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娘呀!”萧可抱住儿子, 悲喜交加, 潸然落泪。
    “我怎么多了一位阿娘。”仁儿的态度极是冷淡, 伸手将母亲一推, “哼!你舍得回来了?不在寺里清修了吗?你现在才想起是我的阿娘, 当初为何将我抛弃?你现在才想起来认我,我可不认得你。”
    “仁儿, 你听阿娘解释。”萧可万万没有想到, 儿子竟然会不认她。
    “不用解释,反正我没有你这样的阿娘。”说完, 仁儿头也不回的跑了。
    萧可僵坐在那里, 眼里噙着泪,儿子句句都是责难, 儿子竟然不认她, 这就是在梅园村苦苦盼了四年的结果吗?还以为一回来, 仁儿必定会扑向她的怀抱呢!何况这也不能完全怪仁儿, 一走就是四年,当时他才两岁。见此情形,李恪轻轻一叹,把曦彦交于素嫣抱着, 上前把萧可扶了起来, 摆手令众人退下, 掀开寝室的珠帘, 让她坐在榻上, 又倒了一盏茶来, 柔声劝了起来。
    “仁儿这孩子的脾气是倔了些,以后你跟他熟了,也就好了!怎么说也是母子,血脉相连。”
    萧可并不接茶,一味埋怨自己,“我没有怪仁儿,我只怪我自己,是我贪图荣华富贵,是我贪图王妃的名号。当初,我不应该冒充萧泽宣,当初,我应该向你说清楚。”
    李恪放下茶盏,将她的身子扳正,“宣儿,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仁儿现在认生,等你们熟了,她会认你这个阿娘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素嫣抱着曦彦走了进来,小家伙大概是饿了,嗷嗷直哭。萧可抹了抹眼泪,把儿子搂在了怀里,解开胸前的衣襟哺乳,曦彦显然很饿了,闻到奶香便吮了上去,小嘴巴一吸一吸,贪婪地吮吸着,不大一会儿,又进入了梦乡。
    待曦彦睡着后,萧可才把他放到榻上,拿了薄毯轻轻盖好。此时的如萱阁灯火明丽,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凤儿和鸾儿把食物一一摆在食案上,奈何王妃没有心思吃一口。李恪是拿她没办法,亲自端了一碗香芹羹过来,满满舀了一大勺送到她的唇边。
    “你不吃东西怎么行?琨儿现在还没有乳母呢!你想让他饿着。”
    萧可无奈,只好接过来粥碗,慢慢吃了下去,又用了小半碗的鸭花汤饼,才结束了今日的晚膳。李恪一直在旁边瞧着她,晚饭也不曾吃上一口,她神思淡淡淡,明显带着感伤,身子比以前丰腴了好多,后颈中的肌肤莹白如玉,情不自禁将她揽在怀里。
    “别想那么多,你是仁儿的生母,谁也改变不了,以后多见见他,多给他做些好吃的,他一准儿缠着你不放。”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可倚着他,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如何尽快的与仁儿熟识起来。
    “到底是个孩子,多哄哄就好了。”李恪抱了她半天,再不听她发一言,看了看水漏的时辰,差不多该歇息了,转而去解她的衣带。
    “干什么?”萧可不领情地将他推开,把身子扭到了一边儿。
    “睡觉呀!”李三郎赶紧陪笑,“你、我和儿子都在,我们一起睡不好吗?”
    “谁要跟你一起睡,赶紧走。”萧可下了逐客令,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还在生我的气?”李恪拿脸往前凑,怎奈人家就是不理,自讨了个没趣,悻悻道:“我明天再来看你们。”
    萧可也不去送他,把枕头摆好,把毯子盖上,和儿子一起睡了。
    李恪挪着步子走出来,一眼看见元如娴抱着玮儿、韦琳琅领着媛儿与袁箴儿一道立在廊下,大概都是前来晋见王妃的。
    “你们先回去吧!王妃早歇息了。”他这话自是打发韦、袁二人,元如娴犹自立着不动,待二人走远了,才把玮儿抱在了怀里,嗔怪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状况,还抱着彦英到处跑,你身边的人呢?”
    “娴儿是来拜见王妃的。”比起以前,元如娴倒是沉稳了许多,答应的同时,又暗自在腹部摩挲着,她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
    “王妃以后就在府里常住,改日再来吧!”李三郎也是在为娴儿担心,以萧可的性子,对她定是不依不饶。
    出了如萱阁,两人并肩漫步于九曲回廊,看着怀里玮儿,又想起了琨儿,两个小家伙儿是同年出生,只差了一个月,性子也差不多,都是不太爱哭闹的孩子,不似长子仁儿那倔脾气,见了生母也不认。
    “哥,王妃她……。”元如娴欲言又止,心下惶惶难安,“王妃她回来了,那娴儿以后要日日向她问安,万一她不待见我呢?万一她刁难的我呢?”
    “怎么会呢?宣儿不是那样的人。”这话,李三郎自己也不相信,就宣儿那性子,一旦执拗起来,就跟仁儿那倔脾气一样。却不得不安慰她,“别担心,仁儿是你带大的,没功劳也有苦劳吧!王妃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元如娴这才稍稍安心,挽着李恪回紫珠阁去了。
    ◎◎◎◎◎◎◎
    萧可不过走了才半月,雉奴就寻到了梅园村里,他道听途说吴王妃已经返回了王府,可就是不相信,非要亲自看上一眼不可。来到她曾经住过的地方,果然是大门紧锁,闲花野草长满了台阶,本要离去,却不甘心,又把邻居张嫂子的大门拍得山响。
    张嫂子开了大门,一看是他们两个,赶紧往屋子里让,又吩咐阿牛沏茶。
    雉奴哪有心思喝茶,萧可突然离去,竟不跟他打一声招呼,寻问道:“姐姐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走了也有大半个月了。”张嫂子算了算日子,如何不是。
    “她真的回王府去了吗?”雉奴痴痴的问,一时间好像少了什么一样。
    “王府。”张嫂子也吃了一惊,那天来接她的仪卫甚是气派,再想不到娘子是王府的人。
    实事如此,雉奴不再追问下去了,心像被荆棘刺痛了一样难受,也不理高延福,飞身上马,一路向长安城急驶。他快马加鞭,路上也不曾停一下,直到穿过金城坊才从马上跳了下来,直直向王府里闯,差点儿撞在张祥身上。
    张祥被来人吓了一跳,正要骂人,却见是太子殿下,叫苦不迭道:“哎哟!我说太子殿下,您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呢!差点儿把老奴的骨头撞碎了。”
    雉奴哪有功夫跟他废话,“我有要事面见王妃,赶紧去给我通传。”
    张祥一听就觉得古怪,太子殿下有要事面见王妃,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应了一声,赶紧去蘅芷阁禀报了。不止张祥,李三郎也听着别扭,那太子殿下见天往梅园村跑不说,现在又寻到这里来了,便以王妃身体不适为由推却了。
    张祥正要转身,雉奴已然闯了进来,穿着暗紫色圆领袍,头戴进德冠,颇有当朝太子的气度,“三哥也太见外了吧!我正是听说嫂子身体不适,特地前来探望呀!”
    李恪浅浅一笑道:“劳烦太子殿下白跑一趟,你嫂子病得很厉害,现在见不了人。”
    “那我见见曦彦总可以吧!我还是他九叔呢!”雉奴退尔求其次,见不到她们母子就是没抓没落的。
    李三郎巧妙的一推,“琨儿去外婆家小住了。”
    雉奴是哭笑不得,真假王妃一事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曦彦哪里来的外婆家,何况萧泽宣已经死了,萧家无奈之下默认了冒充的女儿,再怎么装模作样也不可能把曦彦接过去小住。本想与三哥辨上几句,却见张祥在哪里站着,这要是一开口,不就把真假王妃一事公之于众了吗?当下无奈,拱手告辞。
    悻悻回到东宫,一头栽倒在宜春宫的榻上,失望、落寞、嫉妒,一起涌上心头。本来每个月都会抽上个两、三天去梅园村探望她们母子,现在再也去不成了,想去王府看看他们吧!却被各种理由拒之门外。
    正在郁郁时,忽闻一阵熟悉的脂粉香,萧云襄袅袅婷婷而来,穿一袭湖蓝色宫装,发髻如云,貌美如花。“怎么不见下玉和素节?”对于萧良娣和她所生的一双儿女还是极喜爱的,最见不得太子妃王嫱的刻板。
    “素节睡了,下玉在看着他。”萧云襄今年也快二十了,脱去了年少时的稚气,多了些女子的妩媚,欲言又止道:“阿治,我听说姐姐从净土寺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五个多月大的婴儿。”
    “你不去看看她吗?改日我们一道儿去。”雉奴试探般问她,明明都知道真假王妃一事,却偏偏以为在瞒着对方。
    “不用了,姐姐她不似从前了,现在是一心向佛,不喜欢被人打扰,我们还是别去烦她。”萧云襄搜肠刮肚的编了个理由。
    雉奴点头默许,这就是所谓的同床异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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