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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会偷偷敲着书桌前的玻璃示意我抬头,笑着用食指和中指做出行走的模样。我就会偷偷跑出家门,在门口等他,他会给我一袋酸奶和棒棒糖,牵着我的手走在小道上,闻着青草的潮香,那时还有星星,多到眼睛都花了。然后我要忘记。
    一月九号,星期四。多云。
    林玄榆刚出校门便看见林凉的车停在不远处,眉间一皱,不大情愿地走到车门前。
    “表哥,有事?”
    林凉笑着,打开车门,“请你吃好吃的。”
    “真的?”眉梢动了动。
    “你觉得现在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吗?”林凉按了按车铃,勾着眉含笑着。
    那天表哥回来了,说明没截胡成功。现在两人都结婚了,也没他什么事…想着想着,林玄榆心安地坐进车里。
    林凉握着方向盘。
    “什么!”声大快冲破天花顶般,“你让我去说服老女人相亲?!”
    刚吃完钵钵鸡,摸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林玄榆惊愕地看向一侧的林凉。
    “嗯。”换了个频道。
    “不是…”蹙眉,抬眸着。“表哥你没弄错吧…她不是成人妻了…”声越来越小,只因想到某种可能,他的声又大了,“不会吧!你真去破坏人家婚姻了?!你干什么了…”
    “这你别管了。”平淡而冷静,将一张照片放在茶几上,林凉用手点了点,“我这两天找了下。这个叫李龙的不错,正给张总当私人司机,收入很高,人品也不错。上进有能力,我给他看了宋轻轻的照片,说了下她的情况,只有他不太在意,说只看眼缘,可以让我带去看看。”
    拿过,打量照片里比王川长相周正的男人,皱眉着,“要是宋轻轻知道是你让她去相亲,她会去才怪呢。”
    “所以这只能是你的意愿明白吗?”点上烟,林凉吸了一口,眼神放空。“如果她不满意就给我说,我再去找。”
    放下照片,林玄榆翘着二郎腿,侧目。“你这鸟举鱼的行为,鱼会觉得你是在为它好吗?”
    “林玄榆…”白玉的烟含住,再呼出一口混混茫茫,神色清淡,“你怎知我带它去的不是另一片更大的湖泊?结婚归结婚,恋爱归恋爱。维持的基础就不同。现在多少因日子苦过不下去的。你才十七,没经历过就不会明白。”
    “是是是,我年轻,我不懂。那你现在也不过是亡羊补牢。”他轻蔑的一笑,后又深看着林凉。
    “为什么不能是王川?”他问。
    林凉思虑着,“一是因为,一个自己新娘被掳走强迫后还能对着仇人谄媚,胆怯地只敢回什么我相信我理解的懦夫,你觉得…”瞟向他,吸了一口,声音轻柔,“他适合宋轻轻吗?”
    又偏了头看向屏幕里的花花绿绿。
    “二是因为…”他说,“我的冲动和自私。所以我只能尽我的力去弥补过错。”
    沉默几许,才有声音而来。
    “如果她…她真的执意王川。你就告诉她,我会上门亲自诚恳的道歉,说是我的恶作剧,说那条内裤是我妻子的,我会让路柔帮我作证,并且给他们钱和事儿。但如果真的不能和好…”他又吸了一口,重重地吐出,“那再说吧。总有法子的。”
    林玄榆惊住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就把这些话传达到就行了。”起身,准备回房安睡。
    “表哥!”眼见林凉要走,林玄榆忙叫住他,“姨妈那天问你去哪还是我给你扯的谎!你明知道我喜欢她…却还让我去…”些些的委屈。
    停住步子,林凉没有转身,“林玄榆,你是明知道不可能的。她是二十七不是十七,再没有多余的青春来陪你耗。还有,你明知道她是个…”停顿一声,抬眸望向窗外,“所以得找个真正能照顾她的懂吗?”
    “你说那么多让她结婚的话!”林玄榆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却每个字都在说你还在乎着她。”
    “是。”低着眸,最后一缕烟丝入肺。
    这次他没再否认,便迈出了第一步。
    他又说。但我会忘记。然后。
    不在乎。
    周六是个好天气,阳光很足,像根小火柴捧在手心放光着。
    “我想说其实你很好,你自己却不知道,真心地对我好,不要求回报…”
    哼着歌晾着衣服的宋轻轻,挂上了最后一件裤子,便放好晾衣杆,拍拍手,摸了摸窗台上新买的仙人掌,刺得缩了手,抿嘴。
    坐在桌前,掏出了自己的本子,一页是城市地名和交通路线,一页是医院的急救号码,再翻一页,是菜谱指南,在中火的字旁用红笔写了一排字“我要克服它”。再翻,就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教训。
    骗去宾馆,红字写上,备好防狼喷雾和辣椒水。网络诈骗说花一万就可以出国,被徐嬷识破损失了一万,警察现在都还没追回。红字写上,千万不能贪小便宜。
    再翻就是日记了。
    他没来。2012/04/17。他没来。2013/05/20。他没来。2016/09/21。
    他来了。2019/11/22。
    最后翻页,就是崭新的一面了。她握着笔,认真写下。
    “学习开小超市的技巧。2020/1/11”
    落笔完,还未深思,两声敲门声,她忙起身,“来了。”
    “谁啊。”透过猫眼,疑惑地看着来人,思了会儿才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林玄榆提着零食和水果,进门放在茶几上,便缓缓坐下。
    望着站立的她几眼,他有些犹豫的。“那个…听说你…”偷偷打量她的情绪,“…单身了?”
    宋轻轻没说话,直盯着他。
    他忙不自在地抖掉她的眼神,大声着,“老女人,你…你别胡思乱想!我才不是来自荐的。”
    宋轻轻这才动身给他倒了杯水。
    接过水捧着,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扯笑着。
    “仙人掌长得不错啊。”
    “这洗衣机新买的啊…挺好看的。”
    “衣服刚晾呢…也是好不容易有个晴天。”
    她只呆望着他,不吭一声。
    “咳咳…”见她一直沉默,轻咳几声,他终于鼓了气说着,“那个…老女人…你...要不要试试别的?”
    她困惑的眨眨眼。
    “就是相亲…”说完便拉过她坐下,把李龙的照片塞在她手中,“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我跟你说,他有车有房,工资上万,比那个什么的王川好多了。”
    “不去。”不看一眼便扔下。
    林玄榆皱眉,“为什么?”
    她又不说话了。
    “你该不会真喜欢王川吧?”他睁大了眼,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情绪。
    她默着,低着头,却让他松了心,展开眉头,“那你咋不去?反正都不爱,嫁个条件好的不行?”
    想了想,又把林凉的话说了出来,“其实吧,相亲名义上感觉玷污了感情,但你爱一个人,不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相亲只是给了条捷径,你去看看,说不定合眼缘就爱上了呢。”又轻咳两声,“反正如果你要找结婚人选,不是旧恩客就是去网恋,最后还不是得相亲…”
    她抿抿唇,“不去。”
    “你…”盯着她,如箭矢般,“你是不是还喜欢表哥?!”
    手指僵住,她轻轻摇头,扳着手指。“…不爱。”
    “你哄谁呢…”林玄榆无情的拆穿她,“装都装不像。”
    她叹着气,没有被揭穿后的恼怒,看着他语气淡然。
    “我正在学,怎么不爱他,忘记他。”
    这回轮到他的沉默,低着眸,缓缓地喝着水,他看着身侧本如纯白植株的女人,已经学会了撒谎。
    他紧了紧杯子,看向她。“八年前你为什么要离开表哥?”
    她远远看去。
    那颗仙人掌,正吸收着阳恣意地活着,风吹起衣角,水滴一点点下坠消失。空气里弥漫着洗衣香。
    这是新生活。
    以前都结束了。
    所以她给他讲了这个,她不再执着的一个故事,一个八年前的故事。
    雨中缺考的少年,被强暴后的怀抱,灯花下的背肢,他说我们要建一个家。辛苦的外卖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沮丧的迷路,蒙着眼给她的小卖铺,断掉的食指,临死的一声声轻轻,她说不爱,她用力扳开他左手食指的离开,还有,满怀希望的回来,站在门口,从白天敲到黑夜。
    一个个故事,都难忘,都心酸,也都,相爱。
    他呆了,他看着宋轻轻平淡地说着八年前的事,心中正一层一层的骇浪。
    一个奋不顾身下坠人生的少年,一个想跟上他帮助他分担他的傻子少女。
    他那时还嘲笑林凉,说他顾虑很多,家世背景。还怪他阻拦他…
    时隔八年,他们依旧还爱着。
    明明速食爱情才是这个世界的标配,八年,只会被人质疑,甚至说一句“傻”。可是这世上,还有不合流的...
    因为。
    浅喜如苍狗,深爱如长风。
    “难怪你要嫁给做外卖员的王川。”他一口饮尽杯里的水。
    她沉默着。
    望着空杯,情绪上涌,杯子便用力的砸进垃圾桶里,站起身,他发怒皱眉地看着她。   “我说你们两个真的是!有误会就不能好好说吗?!你的等待,你的后悔就不能让他早点知道吗?!明明互相那么爱,现在搞成这样!这个放弃那个不在乎的,还一个个说要忘记,真他妈烦死了!”
    他甩着袖子,大吸着气平复着胸腔,望着她。
    闭了闭眼绕过她走到门前便打开门,门刚拉出一个小缝,停了,不甘心的意味从脚至头,他用力捏紧了拳头。
    一个猛然转身,大步向前便紧紧抱住宋轻轻,放开后便用手掌用力地挤压着她的面颊,死死盯着她滑稽的面孔。
    语气恶狠,咬牙切齿。
    “你们俩都必须给老子幸福听到没!”
    再转身离去。
    留下她茫然呆怔地揉着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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