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谋划,由周守礼和林纸鸢合伙开设的青玉绸缎庄进入了筹备阶段。
    由于他们的本钱有限,青玉绸缎庄只设置了一个染坊和一个铺面。
    染坊里由周守礼带着往日的老伙计染制各色绸缎。
    由于蚕丝行当的大头在于精加工,所以店里并不纺织绸缎,而是接收别人送染的丝绸或是直接从乡下采购,反正松阳县遍地桑农,只要收购价高,便可由着周守礼挑选高品质的素织丝绸。
    铺面则由林纸鸢来管理,出卖绒线、绸缎、刺绣和成衣。
    铺面里的人需要现招,林纸鸢立马就想到了春香。
    现如今春香和小顺已经成了亲,春香听到这个消息后喜不自禁,一口就答应了要来。
    本来小顺还有些不乐意,觉得自个能养活妻子,春香犯不着出去抛头露面。
    可春香的想法和林纸鸢一样,身不由己的苦吃得太多,小顺虽好,但靠别人总是不如靠自己,自己能赚钱,底气才足。
    春香围着小顺一通撒娇,小顺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只好同意,但他还是和春香约好,让她量力而为,不可累坏了身子。
    铺面里还需要寻个账房,但好账房难寻,首要的便是人品要靠得住,这事急不来,只能慢慢来。
    在找到账房之前,店铺里置办东西的银钱往来都得林纸鸢来核算。
    林纸鸢最怕这种要拨算盘的事,但事情到了总要人去做,她不得不每天晚上点灯熬油,苦着脸一笔笔核算,常算到半夜还不能休息。
    林纸鸢不睡,季明烨也睡不着,到最后,季明烨干脆做了个小炕桌,让林纸鸢在炕上算账,也好暖和一点儿。
    一灯如豆,林纸鸢聚精会神的看账本,季明烨心神专注的看她。
    自那天喝过女儿红后,林纸鸢好似想开了一般,虽然她和季明烨还是两张被褥,但林纸鸢也不为难自己裹着外衣睡觉,而是很自在的只穿寝衣上|床。
    她坦然如此,闹得季明烨都不好多说什么。
    眼下林纸鸢只穿着白色寝衣,肩上披着一件大袄,头发散着,柔顺的披在肩膀上,一眼看去,乌发雪肤,剪眸樱唇,烛火在杏眼中摇摇晃晃,更添了一分媚色。
    她不停的拨动着算盘,手指被粗糙的算珠衬托得更加纤细白皙,季明烨的心便随着这算盘珠子,一声一声,直动到心里去。
    算完一笔,林纸鸢长长呼出一口气,正准备抬头缓缓脖子,就看到季明烨歪着脑袋,正盯着她的手看。
    林纸鸢俏脸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便作势要用笔去点季明烨的脸。
    哪知季明烨看得入了神,竟然毫不躲闪,林纸鸢想要收笔也不及时,一滴墨水扎扎实实的点到了季明烨高耸的鼻尖上。
    “诶呀,你怎么不躲。”林纸鸢自知理亏,忙下床拧了湿帕子,拿过来给季明烨擦鼻子。
    季明烨倒是满不在乎,他乖乖跪在床上,将脸递出去老远,好让林纸鸢擦脸,林纸鸢看着他这幅模样,一边擦一边忍不住的笑。
    墨汁不好擦拭,林纸鸢一点一点擦得仔细。
    季明烨无意间低头一看,就见林纸鸢举手抬足之间,寝衣的襟口被拉得有些开,一大片白皙无暇的肌肤露了出来。
    她纤细的锁骨随着动作轻轻耸动,旁边还有一根细细的红绳,延伸到了襟口里面看不到的地方。
    季明烨喉结上下滚了滚,耳朵有些泛红,他默默的移开了目光,又端起了炕桌上的水杯。
    “别,”林纸鸢制住他的手:“这水已经冷了,堂屋的炉子里还有炭火,我去给你炖些热茶来。”
    季明烨一边摆手一边将冷水一饮而尽:“不不不,就要冷水。”
    一杯冷水下肚,季明烨心中的燥热被压了下去,头脑又清明起来。
    他转身去看林纸鸢拧手帕的背影,那背影虽然娇弱,却已颇具起伏,连宽大的寝衣也被穿得分外窈窕。
    季明烨闲闲的说了一句:“你对我倒是放心。”
    林纸鸢没听清楚,问道:“什么?”
    季明烨转头收拾算盘,说道:“别算了,睡吧。”
    林纸鸢忙跑过来说道:“那可不行,今日事今日毕,若是今天不算完这帐,明日我怎么去街上买东西。”
    林纸鸢执拗起来,连季明烨也没有办法,就这么挨到了三更时分。
    林纸鸢眼皮越来越重,她嘟着嘴,眯着眼,神情可爱,困成个小孩子了。
    季明烨悄悄走了过去,就势将林纸鸢扶着睡下,将账本挪了过来,模仿着林纸鸢的笔迹,代替她核算起来。
    一夜过去,林纸鸢被一阵鸟语莺啼吵醒,她看看了小炕桌,头脑立马清醒过来:“诶呀,我的帐!”
    林纸鸢忙起身去翻她的账本,出乎意料的是,账本上工工整整,一笔一笔核算得仔细,竟无半点遗漏。
    “难道我昨天已经算完了?”林纸鸢不可置信的看着账本。
    天知道这算账的事有多伤她脑筋,她连做梦都在拨弄算盘珠子,是以现在脑子有点糊涂,分不清这帐到底是怎么完结的。
    季明烨困得睁不开眼,抬手就把林纸鸢摁了下去,说道:“你忘了?你昨晚算完了才睡的,再睡会吧,天还没亮呢。”
    林纸鸢喜出望外,她一把拨开季明烨的手,呲溜一下就下了床:“不睡了,我得赶快到店里去呢。”
    看着林纸鸢匆匆离去的背影,季明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真想找个法子让林纸鸢发一笔横财,省得林纸鸢每天风风火火的往外跑,一心扑在钱眼里。
    ***
    铺面还没有开张,染坊却已经开始接收别人送染的丝绸,可惜青玉绸缎庄的名头不够响亮,很多人还不知道这里开了一间绸缎庄,所以送染的人寥寥,连染料费都赚不回来。
    林纸鸢想了个主意,她拿店里新染制的飞霞影和秋月白尺头,各裁剪了一小块,给林九云和八目各缝了一件衫子,让他们穿了到外头逛去。
    八目看着衣裳的颜色,非常不乐意,觉得这是女孩儿家才穿的衣裳,和他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气势非常不相符,林纸鸢好说歹说这是男子衣裳的样式也没用。
    倒是林九云爽快,还没等林纸鸢开口,他便瞧出衣裳是自己的尺寸,他手脚利落的拿了一件飞霞影上身,在店里的穿衣铜镜面前不住的照。
    林九云本来就生得清秀,被霞色一衬托,越发显得眉目俊朗,仪表堂堂。
    林九云看高了兴,像个小雀儿一般,张开双手围着八目打转,且不顾八目满脸嫌弃,硬是把衣裳套上了八目的身。
    “八目,你穿这个真是太好看了!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貌双全,漂亮得很!美得很!”林九云对八目这一身赞不绝口,用词一个比一个浮夸。
    八目怀疑的看了一眼林纸鸢,林纸鸢很狗腿的连连点头,八目又踱到穿衣镜旁照了照,最后勉强同意暂时不把衣裳脱下来。
    林九云欢呼了一声,拉着八目的手就往大街上跑,他尽职尽责的为林纸鸢搞宣传,逢人便抖落衣裳,大赞青玉绸缎庄。
    所幸俩人年纪尚小,言语有度,倒是没有调戏女子之嫌,只是八目深感丢脸,几次三番想甩开林九云的手,只可惜林九云攥得死紧,并没有给他找个机会。
    林九云和八目都生得不错,几天跑下来,揽客效果拔群,不光是染坊多了许多单送染的生意,连铺面门口也有几位女客询问,青玉绸缎庄到底什么时候开门。
    林纸鸢知道,铺面开张的时刻到了。
    周守礼亲自选了一个好日子,又做了一块大匾,叫了城里最好的舞狮队,为青玉绸缎庄开张。
    开张的消息前几天便放了出去,看着眼前乌压压的客人,周守礼忍不住笑容满面。
    他对着顾客拱手说道:“今日青玉绸缎庄正式开张,店内布匹绒线价钱较平日里少两成,若是做成衣,价钱可少三成,还能给列位送到家去!”
    这时已是晚春,正是开始穿丝绸的季节,再加上减价,顾客的热情一下被提了起来,店内一下人满为患,到处都能听到顾客问价的声音,尤其是飞霞影和秋月白两样独色,更是买的人繁多。
    林纸鸢和春香忙得团团转,还是接待不过来这么些客人,是以八目,季明烨,林九云,春生都过来帮忙。
    林纸鸢一边给客人扯布,一边暗暗想道:“早知道生意这么红火,自己应该多雇几个人才对。”
    忙到下午时分,客人才少了一些,大家都忙出了一身汗,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了。
    林纸鸢正准备出去买些肉食回来犒劳大家,一位男客走了进来。
    男客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衣裳织金嵌玉,手拿青玉折扇,显得华贵非常,后头还跟着两个垂手侍立的小厮,看排场应该是官宦子弟。
    他长相俊朗,眉眼大气,面目鲜艳润泽,风情尽堆眼角,一看便是出自于温柔富贵之乡,虽气质还算正派,可神情实在倨傲,反倒让容貌逊色了三分,看上去绝不是个好相与的。
    春生忙迎了上去,说道:“这些公子,可有什么想买的么,我可以给您介绍...”
    男客一摆青玉折扇,制止了春生答话,他环顾四周,片刻之后,他指着店里的飞霞影和秋月白丝绸说道:“也就这两个色,倒还入得了眼。”
    春生忙笑道:“公子好眼力,这是我们店的独家秘方,其他绸缎庄都没有的,公子要多少?”
    男客轻挑眉头,薄唇微启:“店里有多少,我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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