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念琴在软榻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孙春蕊刚才细心替他包扎伤口的模样,她那窈窕的身姿,清淡的表情,那黑白分明的双眸,还有那微微皱起的秀眉以及医者嘱咐病人的那副认真的神情。
    他只觉得浑身燥热,脚上的伤口处却传来一股清凉的感觉。
    被刺伤的地方的疼痛,逐渐减轻了。
    这药真是神奇,一敷上脚,就舒服多了。
    如今他想到自己的妻子孙春蕊,是了,她不仅仅是他的妻子,她还是一个大夫,而且还是川蜀江湖中让人肃然起敬,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善用毒性的绝世医者。就连川蜀有名的段神医都曾经夸:“尊夫人医术无双,胆大心细,老夫自愧不如。”
    他的夫人,孙春蕊是曾经闻名天下的药王的唯一女儿。
    此刻,他也禁不住从心底里开始对他的夫人肃然起敬。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以一个男人的角度,以俯视地对待普通世俗女子的态度来对待她,关于她对药性所知甚详的事,他只是觉得方便利用,对他的霸业有所帮助。
    他从来没有从一个平等的角度去看待过她,更加从来就没有站在她的角度和立场考虑她的感受,她的处境,她的需求和企盼。
    他更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她所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他从未真正爱过她,他一直都只是需要她而已。
    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自私,越觉得自己过分。
    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渐渐地,他在榻上再也躺不下去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大喊道:“来人,来人!”
    一个青衣小厮应声进来了。
    西念琴皱了皱眉:“去把红冰公子找来。”
    小厮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红冰便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掀起门帘进来了。
    红冰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忙着系上衣的带子,他累了一天,刚刚睡着就被小厮从睡梦中叫醒,说是庄主急着找他,他连衣衫都没来得及穿好就立刻赶来了。
    “师父,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红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西念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你很困啊?”
    红冰连忙用手捂住了第二个哈欠,眯着眼笑道:“还好还好,师父,有什么事吩咐弟子去办吗?”
    西念琴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不自然了。
    顿了顿,他忍不住朝着红冰招了招手,红冰凑上前去,西念琴在他耳边低低道:“你去看看,你师母睡了没有。”
    红冰一怔,瞪大了眼睛,这算哪门子的事?
    他还以为,是有了小公子的消息了呢。
    这么晚了,跑去师母的睡房看师母睡了没有干什么?
    西念琴见他发怔,站着不动,似乎有些老羞成怒,那俊逸的脸竟突然红了,眉毛一挑,露出了一贯那冷冰冰的神情,冷冷道:“怎么了,还不去吗?”
    红冰一看西念琴那表情,马上便明白过来了,今日中午,在翠云轩中,他在门外听见师父与师母之间的对话,师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眼里的绵绵情意和那藏不住的醋意,他全看在眼里了。
    师父一心想要留住师母,而此时,却又让他去看师母睡了没有。
    红冰那呆然的表情立刻换作了一脸的微笑,他笑道:“师父,这样,不太好吧,你既然想去看师母,为嘛不自己去呢?说不定,师母还没睡呢……”
    西念琴见红冰一脸贱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正待生气发火,却又找不到理由。
    红冰陪着笑,站在一旁:“师父,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茶吧!”
    西念琴坐在床上生着闷气,红冰却早已在外厅里倒了一杯凉茶进来,陪着笑,小心翼翼地将凉茶递到了西念琴嘴边。
    一杯凉茶下肚,西念琴身上的燥热减了许多,只是心里依旧烦闷。
    西念琴看着红冰脸上那一副贱笑,越瞧越是心里来气,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红冰依旧笑嘻嘻地不生气,待他喝完茶,又殷勤地接过他手中的空杯,依旧一脸贱笑:“师父,要不要再喝一杯?”
    西念琴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哪有那么多火气可降?”
    红冰垂着手,陪着笑,端着空杯子站在一旁。
    西念琴呆了呆,出了会神,脑海里浮现出孙春蕊那张白芍药花一般的脸,还有她额头上的伤和今天她那嘶哑的嗓音。
    不知道她现在是否睡了?在干什么?嗓子好些了没有?
    他抬头见红冰依然笑嘻嘻地站在他身边,试探着问道:“师父,是不是要弟子跑一趟看看师母睡了没?”
    西念琴瞧见他那笑,越瞧越是来气,心想眼不见心不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我自己去,你去休息吧。”
    红冰一脸笑嘻嘻道:“弟子遵命。”
    说着便一脸微笑,端着空杯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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