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已经看见那几位老同志的苏秋月严肃地点了点头。
    田凤娟也指着右边人群里的那两个戴小毡帽的人,问道:“闺女,那几个人我看着也很眼熟,长得跟咱刚在火车上看完的那两份报纸上面,在最后刊登的图片上面的,报社主编和首席记者长得,一模一样呢?”
    早就已经确认这两个人身份的苏秋月神情凝重。
    同一时间,很早之前就跟苏秋月一起认识了蔡校长的林七也抬起手,指向站在人群中间最熟悉的蔡校长,问道:“月儿,那位是蔡校长我知道,可跟他一起举着牌子的那几位老先生是谁,月儿,还有叔和婶儿你们都认识吗?”
    是真不认识这几个人的苏秋月严谨地摇了摇头。
    所以,跟在蔡校长一起过来的这位老先生他们是谁?
    农学院的几位老专家和来自首都日报的主编和记者又都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在今天抵达首都的呢?
    这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自己要来首都消息的三拨人,选择在同一时间过来火车站,举着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一个个令人费解的问题像是这三拨人一样,同时出现在苏秋月的脑海中,让她不由得感到头大。
    但想要知道其实很简单。
    ——只要她走出月台,同时出现在这三拨人的面前,只看他们的反应,就能得出答案!
    第99章
    在这个网络不够发达, 也没有电子信息的时候,火车上来往的人群只能依靠检票员人力检查,却根本不可避免会有疏漏。逃票漏票的人可以说是大有人在, 就更别说实现实名制,来完成像是未来时代里, 通过网络信息在线联网工程, 再利用职权来调取到某一个人, 或者是某一群人的出行行程这种事情了。
    所以,对于为什么农学院的专家和首都日报报社的主编、记者会知道苏秋月一家来首都行程这件事情, 苏秋月觉得, 问题应该就在蔡校长和围拢在他身边的那位陌生老先生身上。
    当然了,以苏秋月一家这几年同蔡校长的交情,与对他为人的了解, 他们都愿意相信,蔡校长也是无心的。至于前来火车站举着牌子接人的这三拨人里除了蔡校长以外出现在火车站的人, 想来不管是农学院的老专家,还是首都日报的记者,又或者是那几位不认识的老先生, 也应该不会是怀揣恶意而来的人, 不光是因为在这人来人往, 还因为不远处就有个拥有常驻公安的火车站里正跟着巡逻、维护秩序的公安人员在,这绝对没有人会敢在这里闹事儿的。
    故此,面对如此宛如修罗场一般的情况, 苏秋月不光不觉得怵头, 反而坦荡荡地走到了因为人流散去,而相对比较空旷的位置,没说话, 只大力地挥动着手臂,确定站在人群中的那三拨人都看到自己以后,她又回到了苏有粮和田凤娟身边,从容不迫地等着看着三拨人会是谁先到。
    面对苏秋月这一系列的操作,苏有粮有些想不明白了,问:“闺女,你这是想干啥啊?”
    苏秋月道:“当然是把他们都喊过来接咱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啥,谁的诚意又更大啦。”
    苏有粮道:“那干啥非得把这几个人都喊过来?咱们直接去找蔡校长不就得了,反正其他也都是不请自来的。”
    说着,苏有粮心里头还不免有些犯疑乎:“说起来也是奇怪,咱这趟过来首都只跟蔡校长一个人说了啊,其他那些人都是咋知道信儿的啊?又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的……”
    “嗐,知道不知道,又是咋知道的,也都无所谓,反正以后也都是要见面的。”苏秋月对这方面是真的没有太多的介意和好奇,毕竟他们一家子又不是啥大人物,就算是被知道了行程也无所谓。
    “闺女你说的也对,反正这个也不影响咱们什么。”苏有粮顺着苏秋月的话往下,忍不住感慨道,“不过只看他们牌子上面全都写着闺女你的名字就能知道,甭管这几拨人是怎么知道的咱们要来首都的消息,显而易见,他们这都是冲你来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苏秋月的心坎儿里。
    倒不是她虚荣,满心都是为这些人都是奔自己而来感到过于骄傲、自负,而是苏有粮成功让苏秋月想起自己如今正遭遇的瓶颈情况,以及刚刚在临下车前还说过的,要去找报社要钱的事情。
    这几个人的到来,不就是打瞌睡正送来了枕头,让她这是无需踏破铁鞋,就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嘛!
    苏秋月激动地戳了戳正在系统空间里睡大觉的系统,说道:“9527你看到了吗?这朝我走来的,是可以帮我解决瓶颈,搞到研究器械和材料的专家组成员,还有不用我要,就主动找过来要给我送钱的日报记者啊!就是不知道跟在蔡校长身边的那几个人是谁,懂不懂得机械制造,能帮忙计算一下数据也行啊!”
    被强行唤醒的9527苦大仇深地说道:“宿主你看到了吗?本系统这两天全程没休息陪着你做研究而熬出来的黑眼圈,和刚睡着没半个小时就被你喊醒的痛苦面具……不是,痛苦模样吗!”
    要说这世界上比失眠还痛苦的事情,应该就是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吵醒。
    对此,虽然苏秋月没能在9527那一双豆豆眼底寻找到黑眼圈的痕迹,但她还是十分诚恳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你继续、继续睡。”
    9527哼唧了两声,倒也没有不依不饶,拉起自己的小被子,准备继续补觉了。
    过了一会儿,在已经能看到这几个人朝自己走过来的身影时,苏秋月没有改变姿势,以避免被人看到她和苏有粮说悄悄话的举动,问道:“爸,我记得一年多以前蔡校长被平反得以回到首都重新任教的时候,有跟你提起过,他和蔡老师都是在哪所学校教书这事儿,你还记得学校的名字吗?”
    “当然记得,你爸这等过完今年才算四十岁,咋可能会忘记嘛。”苏有粮边抬手朝蔡校长略有些蹒跚的身影挥手示意,边学着苏秋月的样子,回答了她的问题,“蔡校长是在首都实验小学,蔡老师则是在首都第三中学教课。”
    这个回答让苏秋月不由得眼睛一亮:“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咱们刚刚买到的那张首都地图上面,有显示首都实验小学和首都第三中学,都是在距离庆大只隔了一条街的地方?”
    苏有粮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应该是?那地图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但估计离得都不算远。”
    这就对了!
    看着那几位从始至终都同蔡校长同进同出,马上也要跟他一起过来找自己的老同志,苏秋月在心里是越发笃定了自己对他们身份的猜测。
    同时,在看到蔡校长这拨人和旁边也在朝自己走过来的农学院几位老专家们之间,你追我赶,互不相让的举动,更是让苏秋月将他们之所以会在同一时间卡着自己下车的点儿过来接车的原因想明白了大半。
    ——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来的这一趟。
    只是报社的目的是为了采访,关于自己的消息估计也是凑巧得知的。
    而几位农学专家和蔡校长的那几个同伴应该是为了自己报考的学校和专业而来。
    因为,当初在一起进行解决蝗灾情况的工作时,那几位农学专家就从来没停下过给她塞安利的行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等她完成高中学业以后,可以来首都农学院找他们,好能系统地学习农业知识,不辜负自己在农业研究方面的天赋。
    所以,一定是蔡校长不小心同他认识的同行们提起了关于自己和家里头马上就要来首都的事情,又在如今自己风头正盛的时候,被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到了庆大老师教授,还有农学院的这几位专家耳朵里,让他们因此而产生了矛盾。
    而他们这趟来的目的,一定都是想要抢占先机,说服自己能够不去同对方学习,留在庆大,或是专注农业学。
    ……不得不说,在不断学习以后,苏秋月是真的有了很大进步。
    不光是体现在学习成绩和科学研究发明上面,最明显的应该就是她逻辑思维的增长。
    起码就今天这她才刚下了火车,就遭遇的突发事件来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事情发生的原因和目的都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就足够证明她的能力了。
    对此,作为“香饽饽”的苏秋月忍不住又一次同对系统感慨道:“9527,我现在终于能明白你从前总说的,知识就是力量是啥意思了。”
    才刚结束了对话,又被苏秋月拉起来唠嗑的9527很是疑惑。
    就在它正准备发问的时候,9527就听见苏秋月全然没有理会自己,开始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起来了。
    苏秋月:“因为他们,现在就在为我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与拥有的知识,而浑身充满了力量,走路也不喘了,腿脚也有劲儿了,这要不是受车站环境所限,他们估计都能内部搞一场拉力赛了。”
    9527:“……”
    虽然……但是,宿主你要是没有想跟我对话的意思,你能不能别老没事喊我名字!
    答案当然是。
    不能。
    ……
    不管苏秋月和9527这一人一统如何斗嘴,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也还是真的如苏秋月猜测的那样——这三拨人的出现,有的是巧合之后顺势为之,还有的则是水火不容的故意为之。
    当然了,巧合指的是报社主编和记者。
    因为他们是真的非常凑巧,只是刚好在苏秋月所乘坐的上一列火车中下来,便看到了早早等待在人群中,拿着写有“苏秋月”这个令他们务必熟悉名字的蔡校长和紧随其后,并也举着同样名字,甚至更大更显眼牌子的老专家们。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年代,新闻人所拥有的反应能力都是极强的。
    所以这位还不知道苏秋月正准备前往报社找他们要钱的主编和记者可以说是反应极快的,找来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借到了可以当做找人牌子的纸盒和水笔,并在上面写上了“苏秋月”的名字,开始学着蔡校长和老专家们一起,站在了等车的人群中,仿佛他们在这里,是真的在等着接苏秋月一样。
    那么既然首都日报的主编和记者是一个巧合,那么显然易见,水火不容且针锋相对的,就是农学院的老专家们和蔡校长……身后的那几个陌生的小老头。
    而这件事情的起因,还要从苏秋月没下火车,仍在火车上呼呼大睡的昨天开始讲起。
    蔡校长是在昨天上午的时候收到的,来自苏有粮发过来的电报。并在得知了其内容中所写的“大约会在x号上午抵达首都”的事情以后,就立刻带着电报去了一趟儿子蔡老师家,准备和他商量一下,等这一行四个人抵达首都时,他们作为东道主该如何招待的诸多事宜。
    是的,在回到首都以后,热爱教学,热衷于为教育事业发光发热的蔡校长也还是和在大江县时一样,没有同儿子一家住在一起,仍旧喜欢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里。
    吃饭有食堂,睡觉有软床,周围有同事邻居,上下班走着就能去。
    这样的生活,可以说是让蔡校长这个小老头过得十分自在也清净。
    实际上,在被平反回到首都以后,蔡校长和蔡老师两口子不光被重新分配了工作,还拿回了曾经被革委会那群人贴上封条,称之为“缴获物资”的房子。
    只是老房子离他们这三个大人工作所在的位置太远,所以蔡老师就在离第三中学和媳妇儿上班的地方都挺近的位置买了一个二居室。
    原本蔡老师是打算再攒攒钱好买个三居,到时候自己和媳妇儿一间屋,儿子一间屋,再有就是蔡校长一间屋,房子大点富裕点,能叫一家人都住在一起。
    但奈何蔡校长是个绝对独立,也不愿意和生活作息对不上的儿子一家住在一起的摩登小老头,直接就拒绝了这件事,也不愿意为了多出一间屋的事儿来给蔡老师增加负担。
    为此,这父子俩是只能继续之前在大江县时的生活习惯。
    蔡校长住学校职工宿主,蔡老师一家单在别处,平时晚上或者是周六日聚在一块儿吃顿饭就算是团圆了,反正这实验小学的职工宿主,和蔡老师买下的位于第三中学附近的房子也近,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的事儿,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然而,在又一个周末的上午,难得在家里头睡个懒觉的蔡老师在听到敲门声以后,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口,没有像平时一样踩着饭点才过来的老父亲,忍不住问道:“爸,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家里头饭还没开始做不说,我这还没起呢……”
    “这都十点多了你还没起,早饭是也不打算吃了?”清楚儿子这从小就没能板过来的爱睡懒觉习惯的蔡校长将手里拎着的早点塞进穿着秋衣秋裤的蔡老师怀里,说道,“我本来也不想这么早过来,但有粮同志发给我的电报到了,说他们明天上午就能抵达首都,想在第一时间请咱们吃饭,我过来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事儿的。”
    听到这话,蔡老师正光明正大地偷吃起了蔡校长带来的早点,才刚吃了两口烧饼,他就忍不住惊喜地说道:“那看起来是苏哥他们全家一起过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手里边可是积攒了不少高等数学习题想要和秋月同学一起探讨呢!”
    蔡校长恨铁不成钢道:“你就知道数学题,人一家子坐了那么久的车来首都,你咋不先关心关心人家的近况?”
    “我也就是顺口一说,没有不关心的意思……”蔡老师很是委屈地说道,“再说了,这苏哥他们不是还没来呢嘛,我说了人家也听不见啊。”
    说着,蔡老师还不住说道:“再说了,秋月同学是真正热爱学习的孩子,从前我教她的时候,她对于自己没见过的题目就非常感兴趣,这都一年多没见了,我相信作为能考出全国第一名成绩的秋月同学,如今也一定是比从前还要更加喜欢、热爱学习!”
    父子俩在进行这一番对话的时候,是在蔡校长还站在楼梯间准备进去,蔡老师则侧着身子一边吃着手里头的烧饼,一边说着话等老父亲进屋的情况下发生的。
    这年代的房子普遍隔音效果都不太好,在楼梯间里说个话,恨不得整栋楼都有回音儿的那种。
    于是,就在蔡校长嘴里头正念叨着等明天苏有粮一家子到了以后,自己要亲自去火车站接他们,再由自己做东请客吃饭,好好叙旧一番话的时候,一个声音半路插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蔡老师我不是故意要听到的,只是刚好从公园散步回来,上楼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但我想请问一下,刚刚你们话里头说的那位‘秋月同学’是报纸上面那位在高考中考除了全国唯一一个满分成绩的,苏秋月同学吗?”
    说这话的人,是住在蔡老师家楼上一层的沈教授。
    他是曾经被下放过牛棚,也是去年才得到平反,后又被庆大招聘的教授。
    蔡校长和蔡老师都认识这位沈教授,平时楼上楼下住着,相处得也十分愉快,也知道这位沈教授因为当年是在学校职工宿舍里被同宿舍的老师举报下放牛棚,而对职工宿舍有了阴影,不再愿意住在学校里面的情况,所以蔡老师平日里也是将心比心,对这个和自己老父亲一样,独居的老教授也很是照顾。
    听到这话,蔡老师先是朝沈教授笑了笑,热情地说道:“沈教授您也听说了秋月同学?”
    平日里总是显得有些孤僻的沈教授难得露出了个笑模样,点头说道:“我看过她的高考试卷,也通过报纸了解过她的经历,是个好孩子。”
    “那当然了,秋月同学真的是个认真好学,又非常有天赋的孩子!”听到沈教授的话,蔡老师也顾不得自己这一身秋衣秋裤的形象,直接邀请沈教授进了家里,打算好好跟他唠唠关于苏秋月的事情。
    对此,同样知道也认识沈教授的蔡校长没有阻止儿子的行为,反而觉得他做的不错。
    要知道,有粮同志可是在电报里面说了,说秋月同学被庆大的数学系录取,他们全家这一趟来首都就是为了留在这里定居。
    要说小苏一家人初来乍到首都,蔡校长和蔡老师作为同他们一家交好的朋友,自然是能够帮助他们尽快地适应在首都的生活。但真要说能够帮助苏秋月在学习方面上,进行她还只是小学生时那样的指导,蔡校长和蔡老师是早就已经自觉地清楚他们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了。
    因为哪怕是他们,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够在高考试卷中考出满分成绩,更没有办法像苏秋月这样,自学成才,研究出能够解决蝗灾的专利研究。
    所以在这个时候,沈教授的出现就非常及时了。不光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苏秋月所报考志愿,直接对口的庆大数学系的教授,还因为他本身的知识水平和曾经留学的经验就足够帮助苏秋月再上一层楼了。
    而后面一切故事的发生,和后面蔡校长带着好几个都来自庆大数学系的专家一起去火车站接人的事情,都是从蔡老师穿着秋衣秋裤,啃着烧饼邀请了沈教授进家,同紧随其后的蔡校长一起开始了比首都日报上面写的内容还煽情的内容所开始拉开的序幕。
    ……
    在跟随蔡校长一起来火车站接自己的那几个陌生小老头上来直接自报家门,说他们是蔡校长的同事身份以后,苏秋月还没来得及认识,就被旁白紧随其后赶到的老专家们给打断了。
    只听见花白头发的专家气得头发都快要爆炸了,直接对着跟在蔡校长身后一位自称姓沈的小老头喊道:“沈琼林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你个庆大数学系的教授跑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我还不知道你嘛,当年读书的时候,你就蔫坏蔫坏的,现在人老成精,你更是坏到家了,就是想把苏同学这样一个农学天才拐走跟你去学那个破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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