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夺命佛
    1 秘术
    走进女孩的店,我心间惴惴。女孩和我说想要向我借钱开店做生意的时候,我本以为她会开一家服装店,或者咖啡馆、水果店、奶茶店什么的,我想是我想得太文艺了。女孩的店里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甚至不知道她从哪儿获得这些东西。畸形扭曲的羊角、白森森的牛头颅骨、面目狰狞的佛像、颜色各异的小棺材、已经成为干尸的蝙蝠、猫的骸骨、死亡的食鸟蛛,还有许许多多我说不出来的骸骨以及形形色色的盒子、牌子、饰品。
    除此之外,货架上还陈列着两排瓶瓶罐罐,大大小小都有,陶制的、铁制的、玻璃的。靠近的时候,容器透着阵阵恶臭,不懂女孩在里边放了什么。那些透明玻璃的容器,里面则泡着半瓶紫红色的液体,散发着百合花的香味,不懂是啥?我被这个看似阴暗的店铺震慑住了,面对我僵硬的表情,女孩微笑着请我坐下,说:“你一定很好奇,我现在可以向你坦白,其实,我是一个小女巫。”
    “女巫?”我眯着眼盯着她,她经过修整已然不再是那个邋遢小女孩,穿着一件雪白色衬衫,底下则是一条黄绿色的短裙。她皮肤很白,看着像是藏在一片绿色叶子里面含苞待放的雪莲花。我盯着她看,她神采奕奕地望着我,自信又爽朗,气质凌人。她给我倒了一杯水,说:“压压惊。”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很甜,清冽可口。她接着说:“我是一个拥有魔力的女孩,自幼如此,村子里的人都叫我疯丫头。我和很多女孩都不一样,这是第一次离开村子,想要生存下去,我得拿出点儿本事。我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会,还好我对这些有些天赋。”她说完挥手指着店子里摆放的诡奇物品。
    “你这是打算帮人求求神算算命吗?”我直言。
    “我想让我亲手制作的这些小玩意儿给人带来福祉。”女孩扬唇一笑。算了,至少她走的路和洛杰不一样,洛杰沦为地下拳选手,杀人无数。她做这事,开这种店,尽管我不太喜欢,但是这类店在泰国这个诡异国度特别受欢迎,我只能祝福她。我沉默下来,女孩抬头问我:“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说出来,你不打算问了吗?”我随即想了想,确实还差一个问题,她向我借钱开店的时候,她答应了我,店铺一旦开张,她会告诉我她的名字。
    “梵缇娅可,我的名字叫梵缇娅可。”女孩轻声说着,声音很脆,像是一只灵动夜莺发出来的妙音。我向她点点头说:“总算知道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也不会告诉我。”
    “我有个礼物送给你,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你是个好人,换作别人,只怕已经把我给卖了吧!”她一面说着一面在抽屉里面找寻什么。几分钟后,她拿出一只已经包装好的红色小盒子递给我,像个戒指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想打开,她不给。“你回去再看看,千万不要嫌弃,我是个穷女孩,这里面不是金银珠宝,只是我小小的心意罢了。”
    听了梵缇娅可的话,我只能把小盒子塞进裤兜。她说:“对了,还有那位姐姐的。”她又弯下腰去寻找,找了一会儿才拿出一个方形盒子递给我,“替我谢谢她。”这个盒子比我的大多了,我有些嫉妒地说:“你对她还真好。”她只是点头笑笑。我只好把盒子收好,喝了一口水,我问她:“你真的能起死回生吗?”这个问题相当滑稽可笑,但我又不能不问她。听医生们和同事们说,他们把我和利希美从崩塌的大楼中挖掘出来后,我们都快断气了。她能救活我们俩,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梵缇娅可看着单纯可爱,她会是满肚子阴谋的人吗?听了我的问题,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是秘术。”“秘术?”我诧异地问。
    “嗯,不可告人的秘术。”梵缇娅可似乎不打算把真相说出来,我感到郁闷,话匣子都打开了,何必憋着不说呢?此时,店里来了两个胖女人,她们进门后便找店主。我不想打搅梵缇娅可做生意,只好带着她送我和利希美的礼物离开。梵缇娅可也没有挽留的意思,知道我要离开,她叮嘱我,要是遇到什么危险,遇到什么难题,随时可以来找她聊聊。
    回到酒店,一开门,利希美正在我床上上网,我走过来,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她似乎在看美剧,一个侦凶破案剧。见到我回来,她懒洋洋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笑道:“别乱想。”利希美说:“我可没有乱想,那个女孩很漂亮,你到底是个男人,见到那么漂亮的女孩,能不动心吗?人家找你借钱,随便开个口,数目可不小,你居然答应了,魂都被人给迷了。”
    “我是见到她着实可怜,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解释着。
    利希美笑道:“得了吧!她虽说孤零零一个人,以她的能力,绝对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又不是王室中童话里走出来的病怏怏的娇气公主。”她意见还真不少,我显得有些无语。利希美还想说什么,我把梵缇娅可送给她的礼物摆在她面前,说:“人家还给你送礼物了。”
    “哟,懂事,看来我得积点儿口德。”见到礼物,利希美那些烂话说到喉咙又咽了下去,抱着那个装礼物的盒子,忙着拆礼物去了。我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伸手在裤兜里掏了掏。奇怪了,梵缇娅可送我的礼物居然不见了。我找了找,找遍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没有找到。利希美突然惨叫说:“切,我还以为她能送什么好东西给我,想不到是这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我走到利希美前面,低头看了一眼梵缇娅可送给利希美的礼物,那是一尊四面佛佛俑,佛俑呈金黄色,面目威严,庄严优雅,手持各种法器。四面佛是泰国相对独特的文化之一。所谓四面佛,它属于神,而不是佛,它是婆罗门教三大主神之一,名为婆罗贺摩。四面佛拥有四张脸孔,所谓慈、悲、喜、舍,也就是仁爱、悲悯、吉祥、施惠。泰国人在朝拜四面佛的时候,必须做到每一面都拜祭,要不然你许的任何愿望都会失败。梵缇娅可居然送了一尊四面佛佛像给利希美,这点着实让人想不到。利希美对四面佛可没有什么好感,听说有礼物,人还精神不已,见到礼物是一尊佛像,她整个人耷拉着,面对佛像嘀咕着:“想不到是你这玩意儿,那丫头她疯了吧?”
    “有礼物已经不错了,你就别嫌弃了,你看我,我都借钱给她了,她什么都没有给我。”我把梵缇娅可送的礼物弄丢了,只好拿这个来安慰不大开心的利希美。利希美嘟着嘴说:“算了,当作个玩笑。”她把四面佛佛像收回那个盒子然后抱起来下床朝门外走去。我没有拦下她,而是帮忙关电脑。关了电脑,我在房间寻找梵缇娅可送给我的那个类似戒指盒的盒子。不在我身上,也不在我的房间,那个盒子到底丢哪儿了?找不到,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坐下来喝了一杯白开水,利希美推门进来说:“咱们有事做了。”
    我掏出腕表看了一眼,已经下午六点多了。看到我发愣,利希美骂道:“柯叻拳场的大老板帕朗被杀了,总部叫我们过去看看,他们觉得洛杰的案子还在继续。”我心里咯噔一下,帕朗这个人狡猾无比,身边保镖众多,这个世界上最会保护自己的人无非是帕朗这种有钱有势的人,连他都被杀了,我不由得心寒一阵。起身跟着利希美下楼,见着我恍恍惚惚的,利希美主动提出她开车。我上车后不忘在车里找一下那个盒子,可惜没有找到。利希美坐在驾驶座上问我:“你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那个女孩把你魂勾走了吗?她有那么好吗?你都一把年纪了,人家未必看得上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去查案吧!那丫头别看她清纯可爱,她可邪了,不适合你的。”
    她竟然误会我,我闭嘴不说话,憋死她。
    案发现场已经被曼谷警方用黄线封锁起来,这是在帕朗的家里,别看帕朗腰缠万贯,他住的地方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和普通贫民家差不多,家里的家具大多都是旧迹斑斑。帕朗这人低调,只怕没人能想得到他会住在贫民区。我和利希美进入现场,利希美不停地感慨着,帕朗这人到底是装的还是真心低调?我没有理会她的唠叨和感慨而是直接走到帕朗的尸体面前。屋子只有一具尸体,万幸的是帕朗被杀的时候,他的妻儿没有在家。帕朗死在他家的客厅中间,身体僵直,头南脚北,一只手还抓着茶几的腿儿。
    帕朗头部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榔头,整张脸埋在血泊之中,法医说他死于脑颅损伤,凶器应该属于一把铁锤,现场没有找到,看来被凶手带走了。除此之外,帕朗的舌头被人割掉了,不是被拔掉而是被割掉,一枚薄如纸的刀片在他的舌头中间一划而过,舌尖被带走,只留下帕朗一口污血。凶手很冷静,也很熟练,现在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哪怕一根毛,更别说指痕、脚印什么的。出了黄线,利希美对我说:“拔舌可是杀玉狼的最爱。”
    “杀玉狼已经被火化了,我们亲眼所见,他不可能再活过来,谁会杀掉帕朗?凶手在模仿杀玉狼吗?”我说完,利希美从手里的一堆照片中抽取一张递给我看,这是法医们现场拍摄的照片。利希美递给我的这张,内容是帕朗的左臂,他左臂上面有个刺青,刺青不大,但是很清晰,这是我们久违的比萨符号,三个赤身裸体的人,头交尾形成一个“0”。这个被曼谷青年刑警斯里潘命名为“比萨符号”的东西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我回头看着利希美,利希美一脸茫然地说:“想不到帕朗与这个符号息息相关,它到底代表着什么?”
    “除了帕朗之外,蒙沙旺手上也有这个图案,我想这或许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这是他们的徽章和标记,敌暗我明,这事麻烦了。你接触过萨克达,你会想起什么吗?”我温和地说着,我深知利希美手腕上同样有着这么一个符号,但我不会轻易说破,因为她一直在掩藏,我想她总有一天会亲口告诉我。利希美摇摇头说:“我遇到萨克达的时候,这个疯子的一举一动都把我吓坏了,我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在萨克达白骨工作室里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根本没办法注意到对破案有用的东西。我不想强迫她,她比我还焦虑不安。我笑着说:“也许我猜错了,帕朗的死亡,估计和他们内部有关,我们得瞧瞧是谁来接管柯叻拳场。”
    三天之后,一个让我永远也无法猜到的事情出现了。因为帕朗的死亡,我混进了柯叻拳场,我成为万千赌徒中的一个, 因为在这个晚上,柯叻拳场将会迎来它的新主人。我对这名新主人很感兴趣,能控制整个拳场的人除了帕朗之外,还能有谁呢?在泰国,打黑拳的人很多,玩地下拳场的老板也不少,男子黑拳、女子黑拳、少年黑拳、女子裸身黑拳等,这些都是禁不住的,管理者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柯叻拳场,这座极为隐秘的拳场,每个周末,赌拳者的盛宴便会在这儿展开,可以说这是曼谷最大的地下拳场,能经营这个地方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前任拳场老板帕朗,我看过他的资料,贩毒起家,做事果断,说一不二,狡猾无比,洗白自己毒贩子的身份后,他花钱打通黑白两道开了这家拳场。他很聪明,知道赌徒们喜欢什么,他把这家拳场经营为一家花式拳场,经常策划出一些令赌徒们彻底疯狂的活动,诸如“爆头之夜”、“饿汉血战”、“囚笼斗兽”等,鲜血和金钱充斥这个肮脏的地方。我对黑拳这一块不大了解,我只想知道帕朗死后,最大的获利者会是谁?
    帕朗这种身份的人,死亡多半是因为利益纠纷,再说杀死他的凶手太职业了,俨然是一件买凶杀人事件。我希望我没有判断错误。我坐在观众席里面,周边全是一群疯子,为了迎接新上任的老板,拳场举办了一场死亡拳赛,由拳场新晋拳师“猛虎”颂猜对阵老派拳王“恶鲨鱼”阿伦,尽管杀玉狼已经不在,这一场血战依然引人注目,在地下拳这一行,铁打的赌徒流水的拳师,拳师总有被杀死败下阵、死亡的时候,赌徒则不会因为输了点儿钱就不赌了。
    “猛虎”颂猜在第三轮趁阿伦一时大意偷袭阿伦,阿伦被颂猜压着打。颂猜一顿狂揍,阿伦最后被打成猪头,吐血身亡。场下已然一片欢呼,我尽力使自己安静下来,面对死亡,我第一次感到恐惧,对于那些不畏生死的拳师,他们难道一点儿也不珍惜的生命吗?阿伦的尸体被拖走了,颂猜获得了鲜花和喝彩。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在一群美少女相拥下走向擂台,老者面目慈祥,拿过话筒后用泰语跟大家打招呼:“欢迎大家来到柯叻拳场观看拳场,我代表拳场全体人员表示感谢。”
    我抬头看着这位老者,心中涌出一层又一层的波澜,怎么会是他?
    “大家好,我就是新来的老板。我叫蒙沙旺。接下来的日子里,柯叻拳场将会在我的带领下给大家献上一场又一场的死亡表演。”老者声音雄浑壮气,整个拳场都安静下来,唯有他这极有厚度的嗓门儿不停地绕着。等他说完,拳场一片掌声。
    我不安地站起来,耳边响起梵缇娅可带着我们逃离傣村那时候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这都是骗局。”
    2 佛牌
    从柯叻拳场走出来,天色已晚,华灯初上,这一带并没有那么繁华,过往的车辆也不多,街道上大多数都是夜间出来散步的平民百姓。夜风习习,比起白天热辣辣的太阳,人们更喜欢趁着夜色灯光晚风出来溜达溜达。赌徒们还在拳场里面为新上任的拳场老板蒙沙旺摇旗呐喊,我已经没有闲心待下去。走出来后,我顺着前面的大街走去,只有走到街口我才能拦到的士。由于拳场里还热闹着,赌徒们迟迟没有退场,街道上显得人迹寥寥。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走着,脑子里很乱,一把大火烧掉蒙沙旺的房子,蒙沙旺却成了柯叻拳场的新老板,他和帕朗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咚咚咚,一个黑色的玻璃珠子从我前面滚出来,珠子跳跃着朝我滚过来,滚到我脚边的时候,珠子停了下来。我低头看了一眼珠子,咚咚咚,前面又跳出一粒珠子,黑色的珠子顽皮地跳动着,发出一阵阵响声。我抬起头顺着珠子的方向看去,前面一个阴暗角落里,梵缇娅可靠着墙壁,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一只脚撑地,一只脚往后踩在墙壁上,手里还玩着两枚黑色玻璃珠。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朝我招招手。我弯腰捡起她向我扔过来的黑色玻璃珠后大步朝她走去。
    “你一定很奇怪。”我没有问她,梵缇娅可已经开声说话。
    “确实很奇怪。”我应和着。梵缇娅可伸手扯了扯鸭舌帽,她把手里玩耍着的两粒玻璃珠扔进短裤的裤兜说:“蒙沙旺和帕朗之间,你想到什么呢?”我只能摇头,这件事让我痛苦不堪,完全没有任何头绪,非要说有什么线索,我只能说蒙沙旺和帕朗身上均有比萨符号“衔尾蛇”状刺青。梵缇娅可笑道:“跟我来吧!”她朝巷子里面走去,我跟着她穿过巷子。巷子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这边开着不少的咖啡店、清吧、水吧、休闲吧、k歌厅。我跟着梵缇娅可进入一家咖啡馆,她给我点了一杯雀巢,自己则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坐下来后,她对我说:“蒙沙旺五年前才到我们村子,老村长在森林狩猎的时候遇到了他,那时候的他好像就快死了。听人说,蒙沙旺那时身上一共有三十六道伤口。老村长心肠好,他把蒙沙旺带回村子并且用草药治好了他。所以说,蒙沙旺并非村子的人,他是个外来者,村里人对他很好奇,也愿意跟他交流。活下来的蒙沙旺倒也懂得报恩,他把外面的事物说给大家听,大家都被他所说的外界迷惑了。蒙沙旺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他还在村子办学,洛杰和我就是在他的学校学会泰语,他知道外面的一切。”梵缇娅可说到这儿,她喝了一口咖啡。我皱着眉头,想不到蒙沙旺和那个无名村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我差点儿被他骗了。梵缇娅可看着我说:“后来老村长死掉了,已经获得人心的蒙沙旺顺利成为新任村长。呵呵,看着众望所归,其实不是这样子。洛杰的爸妈和师父早就看出蒙沙旺心怀鬼胎,不安好心,他们发现了一个秘密。”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打断:“什么秘密?”梵缇娅可接着说:“老村长是被蒙沙旺给毒死的。”
    “蒙沙旺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愣住了,梵缇娅可居然对这些所谓的秘密一清二楚。梵缇娅可莞尔一笑,说:“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为了保住他的身份和秘密,他让洛杰进入圣地拳坛,结果洛杰遇到拳精白牙,白牙操控洛杰杀死自己的亲人。蒙沙旺这是在杀人灭口,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蒙沙旺不会放过洛杰,他们围住洛杰,抓住洛杰。但他们肯定想不到是我偷偷地把洛杰放走。”她说完,脸上愤懑不已。看她的样子,她似乎不会放过蒙沙旺。
    我问她:“蒙沙旺与洛杰的死有关吗?”
    梵缇娅可又喝了一口咖啡,说:“我不知道。”
    “怎么会呢?你肯定知道不少东西,帕朗呢?”我问道。梵缇娅可低下头,揉揉脸蛋,叹息一声:“蒙沙旺肯定有什么阴谋,他也许在复仇,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他不惜一把火烧掉自己家,他让村子里的人都以为他死掉了。谁知道他已经离开村子,还成了柯叻拳场的主人。帕朗的死也许跟他有关,我想,他想要杀死的人可不止帕朗一个。”
    “不止帕朗一个吗?”梵缇娅可的话使我心弦紧绷。梵缇娅可坚定地说:“别看蒙沙旺一把年纪,他在我们村子里面学到了不少本事,杀人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说到这儿,利希美突然来电话,我本不打算接,想和梵缇娅可好好聊聊。电话一直响着,梵缇娅可也不好意思了,笑道:“接电话吧!你要是忙,就去忙吧!我也得回店子去了,我今晚约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经常梦到她死去的丈夫缠着她要和她生孩子,你说奇怪不奇怪?”她说起身走了。我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赶紧去结账。结完账,梵缇娅可已经走出咖啡馆不知道往哪一个方向去了。我给利希美回拨电话,利希美在电话里骂道:“相守宫,你个王八蛋,你死了没有?没有就快点滚过来,又有人被杀了。”
    我把手机移得远一点儿,利希美发飙的声音老霸道了,她的脏话不堪入耳,只能远离。等利希美骂完,我才和和气气地问她命案所在地。曼谷,已然被一股死亡的气息所笼罩,路上的行人们也许没有察觉到,但我已经被这股死亡气息弄得快要窒息了。打车来到利希美所说的地方,这是一个高档会所,由于发生命案,会所已经被封锁起来。我拿出警员证顺利进入现场,利希美见到我之后,幽怨地望着我说:“你是不是又跟那个小丫头黏在一起了?”她的口吻有点儿像我内人,我低头苦笑道:“没,我刚刚从柯叻拳场出来。”
    “真的?”利希美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说:“啥时候骗过你?得了,你别问了,死者在哪里?”
    利希美摆摆手说:“你来晚了,死者已经被运走。”
    “哦!那我还不如别来了。”我抱怨起来。利希美提起一个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着一块血红色的牌子,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一块泰国佛牌。利希美告诉我,死者名字叫亚松,他是柯叻拳场老板的副手。这人好色,喜欢在各大高级会所出没,帕朗被杀后,他不知收敛,所以着了凶手的道。至于血红色佛牌,亚松被杀后,凶手塞在他嘴巴,意义何在?没人知道。
    我连着塑料袋拿起血红色佛牌,佛牌三根手指并拢着那么大小,椭圆形,背面没有任何图案,正面则是“衔尾蛇”的图案,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头交尾,血色的佛牌,诡异的符号,看得我胆战心惊。利希美拍拍我的肩膀说:“我看到这个图案,才申请把这玩意儿留下来给你瞧瞧。据我所知,曼谷潘提市场所销售的佛牌种类繁多、形式万千,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佛牌。这是一枚新式佛牌,你我都知道,制作一枚新佛牌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需要得道高人的帮忙。所以说,凶手把这枚新款佛牌塞进死者嘴巴,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利希美道出我的疑惑,佛牌属于泰国特有的文化之一,佛牌的制作并非随便,我也见过不少佛牌,泽度金、必打、人缘鸟、蝴蝶牌、药师佛、二哥丰、崇迪、拍前拉住、坤平、省卡寨等,“衔尾蛇”款式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随后的三天,我和利希美拿着这枚凶手留下的佛牌走访不少佛牌大师和白衣阿赞,他们都说第一次见到这种佛牌,根本摸不透这种佛牌的来历和寓意。最终,我们只能白白浪费了三天的时间,自帕朗和亚松死后,死亡并没有终止。
    帕朗的财务空勒在自己家的浴室被杀害,一根七厘米长的棺材钉子刺穿他的喉咙,他的舌头没有被割走,嘴巴里反而含着一枚“衔尾蛇”状血色佛牌。除了亚松和空勒,帕朗的秘密情妇尤格达塔的尸体被渔民在湄公河河岸发现,溺水死亡的她,嘴巴里同样含着一枚“衔尾蛇”佛牌。
    佛牌杀人事件不断蔓延,死者均是帕朗身边的熟人,这件事矛头直指蒙沙旺。我曾多次想约蒙沙旺出来谈一谈,每次总是吃闭门羹。蒙沙旺这个人行踪隐秘,除了接任帕朗那天晚上出现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了。这是蒙沙旺酝酿多年的复仇计划。我心里坚信,蒙沙旺肯定不会那么快收手,斯里潘所记录的比萨符号和他必然有着很大的关系。
    “解开蒙沙旺的身份,比萨符号的谜题就能破解了,对吗?”吃完饭的时候,利希美问了我一句。自从比萨符号出现之后,利希美似乎过得很难受,这个图案几乎与死亡画等号,图案一旦出现,总会有人死亡。这个图案到底代表什么?来自什么?蒙沙旺能否解释清楚呢?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们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我们要先把蒙沙旺找出来。”我说。
    利希美坚定地点点头,为了获得比萨符号的线索,她不会错过任何人。蒙沙旺的出现,对于破解这个符号太重要了。她说:“蒙沙旺既然已经离开曼谷多年,他到底藏在哪儿呢?曼谷变化那么多,物是人非,有人在帮他吗?”
    “一个恶魔的形成总少不了几只助纣为虐的小鬼,我最近查到一个人,他跟在帕朗身边已经七八年了。帕朗被杀之后,他的亲信几乎都被杀了,唯独他,他活了下来。”我一边吃着一边翻着自己手里的文件夹。利希美伸手抢过我手里的文件夹看了一眼,说:“蒙克尔,帕朗的贴身保镖,他有嫌疑吗?”我只能说不知道。蒙克尔本来是柯叻拳场的一名黑拳选手,后来被帕朗看中成为帕朗的贴身保镖。据了解,蒙克尔还在打黑拳的时候,他创造了柯叻黑拳拳场连续八十八场不败的纪录,这个纪录直到杀玉狼出现才打破。蒙克尔绝对是一名极为恐怖的人物,他变成帕朗的保镖后,人收敛不少,逐渐地淡出赌徒们的视野。
    “我们要拜访他吗?”利希美指着文件夹上面蒙克尔霸气的一寸照问我。答案是当然。吃完晚饭后,我开车载着利希美往蒙克尔家的方向去。在调查帕朗身边的人期间,我早就觉得蒙克尔有点儿不对头。在柯叻拳场调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谈起蒙克尔,蒙克尔最喜欢的招式便是用七厘米长的棺材钉刺穿对手的喉咙。看来打黑拳的人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癖好,或者自己喜欢的杀人方式。蒙克尔住的地方很偏僻,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在他家的周围几乎没有任何的住户,只有一片茂密的绿化带。我们驱车直入,顺着水泥路来到他家门口。
    蒙克尔家里亮着灯,看样子他没有离开。根据资料显示,蒙克尔至今单身,没有老婆也没有儿女,也没有什么朋友,他独居于此,性格孤僻。我和利希美下车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四周全是高木林荫,寂静无比。我去敲门,利希美则走到窗边朝里面窥探。蒙克尔一直没有出现,我只能加大力度,大门被我拍得啪啪直响,屋内还是没人回应。我感到纳闷儿时,利希美已经从后门绕进去替给我开门,说:“一楼没有一个人。”
    “蒙克尔,你在家吗?”我朝楼上喊了一声,灯火明亮,屋中无人,我和利希美都感到不对劲儿。这时候,楼上突然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跟着是一阵又急又乱的脚步声。我和利希美抢着朝二楼跑上去。来到二楼,二楼的灯火突然熄灭,利希美大喊一声:“谁?”只听到玻璃被砸开的声音,一条黑影窜了出去。利希美快步追着黑影,一路追到窗边。我则去寻找开关。灯火重新明亮起来,利希美站在窗边破口大骂:“让他给跑了。”
    我走过去,窗口已经被砸烂,地毯上掉着几块碎玻璃片。黑影从窗口一跃而去,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回头看着屋子,利希美遗憾地说了一声:“我们来晚了。”
    蒙克尔死在我们的面前。
    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身体,头低着,脸朝地,像是在拜神。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脖子上没有插着七厘米长的棺材钉子,舌头也没有被割走。遇到如此离奇的死亡,我赶紧给曼谷警察局和总部打电话。利希美在蒙克尔周围绕了一圈,屋子没有任何打斗迹象,一切完好无损,她冷笑道:“他这是甘愿受死吗?”
    “是呀!死亡竟然如此虔诚。”我叹着气说,死亡最终找到了蒙克尔,只是他的死亡让我无法理解,以他的能力,凶手哪里能近得了他的身,杀死他这样子的泰拳高手也得花点儿功夫吧!谁想到他死得如此安详,像是自己吞食安眠药自杀一样无声无息。
    “快看看他的手掌心,好像垫着什么。”利希美敏锐地察觉到蒙克尔撑着地面的左手不对劲儿。我蹲下来挪开蒙克尔的左手,在他左手下面,一枚滴着血的雕刻着“衔尾蛇”模样的佛牌紧紧地被他摁在地上。利希美伸手抽出佛牌,望着佛牌上面三个赤裸环状的男子,“又是它,怎么又是它?”
    “刚刚逃跑的人难道是蒙沙旺?”我朝着已经被砸烂的窗口看去,这时候再去追凶已然来不及。利希美倒抽一口凉气,门外已经响起了警笛。同事们赶来了。看着同事们提着犯罪现场勘验的工具箱上来,我跟利希美说:“交给他们吧!但愿他们有所发现。”
    “毕竟凶手没有想到我们会突然出现,他也许留下了来不及处理的线索。”利希美自我安慰着。
    把现场和滴血的佛牌交给同事后,我搀扶着利希美往楼下走去。
    回到所住的酒店,洗了个澡,疲软地躺在床上,手机“嘀嘀”地来了一条短信,梵缇娅可在短信里面说:“相守宫先生,我想我知道佛牌的秘密。”
    3 头颅
    夜深人静,街头上已然没什么人影,几只黑色的流浪猫踮着脚尖就着茫茫夜色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下着雨,地上湿漉漉的,我撑着一把浅蓝色雨伞踩着坑坑洼洼的积水走向梵缇娅可那间诡异的铺子。梵缇娅可对于我所调查的案子至关重要,她主动给我发短信,我显得很兴奋,至少我知道这一趟不会白去。她知道太多东西了,哪怕她神经兮兮,说话总有点颠三倒四。
    天空阴沉,霹雳如同一条火链子接连天地,雷鸣轰轰,令人心悚。我加快脚步,来到梵缇娅可的铺子面前,铺子没有亮灯,门虚掩着。我在门外喊了一声梵缇娅可,一条纤瘦的身子从门里面蹦出来一把搂住我,说:“我好害怕。”
    低头看到是梵缇娅可,我没有推开她而是捂着她的肩膀问:“怎么了?你没事吧?”梵缇娅可把头埋入我胸口,她似乎很惊慌。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亮灯的铺子,好像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你真好,还好你能来看我。”梵缇娅可语气里面多了几分欣慰。她松开我,我盯着她,她脸很苍白,面容憔悴,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吓。我想问有关佛牌的事情,梵缇娅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滴下了泪珠,两颗圆溜溜莹莹闪动的泪珠从她苍白如纸的面膛滑落,她的声音细如蚊子,说:“我杀人了。”
    这话如同一根针,这根针狠狠地扎进我的耳膜,刺痛了我全身的神经。梵缇娅可回头指着她的店子,说:“尸体就在里面。”我有点儿不相信,但是梵缇娅可没有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我越过她快步冲进店铺,伸手拧开店铺里的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趴在我面前。尸体身形很瘦、白发苍苍,穿着一件灰黑色的长衫。尸体还在抽动着,血液慢慢地染红了整片地毯。我认得这个身形,这是蒙沙旺。蒙沙旺被梵缇娅可杀死在她的店铺中。我惊恐万分,走过去把蒙沙旺扶起来,蒙沙旺气若游丝,双目恶狠狠地瞪着门外的梵缇娅可,嘴巴里面想说点儿什么,痛苦使得他说不出话来。我看到他胸口插着一块玻璃,玻璃如同一把匕首,上面刻着一个文案,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头交尾形成一个“0”。我想做点儿急救措施,但蒙沙旺已经死掉了。
    “他突然跑到我的店铺,我被他发现了,我知道他那么多秘密,他不会放过我。他想杀死我,我这是自卫。”梵缇娅可楚楚可怜地说着,声音哽咽,令人心疼。我感觉很头疼,疑犯蒙沙旺死在梵缇娅可手里,这到底算什么?放下蒙沙旺的尸体,我打电话给总部。一边安慰着梵缇娅可一边等着总部来人,我多么想问问佛牌的事情,但是看到梵缇娅可担惊受怕的样子,我不忍心刺激她。总部的人接管现场后,我把梵缇娅可交给他们。
    “你别担心,我会证明你是清白的。”总部的人要带走梵缇娅可的时候,梵缇娅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生怕我消失掉一样牢牢抓着我的手,我说完这句话,她才肯松手,并在我耳边说:“你真好,我都有点儿舍不得你了。”我耳根软,听了这话,心里波澜起伏。
    回到酒店,我打开电脑,总部给我发了一个邮件,邮件里面写着帕朗和蒙沙旺两人的资料,在帕朗还是毒贩子的时候,蒙沙旺和他属于合伙人,后来黑吃黑,帕朗战胜蒙沙旺,蒙沙旺从此下落不明。帕朗则拿着两人的钱开了柯叻拳场,从一个毒贩子变成地下拳拳场的老板。蒙沙旺和帕朗两人关系微妙,合伙时期,他们总喜欢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因此很多人不知道帕朗和蒙沙旺的关系。蒙沙旺这次回来,无非是想夺取属于自己的财富。看完之后,案子总算有些眉目,杀害帕朗以及与帕朗有关的人,凶手应该就是在无名村千锤百炼、脱胎换骨后的蒙沙旺。我想把这件事告诉利希美,敲门半天,利希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以为她出去了,我打电话给她,她房门里面传来她电话铃声。
    “利希美,你睡了吗?快开门,有事找你。”我奋力地敲击房门。
    敲得我手都疼了,利希美的房门才“嘎”的一声打开。利希美睡眼惺忪,满脸倦态、无精打采地看着我。我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她手里抱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我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玩意儿,她已经藏到背后去。
    “你有事瞒着我,快说,你手里拿着什么?”我说完去拉她的手,“咚”的一声,在我的拉扯下,她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摔在了地上。我睁眼看去,心中一骇,圆溜溜、白森森的正是一颗孩童的头颅骨,头颅骨湿淋淋的好像刚刚被洗刷过了一般。我不解地看着利希美说:“你没事吧?”利希美没有理会我而是迅速弯腰捡起那颗小小的头颅骨跑进房间。我追进去,利希美已经躲进卫生间。她把卫生间的门关了,我只能站在外面吼道:“利希美,你哪里弄来的那玩意儿?你老实跟我交代,你到底怎么了?”利希美没有回答,卫生间里面传来一阵洗刷的声音。面对利希美这古怪的行为,我忍无可忍,喊了几声,利希美一句也不回答,我怒了,用力撞开卫生间那单薄的门,利希美一声惨叫,发了疯似的拿着自己的牙刷不停地刷手里抱着的那颗骷髅头。
    “你先安静下来,告诉我,你怎么了?”我挥手让利希美情绪稳定下来,她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想吓到她,只能循循善诱,可是无论我说什么,利希美都没有任何回答,她似乎成了一个哑巴,话都不会说了,一心只顾用牙刷把手里那颗头颅刷干净。一旦我靠近她,她就会发出惨叫。僵持了许久,我只能退出卫生间。活了大半辈子,哪里遇到过这种怪事,利希美显然魔怔了。我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利希美一直没有离开卫生间。我一直守着她到天亮,可能是我不大喜欢熬夜,天刚亮,我便打起盹儿来,打着打着。我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利希美已经不在卫生间里面,卫生间的洗漱台上面摆着三颗被刷得惨白惨白的头颅骨,头颅骨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地摆着。
    我拿起手机打利希美的电话,电话在房子中响起来,她没有带电话,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跑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我跑进去一看,浴缸的水已经被放满,里面泡着一堆头颅骨,这些头颅骨脏兮兮的,一缸的水都被污染了。浴缸前面,利希美软绵绵地躺在地上,浴缸满出来的水不停地冲刷着她。
    “利希美,利希美……”我扶起利希美,伸手拍着她的脸,她浑浑噩噩地醒来,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是拔起我的牙刷去刷浴缸中那些头颅骨。利希美彻底疯掉了,我想阻止她,她咆哮起来,情绪很不稳定。这种时候,我不能惹恼她,只能任由她洗刷那些脏兮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头颅骨。我长呼一口气,走到外面的卧室,拿起手机给总部打了一个电话,说清楚情况后,总部说会派人来处理。我自己都没法搞定的事情,无法想象总部里还能有谁可以帮忙。几个小时后,利希美把所有的头颅骨都洗刷干净,她把这些头颅骨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浴室光滑的地板上,看着这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头颅骨,她脸上露着极为满意的表情。
    半小时后,总部派来的人到了,一个干瘦的小伙子,穿着一件黄色衬衫,黑色西裤,脚底大脚趾和小脚趾之间钳着一双红色的人字拖。他留着一头邋遢的长发,鼻底一字胡,下巴长着一个黑色大痦子。他进门之后先是瞥了我一眼,跟着客客气气地说:“你就是相警官吗?”我点点头,好奇地看着他,总部里的人个个都英姿飒爽,哪有他这贼眉鼠眼?他知道我怀疑他,笑嘻嘻地跟我说:“我不是国际刑警,我是你们请来的人,请问利希美小姐在哪儿呢?”原来是外聘的高人,我伸手指着卫生间。小伙子“嗯”了一声,“听说是中邪了?”这话我没法接,他只有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小伙子走进卫生间后,卫生间传来利希美一声惨叫。我冲进去的时候,小伙子正拿着利希美辛辛苦苦洗刷干净的头颅骨摔在墙上。头颅骨被摔碎,利希美痛苦不已,惨叫一声便晕过去了。小伙子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帮忙一起把利希美抬到外面去。
    把利希美抬出来后,小伙子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腮帮子,脸上露出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我轻声问了一句:“她还好吗?”
    “死不了,不过这事有点儿麻烦,她可能会一睡不醒。”小伙子很难为情地说。
    “一睡不醒?怎么可能?”我有点儿不敢相信。
    “她最近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人吧?或者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小伙子说完站起来开始在我房间里面翻箱倒柜,不懂他在寻找什么。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物,我和利希美几乎每天都能遇到,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小伙子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任何东西,他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坐在一边,我转身告诉他这不是利希美的房间后,他拍着自己的大腿骂道:“你怎么不早说呢?”紧接着叫我把他带到利希美的房间。
    小伙子在利希美的房间全面搜刮了一遍,最终拿着一个方形盒子来到我的面前,我记得这个盒子,这是梵缇娅可送给利希美的礼物。小伙子把盒子里面的四面佛拿出来摆在我面前:“就是这玩意儿捣的鬼,谁给你们的?”
    “一个朋友。”我尴尬地回答,心想着梵缇娅可没有害我们的必要吧?
    “你这个朋友真不够朋友,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利希美小姐肯定死得很惨,这玩意儿我得带走了。”小伙子说完把那尊四面佛塞进一个黑色袋子。我觉得他有点儿危言耸听,正想反驳他,他提着嗓门儿说:“最近有人在炼佛牌,你知不知道?这人已经杀好几个人了,我想你也清楚,血淬佛牌,这招邪门得很,你们小心点儿。还有,利希美小姐从公墓那边挖回来的头颅骨记得拿回去埋了。”他这话使得我心中一震,总部能派他来,他自然有点儿本事,话说得离谱,但好像又有那么一回事。我担心利希美,问道:“她会怎么样?”
    “先一直睡着吧!等我想到办法再说,遇到这种事,急不来。你要真心想救她,或许可以去找找你那个所谓的朋友。”小伙子说完这番话便告辞了,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回到自己的房间,利希美睡得正香,一直刷着头颅骨,她也许是累坏了。我把她带回来的所有头颅骨全部收起来放进一个拉杆箱。带着这个装满头颅骨的拉杆箱,我来到了公墓,找了一个树荫地方,挖了一个坑,把所有的头颅骨重新埋起来。
    回来的路上,我心情很差,梵缇娅可为什么要害利希美?她到底想做什么?曾听说泰国降头里面有一种情人降,这种降头会使得自己所爱的人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梵缇娅可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她把利希美当作情敌了吗?泰国民间还有一种情人蛊毒,可以使得自己的情敌饱受万劫不复的痛苦。我把车开到梵缇娅可的小店,店子关着门,我伸手推了推门,门居然开了,一缕阳光随着打开的大门照射进去,屋内居然传来梵缇娅可的声音:“谁呀?”
    “你这是要做什么?”看到店铺已经被梵缇娅可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些诡异可怕的器具都被她收起来了,货架上变得干干净净,本来琳琅满目的店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有些不适应了。看到是我,梵缇娅可从柜台后面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杀死利希美?”梵缇娅可的行为让我感到奇怪,但我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算是兴师问罪。梵缇娅可没有回答我,我再问一遍,她还是没有回答我,看了我几眼,她又弯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走近柜台,看到她装满几箱子的东西,看来她要跑路了。我心中更加愤怒,瞪着她骂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说完,抑制不住心头怒火,我抓起箱子里的东西就往地上摔,一件又一件地摔着,直到手麻了、手酸了。
    “我要走了。”梵缇娅可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走了?你想一走了之吗?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这个害人精,你以为你跑得掉吗?法律会制裁你,你别想跑掉。”在一箱箱的器具中,我抓到一枚血红色“衔尾蛇”佛牌,我算是明白了,小伙子所说的炼制佛牌者,正是我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孩。为了炼制一枚佛牌,以血淬牌,她一直在杀人,亚松、空勒、尤格达塔、蒙克尔、蒙沙旺……一切都是她。我显得更加愤怒,怒火已然将我整个人燃烧起来。
    梵缇娅可流着泪蹲下来,她把我摔坏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捡起来放进自己的箱子。她小心翼翼,心疼地把她那些宝贝,已经被我摔坏摔碎的宝贝捡起来放好。我的怒骂,我的愤怒,她只能流着泪面对。收拾好之后,她张嘴轻声说着:“我说我要走了。”
    “梵缇娅可,你不能一错再错,求求你,救救利希美。”突然想起小伙子所说的话,梵缇娅可也许可以救醒利希美,我的愤怒立马消失掉,我开始乞求,乞求她高抬贵手。
    “相守宫,对不起,我要走了。”梵缇娅可哭得更厉害了,“你知道吗?知道我有多舍不得吗?你不会明白。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害人精吗?我好舍不得,可是舍不得也得走,这是我的使命,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厉声喝道。
    梵缇娅可只顾哭着,有些神志不清地说:“救不了,都救不了,包括我自己,没有人会珍惜我了。”
    “梵缇娅可,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你是个缺爱的女孩,可你不能因为你缺爱而去伤害别人,梵缇娅可,你听到我说的话吗?”我想梵缇娅可回头是岸,但我说这话的时候,梵缇娅可嘴角突然涌出一丝血迹。
    “相守宫,我真要走了,谢谢你曾珍惜我。”梵缇娅可破涕为笑,笑声一出,她嘴巴呕出一口黑血。她的表情变得很痛苦,整个人眼看就要趴下,我上前扶住她,惊慌失措地问:“你怎么了?你吃了什么?”梵缇娅可缓缓地闭上双眼,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怀里,她的身体变得冰凉、变得僵硬,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口口声声提到的“我要走了”会是以这种形式走。我低头看着她的脸,她还微笑着,甜美的笑容,惹人疼爱的笑容,看着人心酸。
    嘀嘀,一条迟来的短信进入我的手机。
    我掏出手机,梵缇娅可死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我没有选择,死亡是我最后的救赎,而你将会踏着我的尸体找寻最终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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