆。”皮查雅说完,利希美一声感慨,扭头对我说:“老宫,我听说过这个地方,可惜没有去过。”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盯着斯里潘的笔记本看着,看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即将要抓到他了,我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目的,死亡即将结束,亡人即将获得安息。搏一搏了,希望这不是我自己的幻想,斯里潘,相信自己,你一向很准的。”这句话。看到斯里潘“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感慨,我心里虚汗直冒,在这个笔记里面,斯里潘确实多次提到诗里拉吉医院死体博物馆,除了这个死体博物馆,他还提到自己多次跟踪凶手,凶手如同一只幽灵,从来没有露过真面容。他之所以认出凶手是因为他鼻子很灵,他的鼻子能嗅到常人嗅不出的气味。在第一次窃骨事件的现场,他嗅到一股药水味,这阵药水味很淡,一般人嗅不到。通过这股药水味,他在死体博物馆中幸运地嗅到同样的气味,这股气味来自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身高一米八二左右,大长腿,穿着一件黑色西装,脖子上围着一块黑色的围巾,围巾遮住了他下半边脸,加上他还戴着一个黑色帽子,脸上除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其他部位基本看不到。
    “他那双眼睛透着杀气,但凡他看你一眼,你便觉得自己身受重伤。我不敢多看他一眼,我怕他发现我的身份,我只能偷偷地跟着他。经过几天的跟踪,我摸清了他的规律,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有个团队,他们作案的时候很讲究时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人能摸得着他们的踪迹,除了我。”斯里潘的笔记本上写着这样一段话,我有点儿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知道这个窃骨团伙,他为啥不向上头报告呢?年轻气盛的他难道想做一回英雄吗?我合上斯里潘的笔记本,利希美凑过来问:“发现什么了吗?”
    “你自己看看吧!”我把笔记本丢给利希美,利希美嘟着嘴骂道:“小气鬼。”接着低头翻笔记。皮查雅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喝了一口,她跟着说:“我哥哥一直没有确定这事,这事让他很烦恼,他也向局里打报告,但是没有证据,局里没有对他进行支援。哥哥他从来不会出错,这次除了他的搭档,没人信任他……”
    “你呢?你相信你哥哥吗?”我问。
    “哥哥他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这案子。”皮查雅显得有些难受,或许他哥哥跟她聊聊,案件就豁然开朗了,他哥哥也不会冒冒失失地跑去抓凶手。皮查雅有些自责,斯里潘尽管追到了凶手的踪迹,没有证据,他自己也很没信心。我对皮查雅说:“放心吧!我们会查清楚这件事,凶手肯定会伏法,他们潜藏不了多久。”
    等利希美看完笔记后,我们向皮查雅告辞。回到车里,利希美接到一通电话,她说了一个地点后,催着我赶紧过去。到了利希美所说的地点,她带着我走上一个荒草丛生的山坡,山坡前面已经站满人群。我们俩大步过去,穿过人群,几个律实县警察正在勘查现场。我们出示自己的证件,律实县的警察挥手叫我们进入现场。现场是一座新坟,坟墓已经被挖开,棺材也被砸烂了,死者的尸体被扔在墓穴里面,开膛破肚,骨头已经被人取走。
    坟地外面站着不少附近的村民,死者的亲人哭天喊地。我蹲在死者面前,尸体被干净利落地剔走骨头。这一次有点儿奇怪,犯罪现场居然被糟蹋了。凶手没有像之前那样把现场清理干净,让人没有办法发觉坟墓里面的尸体已经被窃骨。
    “老宫,你过来瞧瞧。”利希美挥手叫我过去。我走到她身边,她从地上的草丛中捡起一张门票,我看了一眼,这张门票正是诗里拉吉医院死体博物馆的门票。利希美把这张门票交给现场搜查官后对我说:“这肯定是凶手落下的,这印证了斯里潘的笔记,难不成这件窃骨案与死体博物馆有关吗?”
    “死体博物馆的门票到底隐藏着什么呢?”我皱起眉头念着。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利希美伸手一拍我的肩头,我疼得往后倾斜,险些摔下山坡。
    利希美说得对,我们是该去诗里拉吉医院的死体博物馆瞧瞧。
    2 人形怪圈
    这个世界上,以吓人闻名的博物馆并不少,收藏大量与连环杀手有关展品的洛杉矶死亡博物馆,走廊中总会游荡着精神病患者的美国圣约瑟夫精神病博物馆,摆满各种畸形儿的法国杜普伊伦特博物馆,展示无数寄生虫的日本目黑寄生虫学博物馆,还有墨西哥瓜纳华托干尸博物馆。能够逛这类博物馆的人,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在曼谷,诗里拉吉医院中的死体博物馆则是泰国诡异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家博物馆有七个展区,向世人展示着各类奇怪病状,解剖、先天性缺陷、毒理学、寄生虫学、病理学、法医学等,他们所展示的东西无一造假,全部都是实物展示,诸如车祸现场、杀人现场、畸形婴儿尸体、干尸、被子弹打穿的头颅骨、高空坠落、断臂残肢、五脏六腑、撞车、食人魔等,一幕幕都是让人看过之后噩梦连连。进入死体博物馆看展览需要四十泰铢买一张门票。我和利希美虽说已经在曼谷待过一阵子,这一次,我们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家死体博物馆。
    “展示的东西还挺形象,看着也不是很恐怖,少点儿新鲜感。”利希美一面走一面嘀咕着,她跟着我出生入死,遇到的怪事不少,对于这些尸体白骨什么的自然不会感到害怕。我提醒她我们来这儿不是来玩儿而是干正事。斯里潘当初为什么要来死体博物馆?他又是怎样遇到了凶手?我特别想知道凶手与死体博物馆之间的关系。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利希美一门心思还是在博物馆展品上面,看到这个哇哇哇,看到那个呼呼呼,完全像是一个小孩子。这种阴森恐怖的博物馆,人气还不少,来来往往有着不少的游客,这些游客被一幕幕残忍的场面吸引着,特别是食人魔展区这一块,经过导游介绍,他们一片哗然。
    我一心想查案,心不在焉地走着,走马观花。如果不是利希美慢吞吞的,我只怕已经转完整个博物馆。利希美迟迟没有跟上我,我只好坐在一张专门给游客休息的椅子上等她。几分钟后,有人在背后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到是皮查雅,微笑道:“你怎么也在这儿?”皮查雅打开一本笔记本给我瞧,笔记本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图案是一个“o”形图案,三个赤身裸体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绕成一个o。皮查雅告诉我,这是他哥哥斯里潘的笔记,正是这个图案将斯里潘引来死体博物馆。可是我逛了那么久,印象里,这座博物馆好像没有这个图案。此时,利希美来到我们面前,见到皮查雅,她显得有些意外地问我:“你们约好了吗?”
    “碰巧遇到而已。”我回答。利希美看着皮查雅手中打开的笔记本,“这个图案我好像刚刚才看到,好像……”
    “在哪里?”我问完,利希美却记不起来了,她说她要去找找,跟着朝她刚刚走过来的方向走去。我和皮查雅跟在她身后,由于斯里潘画画功力一般,画得也不是很清晰,这个奇怪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我们自然也不大清楚。来到一个房门面前,利希美停下来,她盯着门口左边的门牌看了一眼,说:“明明在这里,怎么会不见了呢?”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皮查雅轻声说了一句。
    “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一模一样的图案,也许这个房间有什么秘密。”利希美说完伸手去开门,谁知道她还没有触碰到门把,这扇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一只修长而强有力的手臂伸出来,这只手迅速地抓住利希美。利希美“哇”的一声惊叫,整个人已经被那只手拖进房门里面。利希美被拖进去后,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开门,快开门。”我奋力撞门,门无动于衷,而我已经疼得咬牙。我让皮查雅去叫保卫,我不停地撞门,这扇门很牢固,无论我怎么努力,哪怕我粉身碎骨,这扇门依然屹立着。皮查雅带着保卫过来,利希美已经被拖进房间十多分钟。保卫拿出钥匙开门,门被打开后,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利希美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后来经过博物馆负责人提示,我们在房间里面找到一个密道,密道通往博物馆外面。
    博物馆负责人告诉我,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并不多,我叫人根据他给的名单去排查,结果没人有嫌疑。在这个房子里面坐着,皮查雅对我说:“我们只能坐着吗?”除了坐着,我们还能做什么?只求利希美别出什么意外。顿了顿,我让皮查雅把她哥哥斯里潘的笔记给我再看一下,那个奇怪的“o”,它到底有什么含义呢?我看得仔细,皮查雅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图案来自什么呢?”
    “衔尾蛇?难道是衔尾蛇?”让皮查雅这么一提醒,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衔尾蛇”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符号之一,一条蛇咬着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圆。这个符号,神秘且具有魔力,在北欧神话里面,衔尾蛇名为乌洛波洛斯。它代表着宇宙的永恒,它头尾相衔,雌雄同体,这是一条盘绕全世界的神奇巨蛇,它嘴巴咬着尾巴的姿态被人认为象征着“无限”、“永生”、“睿智”、“世界”、“完全”等。古埃及人把衔尾蛇作为宇宙四神的统一。在印度神话里面,千蛇之神舍沙环绕着龟神俱利摩,它们一起支撑着背负整个世界的八头大象。而印度把衔尾蛇譬喻生死轮回,据说蛇咬尾巴是为了杀死自己,吞吃自己并令自己获得新生,也就是说蛇咬住自己尾巴杀死自己,这是生命的结束,同样也是生命的开始。
    斯里潘所记录的这个“o”并非所谓的衔尾蛇、环形蛇,它是由三个赤身男人嘴巴咬着脚所形成的怪圈。上面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一个血红色,一个为银白色,一个煤黑色,三种颜色随着男人头咬脚的体态环绕着。皮查雅盯着这个奇怪的图案说:“这是一个奇怪的人形怪圈,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符号还是什么?”
    “据我所知,有一部分炼金术师会把衔尾蛇用来当作徽章标志,如果这是一个标志,一种信仰的话,看来这次的窃骨事件将会牵涉不少人。”我说完,皮查雅似乎察觉到什么,指着图案中间的地方说:“这儿好像写着什么,哥哥他用涂改液涂掉了。”我伸手摸了摸图案的中间部位,好像还真有涂改液的痕迹。皮查雅突然很振奋地说:“没事,你来我家吧!”
    “去你家?”我有点儿不明所以。
    “我给你看我哥哥的笔记本电脑,那儿肯定还有关于这个图案的记录。”皮查雅说完朝博物馆外面走去。有线索,我自然不会放过。我跟着皮查雅来到她家里,皮查雅把斯里潘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后皮查雅显得很烦恼地说:“我试过无数次了,密码总是不对。”我们白高兴一场,皮查雅根本没有打开斯里潘笔记本的密码。这时候如果利希美在就好了,以她的技术肯定能找到斯里潘所设的密码。皮查雅说:“怎么办?我又不愿意把笔记本电脑交给警察局,哥哥他很细心谨慎,笔记本电脑总是不停地更换密码。”
    “你可以仔细想想,你哥哥都会用什么来作为密码,生日什么的。”我说完,皮查雅无奈地叹气说:“都试过了,一个都没中,要不你来试试,说不定你运气好一些。”她把斯里潘的笔记本电脑交到我手里,我对着电脑屏幕,皮查雅提醒我说:“我哥哥喜欢用数字做密码。”
    我只好按照自己所想的输入几个数字,结果都以失败告终。皮查雅失望地看着我,我失落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如果找不到线索,利希美不知道会不会死掉,抓走她的人会杀掉她吗?凶手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又烦又闷的时候,总部打了个电话给我,他们告诉我律实县西北部一个山村里面又出现了一起窃骨事件。我告诉皮查雅实情,皮查雅关上电脑后说:“那个村子离这儿不远,我陪你一起去瞧瞧。”
    我在皮查雅的指引下来到案发现场,手法差不多,开馆起尸取骨,手法干净利落,这一次同样没有收拾现场,难道凶手时间变得紧迫了吗?没时间清理现场。我呆呆地蹲在棺材边上,抽了一根烟,有个曼谷警察突然说道:“又是这个图案。”这话使得我心一紧,把手里的烟蒂扔掉,我走到那个警察面前用泰语跟他说:“什么图案?”那个警察指着尸体左脚脚底说,“你看了就知道。”我蹲在尸体脚跟边上,拿起已经被剔骨、软绵绵的死者左脚,左脚的脚掌掌心的地方被人打下一个烙印,烙印呈环形,三个男人头脚交缠,显得诡异而神秘。
    “就是它了,前面几宗案子,尸体都被打下烙印吗?”我问那个警察。
    那个警察点点头说:“对,我们一直调查这个图案,似乎没有什么突破口。在泰国,我们崇拜蛇,我们这儿只有环形蛇的图案,没有这种人形怪圈图案。”
    我走出现场,皮查雅来到我面前问:“怎么?有没有发现什么?”我把脚底烙印的事情告诉她,她做出一副冥想的表情说:“这个人形怪圈符号肯定代表着什么?也许我哥哥他知道。”这话属于废话,就算她哥哥知道又有何用?他被凶手杀死了,笔记本电脑又开不了。
    我把皮查雅送回家后,开车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天已经黑了,进门的时候,一条黑影从我跟前闪过,我扑过去,一股血腥味灌进我的两个大鼻孔里头。确定房间里面安全后,我伸手去开灯,灯一亮,房间地板上全是血迹,我喊了一声利希美的名字,屋子里面没有人回答。我走到沙发这边,一条尸体出现在我眼前,尸体是一只黑猫,黑猫肚子被剖开,死得很惨。我走到猫尸面前,检查了一下猫尸,它肚腹里面藏着一卷纸。我把这卷纸拿出来展开,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泰文,内容大概是如果不想她死的话,最好别管这个案子,如果我还穷追不舍,利希美很快就会死在我面前。居然威胁我,看来凶手已经知道我的一举一动,我赶紧把这张纸扔掉。将屋子清扫干净,这个晚上,我一夜没睡好,利希美的死活已然掌握在我手里,我要是乖乖听话,利希美也许能活着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坐立不安,因为皮查雅给我来了一通电话,她在电话里面说,她哥哥的笔记本电脑已经被她破解密码。在屋子里面徘徊了两个小时,我出门下楼开车来到皮查雅家里。皮查雅见到我后显得挺激动的,哭着说:“我哥哥他……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他怎么了?”我问道,皮查雅哭得已经不成人样,她指着斯里潘的笔记本说,“你自己去瞧瞧。”我走到斯里潘的笔记本面前,笔记本已经被皮查雅浏览过无数遍。她正在看的这篇文章,斯里潘描述的内容和我遇到的事情差不多,他跟我一样被威胁了。看来斯里潘追踪凶手的时候同时被凶杀追踪了,凶手威胁他说,如果他继续追查,他们将会杀掉他妹妹皮查雅。“为了妹妹一辈子平平安安,我得先把他们抓进大牢。”这是斯里潘的原话,他没有向凶手妥协,他追到了犯罪现场,结果没有斗赢狡猾歹毒的敌人。皮查雅还在哭哭啼啼,她坐到我对面的时候,我问她:“这里面有没有关于人形怪圈符号的东西。”
    “在另外一个文件夹里面,文件夹名字叫比萨。”皮查雅说完,我开始在笔记本里面寻找这个名为比萨的文件夹,如果我没有记错,“比萨”在泰国某个语种里属于恶魔的意思。找到比萨文件夹,我点开它,里面的确有有关于人形怪圈图案的解释,这个图案是斯里潘在监狱里面拜访一位前黑社会大佬知道的。图案由三个恶魔交缠而成,恶魔互相咬着形成一个圆圈,表示永恒的邪恶。这是泰国一个很古老的符号,普通人根本认不出它。那个黑社会大佬对它也是一知半解,据他所说,一些混帮会的泰国年轻仔,他们有时候会用到这个符号来做文身。
    “这么说,这跟帮会有关吗?”尽管找到人形怪圈的解释,但是我还是一头雾水,问皮查雅一句。皮查雅说,“你看到最后。”我把文章翻到最后,最后斯里潘提到,那个黑社会大佬认识一位信奉人形怪圈的人,这个人就住在律实县。根据黑社会大佬的说法,信奉人形怪圈的这个人脾气很怪,据说他拥有一身神力,但他很少与外界往来。
    “上面没有写那个人的名字,我们怎么找他呢?”我似乎已经感到自己离凶手越来越近了。皮查雅拿出斯里潘的一本笔记本递给我,说:“不需要我们查,我哥哥他已经找到了。”
    “贾卡蓬?”我看到斯里潘记录了这么一个名字,除了名字,上面还有贾卡蓬的资料。贾卡蓬,53岁,律实县高母村人,曾经因为故意伤人和诈骗罪坐了八年的牢。出狱后回到律实县,从此不再跟社会上的人往来。经过我亲自调查,贾卡蓬一直在乡下务农,与案子无关。斯里潘说贾卡蓬与案子无关,我瞟了一眼皮查雅说:“这人不对。”
    “我哥哥没有调查清楚而已。”皮查雅说完,她拿出另外一个本子递给我,我打开本子看了一眼,上面写着:贾卡蓬,比萨符号信奉者,由于其能力非凡,在乡下拥有一批忠实信徒。我问皮查雅:“这是你哥哥记录的吗?”
    “不,这是我写的,我有个中三同学,她就住在高母村,她告诉我,高母村已经被贾卡蓬搞得乌烟瘴气,大家平时都不劳动了,整天只知道去听贾卡蓬布道。”
    “看来他把你哥哥给蒙骗过去了。”
    “贾卡蓬这个人鬼精得很,我想他和这次窃骨事件,还有杀我哥哥这件事肯定有莫大的联系,幕后主谋肯定是他,除了他之外,谁会偷窃别人的尸骨呢?”皮查雅说得铿锵有力。我合上她给我的本子,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去高母村调查贾卡蓬,毕竟贾卡蓬老奸巨猾,他能蒙得住斯里潘,自然也能蒙住我们。他真要是幕后主谋,事情不好办了,毕竟我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想到这儿,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我打开短信,短信简短地写着:你不老实,那个女人已死。
    3 白骨掠夺者
    幽暗的地堡之中,利希美晃着剧痛连连的脑袋,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感觉到自己身处一间封闭的密室里面。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股腥臭味把她给刺激醒来。脑袋很疼,像是上百只长着尖牙的虫子肆扰着她的大脑皮层。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脑袋没有那么疼的时候才喊几声救命。啪!一道灯光打来,灯光刺眼,刺眼得她都快睁不开双眼了。密室变得明亮,周围变得清晰,一股阴森森的感觉扑面而来。在她的眼前,白骨,白骨,全是白骨。白骨一根一根地摆着,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它们互相搭配着形成各种各样的摆设,星形、花形、鸟形、人形、畜生形、佛形、妖魔形……憨态可掬者、狰狞恐怖者、玲珑可爱者,使人目不暇接。
    利希美被这一房子的白骨工艺品震撼住了,她见到过石雕、竹雕、木雕、骨雕,见过草编、绳编、灯饰、面塑等,房子里的白骨,经过衔接、拼错、镶嵌、粘贴、胶合、雕刻、堆积等工序形成了一个个精致造型。自己和满房子白骨在一起,她心里直发毛,心里在想,如果不是一个神经病,谁会有如此诡异的想象力?自己若是被一个疯子抓来,只怕危在旦夕。
    她越想越害怕,一道凉风袭来,房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瘦长的身影从门缝里面钻进来。利希美抬头看着他,他身形高大,穿着一件黑色西装,戴着一顶黑色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围巾,整个外形看上去除了高大之外,剩下的全是神秘。这人走到利希美面前,他蹲下来把利希美扶起来。利希美推开他骂道:“神经病,快放我走,要不然……要不然……”
    “我叫萨克达,这间白骨房的主人,即将闻名世界的白骨工艺师。”男人嘴角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说着。他声音很好听,如同一曲轻音乐,听着舒服,容易上瘾。利希美盯着他说:“废话少说,放我走。”萨克达竖起一根中指甩了甩,表示不同意,利希美骂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带你参观我的工作室,来吧!你是我的第一位观众,你也将会是我的第一位粉丝。”萨克达牵起利希美的右手朝外面走去。利希美居然没有抗拒,乖乖地让萨克达牵着往外面走。出了密室,外面是一个大殿,堆满白骨的大殿,这里的白骨工艺品比密室里的更多、更大、更吓人。白骨摆成各种恐怖形状、恐怖表情,整个大殿在这堆白骨渲染下显得阴森无比。
    利希美胆战心惊,却又不敢造次,一路缓缓地跟着萨克达,听着萨克达讲述他这些作品背后的故事,四面佛、坤平将军、龙王那伽、鬼妻娜娜、湿婆神、象神迦尼萨、白猴神哈奴曼……萨克达完全没有理会利希美愿不愿意听,他投入地诉说着。
    在一颗白骨雕成的螺蛳面前,他轻声说:“很久之前,泰国的一位王后怀孕了,分娩之时,她却生了一个白螺蛳,国王恼羞成怒,他把白螺蛳扔到一张竹筏上面,从此白螺蛳随着竹筏在河里漂流。竹筏一直漂,漂到一条巨龙那里,巨龙没有收留白螺蛳。可怜的白螺蛳继续过着漂流的生活,最后漂到了妖国,妖国中的一只老妖把白螺蛳捡起来抚养。不久之后,白螺蛳的壳破裂,一个漂亮的男孩从这儿诞生。男孩长大了,他从老妖口中得知自己的母后原来是个妖魔,他不相信,他想去求证,因此偷走老妖的宝物回到他出生的王国。这时候,国王举办招亲大典,公主扔花环选夫婿,结果花环套在了他头上,最后他和公主结成夫妻。”
    萨克达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嘴巴里只是幽怨地叹着气,说:“男孩好可怜。”
    利希美心想,“能不可怜吗?和自己的妹妹结为夫妻,这日子还能过吗?”
    萨克达牵着利希美来到另外一个作品面前,这个作品是一朵荷花,荷花上面躺着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孩。利希美望着这朵荷花,萨克达说:“很久以前的泰国,那时候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拥有两个老婆。有一天,为了争宠,小老婆把大老婆给杀死了。大老婆死后牵挂着男人,她化身一条小鱼在男人每天路过的河里游着,试图提醒男人什么。小老婆通过巫师知道这事后,她想方设法弄死化身为鱼的大老婆。鱼最终死掉了,她的女儿把她的骨头扔在村头的岔路口,一年后,埋葬鱼骨头的地方长出了一棵树,这棵树能发出美妙的歌声。国王知道这件事后,他想把这棵树移植到王宫,可是谁也拔不出这棵树,除了鱼的女儿。最终鱼的女儿成功拔出这棵树,备受国王欣赏,她成了王后,还生了一个儿子。这事让男人的小老婆嫉妒不已,趁王后回家探亲的时候,她把王后推入河里,王后被淹死了,小老婆就让自己的女儿穿着王后的衣服回到王宫冒充王后。可惜,国王不是傻子,他发现了这个诡计,他把假王后杀掉并把她的骨肉磨碎做成肉酱饼送给那个小老婆吃。”
    “真恶心。”利希美插了一句。
    “你想知道王后怎么样了吗?”萨克达知道利希美对他的作品提起了兴趣,愉快地问。利希美平淡地说了一句,“王后不是被淹死了吗?”
    “不,王后死后转世成为一朵美丽的荷花,这朵美丽的荷花被一对老夫妻带回家里,荷花变成了一个勤劳勇敢的女孩,女孩成了老夫妻的养女,最后她遇到了国王,他们相爱了,相聚了,恍若隔世的爱情……”萨克达说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忧伤无比,看着快要哭了。利希美忍不住嘲笑他:“想不到你还挺多愁善感。”
    萨克达把他那黑色西装外套脱掉,帽子和围脖也摘了,有些疲惫地坐在一张白骨搭成的椅子上,拿着一只白骨雕成的酒杯倒了一杯红酒,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说:“没人能懂我的孤独,从来没有人。”
    利希美远远地看着萨克达,他长得还算俊俏,表情忧郁,眼神伤感,惹人爱怜,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个亡人。”这几个字清脆地从萨克达牙缝里面吐出来,利希美打了个寒战。萨克达放下酒杯,缓缓地站起来,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带着锋芒的眼神直视利希美,利希美不敢接他的目光,低头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萨克达突然捂着自己的腰部,脸上露出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萨克达,你这个魔鬼,你去死吧!”利希美回头看去,一个老头子带着一帮村民举着火把冲了进来。利希美莫名其妙之际,老头子他们已经把萨克达围了起来,火把围着萨克达,老头子嘴巴里面不干不净地骂着。萨克达没有还手之力,痛苦地坐回那张白骨椅子,说:“你们想杀我吗?”一个提灯大汉从大殿后面走出来,他走到了老头子身边,老头子赞许地看着提灯大汉说:“坦古努拉特,你立功了。”
    “你背叛了我,你在我的酒里下毒了吗?”萨克达愤怒地盯着提灯大汉坦古努拉特。
    坦古努拉特破口大骂:“我受够了,受够了你,受够了这一切,你是个变态、是个疯子,你亵渎了我们的灵魂……”他还没说完,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划过了他的脖子,他倒下了。萨克达手里多了几把柳叶刀,他这是要做濒死一战。
    “萨克达,你死掉了,我们都不会怀念你,我们会掩埋你的一切,你认命吧!为你所做的一切赎罪。”老头子说完,萨克达怒道:“不,贾卡蓬,你杀不死我,永远杀不死。”老头子大手一挥,手里的火把甩到了萨克达身上,其余的人同样把火把扔在萨克达身上。萨克达手里没有力气了,柳叶刀掉在了地上,熊熊燃烧的火慢慢地淹没他,他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任由火焰将其吞没。利希美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可恨又可惜。
    利希美获救后,她很快回到我身边。
    我感到些许安慰,那条关于她的死亡短信使得我忐忑了一整天。一见到我,她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她所遇到的事情,听她说完自己的亲身经历。坐在我身边的皮查雅感叹着说:“好险好险,想不到我哥哥被这种人害死了,希美姐姐真是命大,如果不是贾卡蓬他们及时赶到,后面不堪设想。”
    “萨克达为什么要带走你呢?”我问利希美。
    “他缺少观众吧!”利希美简单地回答。
    “为什么只是你一人?”我再问一句。
    “老宫,你什么意思?你这话把我问蒙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单单就我一个?也许因为我长得漂亮?或者因为我是个女警官。”利希美较真儿了,看到她一股劲儿解释,我拍着她肩头呵呵笑道:“傻样,我跟你开开玩笑罢了,瞧你较真儿的劲儿,笑死人了。”利希美撇撇嘴,愤愤地坐到一边去。
    萨克达已经被高母村的村民烧死,斯里潘的大仇已报,皮查雅感到高兴极了,她说以后肯定会做一个好警察,她会继承她哥哥的意志。吐露一阵心声后,皮查雅告辞了。我看着还在生气的利希美,哄着她说:“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你别当真呀!”
    “你去调查贾卡蓬的时候,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萨克达的身世?”利希美问。
    我点点头,利希美叹气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我“嗯”了一声。萨克达被烧死后,他的白骨工作室被曼谷警方清理掉。至于那些惊悚恐怖的白骨工艺品会被搬运到哪儿,我无权过问。事后我去见了贾卡蓬,贾卡蓬本来已经被我和皮查雅认定为幕后黑手,之前,我和皮查雅去过一次高母村,可惜没找到他。那时候,他估计正带着高母村的村民举着火把闯入萨克达的白骨工作室。贾卡蓬虽说坐过牢,但他一直安分守己,皮查雅的同学说他蛊惑人心,原来他一直在组织村民对付萨克达。
    萨克达是在律实县高母村出生的孩子,贾卡蓬他们从小看着他长大。
    三十多年前,一个大肚婆独自一人忍饥挨饿风雨兼程来到高母村。大肚婆无依无靠,孩子又快生了,她倒在村头的一棵杧果树边上。贾卡蓬碰巧路过,他把大肚婆带回家里,刚刚跨入家门,大肚婆就生了,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
    大肚婆说着一嘴大家听不懂的语言,谁也不清楚这个女人来自哪里,因为她生了小孩后,命没有保住。好心的贾卡蓬亲手埋葬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女人留下来的孩子,他只能收养起来,并给他取了“萨克达”这个名字。
    萨克达出生之后,他和别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他很恶毒、很暴力、很血腥,三岁大左右已经开始杀鸡鸭、杀老鼠青蛙,他会把这些动物的皮肉全部剥掉,玩弄这些动物的骨头。萨克达越长大越奇怪,十六岁那年,他把贾卡蓬邻居家的一头老水牛给杀死了,老水牛的皮肉被剥掉,只剩下一具骨架。这事吓得贾卡蓬的邻居几天没有睡好觉。贾卡蓬认识到萨克达与众不同,整个高母村被他搅得鸡飞狗跳,别说村里的鸡鸭猪牛,就是小孩见到他也会避之三分。贾卡蓬忍无可忍地把萨克达关了起来,足足被关了一个月,后来萨克达逃跑了。
    逃出来后,萨克达把高母村亡者的坟墓全挖了,死者的白骨被他用来搭建一座房子。这事轰动了整个高母村,全村人来找贾卡蓬的麻烦,贾卡蓬去找萨克达的时候,萨克达已经逃到曼谷。贾卡蓬一路追到曼谷,一时激动的他捅了萨克达一刀,结果他被抓了,加上他在做卖假药的生意,法官给他判了刑。贾卡蓬坐牢后,萨克达接着失踪了。
    直到律实县发生一起又一起窃骨事件,贾卡蓬认识到萨克达回来了,出狱后一直很安分的他将高母村的村民组织起来,想办法对付萨克达。按照贾卡蓬的说法,萨克达并非泰国人,他来自国外,具体是哪一国人,他也没弄明白。萨克达身上流着一股恐怖血脉,这种恐怖血脉使得他自幼便和其他人不同。贾卡蓬是高母村里唯一懂得神鬼的法师,他还是高母村的祭师,因而懂得不少奇异的法门,他的祖师来自一个叫曼加诺学派的神秘组织。这个曼加诺学派的标志、族徽正是人形怪圈“比萨符号”。这是泰国里面极为古老的符号之一,这个符号源自衔尾蛇,代表着人类的本能本性,代表着矛盾与轮回。
    萨克达自幼生活在贾卡蓬身边,受贾卡蓬的影响,他偷偷地研究曼加诺这个神秘学派,野心勃勃的他与贾卡蓬甘心蜗于一个小山村不同,他想把这个学派发扬光大。曼加诺学派中有一门骨雕奇艺,修行这门技艺的人将会受天下人崇拜。身怀恐怖血脉,自幼性格冷僻的萨克达怎么能放过这次机会?他拉帮结派,最终组织了一间白骨工作室。在这个秘密的工作室里面,萨克达日夜修炼,午夜窃骨,白日修行,工作室从只有一根骨头慢慢地变成一座白骨博物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养父贾卡蓬带着村民匆匆赶到,一把火烧掉了萨克达所有的梦想。
    “他心存邪念,我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那么狡猾、那么聪明,除了我,只怕没人能对付他,他现在就这么死掉了,我没有一丝悲伤。”这是贾卡蓬最后跟我说的话。
    说白了,萨克达从小就有恋骨癖,这种扭曲的爱好如同病毒一般侵蚀着他,使得他身不由己,爱骨如命,更不惜渎尸窃骨杀人。然而,事情真就这么简单吗?利希美回来后的一个星期,她几乎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萨克达看着很忧伤很忧伤,他的双眼充满故事,你知道吗?他想让我阅读他的眼睛,阅读他的内心,可惜我没有做到。”
    利希美似乎很同情萨克达,我不知道她是否过于善良,对于一个白骨掠夺者有什么好同情呢?后来,利希美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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