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董长征懒洋洋的靠着树干,低着头把玩着帽子。
    杜岩闭了闭眼睛,心里酸涩难当。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和董长征已经生疏到了这个地步吗?
    学着董长征也摘下军帽,杜岩靠在另一棵树上,“听说你生了个女儿……”
    “还剩三分四十七秒。”董长征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咳咳,当然不是显摆,不过就是提醒杜岩抓紧时间。
    真的。
    瑞士进口的梅花手表,三百多一块,贼漂亮。当然这还是托了温老头的福,他搞到的外汇券,不然就是再有钱也没辙。
    他和小渝一人一块,情侣款。
    “嘿嘿嘿”,董长征把帽子盖到脸上,傻笑起来。看,媳妇现在一定是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杜岩被这样不讲情面的董长征噎着了,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鼓起勇气,“董长征,已经过去三个月,你们还是不能原谅玉敏吗?她……最近心情很不好,天天在家里砸东西。”
    “请嫂子们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她需要朋友需要工作,才不会这样歇斯底里。就当……可怜可怜牛牛吧。”杜岩揉了把脸,为自己的低声下气感到脸红。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妻子似乎陷入疯狂,家里能砸的都给她砸光了。他每次回家都是煎熬,看到骨瘦如柴的妻子和畏畏缩缩的牛牛,他又心痛难忍。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来董长征这里碰钉子。
    想到孩子,杜岩眼睛里燃出熊熊大火。孩子是无辜的,以前大家都很疼爱牛牛,不是吗?
    “嘁,给她机会?给她雇人欺负人,给她挖小团体墙角的机会?杜岩你居然有脸开口,我真是看错你了。”董长征忿忿的拍了拍帽子,转身就走。
    “不是!”杜岩焦急的抓住董长征的小臂,低垂脑袋道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希望大家能重新接纳,哦不,哪怕是雇佣也好,让她走出家门放松心情。董长征,你现在也是当父亲的人,就当帮帮牛牛吧。”
    “嘁”,董长征面无表情的拉开杜岩的手,口气严厉,“牛牛可怜,温辞就不可怜?换作是你,你敢在家里留这样一个祸害?杜岩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就是因为生了女儿,我就更不敢让那样的女人回来。还有,你要是敢不请自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推开杜岩,董长征带上帽子扬长而去。
    杜岩一个人呆在原地,好半天才颓废的倒在树干。
    是的,换他也不愿意,哪怕一点点微小的不安定因素,他都会排除彻底。
    董长征带着一肚子气走出学院,正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徐大奎。这小子,来学院没多久就成了风云人物,身边时时围着一大堆迷弟。
    也对哦,相貌出众,能力出众,脾气么至少不讨人嫌,难怪受欢迎,特别是家有女儿的教官们。
    董长征正了正帽子迎头赶上,刚超过时他假模假样的打了个招呼,“呦大奎啊,别磨磨蹭蹭的,温辞要等急了。”
    董长征为自己鞠一把心酸泪,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他为整个家的和谐默默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姐夫?你怎么回事?”徐大奎已经被困的烦躁,见到董长征他正好借机摆脱他们,挤出重围,他对自己的魅力感到绝望。
    他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真的。
    和徐大奎勾肩搭背,董长征犹豫片刻还是把杜岩找他的事说了。媳妇把这个小子当亲弟弟,哪怕他再不乐意也成了事实,但当人小舅子也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什么?”徐大奎炸毛,字面意思的那种。他被杜岩的操纵恶心的汗毛直竖,“他娘的,姐夫我们找个机会给他点颜色瞧瞧,当我们家是垃圾回收站啊。他老婆什么德行他真不知道,居然还有脸提这样荒唐的要求,绝交!”
    一把拉开董长征的胳膊,徐大奎指着他的鼻子训道,“我警告你董长征,你要敢背着我们和杜岩往来,看我不把你打趴下。嘁,那家伙看着有原则,其实就是个p,垃圾。”
    就这样气鼓鼓的跑到院门前,两个男人赶紧停下脚步,揉揉脸换上笑容,才敢推门进屋。
    无论在外面有多少情绪,回到家必须是开开心心的。这是规矩。
    院子里桂花树下,温辞已经站了半天。
    现在她进了n大美院旁听,每天如饥似渴的学习绘画知识,画画水平可以说是一日千里。要不是年纪实在太小,早就特招了。
    碧绿的桂花树下,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秀发飘飘,见到少年就从露出甜美的微笑,就像一副绝美的仕女图。
    徐大奎有些无奈的扶额,魅力太大,误伤领家小姑娘了吧?真是罪过罪过。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然后冲进婴儿房看棉棉,这才是两男人的心头宝。
    “棉棉,棉棉,爸爸回来啦!”
    听到门口传来亲爸的叫声,棉棉小朋友激动的双腿翘到半空,然后往门口一倒。哎嘿,“蹭”的一下就翻了过来,然后趴在小床上和宋渝面面相觑。
    棉棉自己都有些意外,怎么突然之间改换天地?她好奇的东张西望,昂着头“噢噢噢”的手舞足蹈。
    等再看见董长征他们,棉棉更是兴奋的“嘎嘎嘎”直笑。
    果然是全家的开心果,一见到她,所有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为了守护棉棉,他们绝不会让杜岩得逞。
    宋渝躺在床上,身后垫了好几个大靠枕,见两男人进来,瞄都没瞄一眼夫君,只是对着徐大奎漫不经心的打了个招呼,“阿土回来了,桌上有西瓜,刚切的。”
    徐大奎听懂了,不过西瓜的吸引力还是挺大,他亲了亲棉棉的小屁股,听话的转身下楼。
    这么长时间的积淀,他也一直在反思对宋渝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说是爱情好像少点,说是亲情又好像多点。可不管如何,宋老师就是他期待中爱情的模样,是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存在。
    极其重要,刻在心口不能忘的那种。
    至于粉裙子,他目前只能说不讨厌,对,就是这样。对于大家把他和温辞凑一对的做法,他不能说无动于衷,只能说心无波澜。
    温辞漂亮吗?那是当然的,年纪小小已经风华初现。
    是因为温辞年纪小吗?也许,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不是温辞有些表情像极了宋老师吗?
    嗤,再像又如何,他是这么肤浅的人吗?还……真有一点点,但他分的清真假。
    和宋老师相比,温辞笑容不够温柔,声音不够甜美,气质不够高贵,连头发也不够顺滑。
    总之,是哪哪都缺了一点点。
    好吧,其实就是缺了一点点心动。
    看着徐大奎听话的蹦出房间,董长征这才感觉出了口恶气。这小子,刚刚没大没小教训起他,欠打。
    不过能治住在小子的,全天下只有小渝。
    他是非常乐意看到徐大奎和温辞凑对的,一举多得的好事。不过看大奎那平静如水的表情,他也知道让小子移情别恋有点困难。
    嘿嘿,毕竟天底下只有一个宋渝,他的!
    想着,董长征便嬉皮笑脸的凑到了宋渝身边,半躺着把媳妇搂进怀里,不管不顾的亲了下去。
    赶紧盖章,可想死他了!
    “喂喂喂,棉棉!”
    “要命!”董长征提着裤子“踏踏踏”先把门关上,走回小床边一看,“哦豁”,闺女体贴亲爸,已经趴在床上流着口水打起了小呼噜。
    “嘿嘿嘿”,董长征扯下裤子跳进被窝,拽着毛巾被拉过头顶把两个人盖住。距离晚饭还有段时间,他应该好好把握。
    “哎,董长征,好好的你洗什么床单?”邵清捧着西瓜,奇怪的问道。
    董长征搓床单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苦笑,“还不是棉棉……”
    “什么,棉棉尿床了?哎,我警告过他们,逗孩子别逗的太狠,容易尿床,这不应验了吧?”邵清气呼呼的啃了口西瓜,摇着头进到客厅。
    我……
    什么都没说,闺女,都是是邵干妈瞎想。
    甩掉了锅,董长征吹了个口哨,继续埋头苦干。不过,看这床单就知道,刚才真是闹的有点过火。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
    洗完床单,董长征又把上次在旧货市场买的儿童床搬出来,这上面原来涂了一层乌漆麻黑的黑漆,现在有些斑驳脱落,看着相当难看。他准备用砂纸把漆磨掉,然后重新上一层。
    给闺女睡的,容不得半点马虎。
    咳咳,现在棉棉睡的摇篮,还是温老头送的。据说是他花了三十块钱淘来的,酸枝木的老物件。
    这摇篮棉棉最多睡到一岁,这小床就是为闺女一岁以后准备的,总有个七十乘以一米五,睡到三五岁不是问题。
    哎,说到底亲爸没本事,买不起三十大洋的好木头,只好挑了件相对完整的,修修补补也就凑和吧。
    噢,花了他整整五块钱!
    磨油漆真是个苦力活,加上徐大奎,两个大男人干了半个小时,也没磨干净多少。董长征穿着汗衫大裤头,灰头土脸的擦着汗。为了闺女,他可真够拼的。
    温如许舀一勺清水,在董长征砂过的地方一浇。粉末状的颗粒遇水蜿蜒留下,在地上形成一个黑色的小水洼。
    温如许第一个凑上去,对着木纹一通研究。嘁,五块钱能有什么好东西?他背着手,一本正经的胡思乱想:看可这漆水,就知道是糊弄人的,可见里头的东西有多不值钱。
    “贼老天!”
    温如许发出一声丧心病狂的惊呼,手抖得跟筛子似的,眼看就要拿不住勺子。
    徐大奎离得最近,他惊恐的扯着嘴角,看来这木料是差到一定程度,以至于温老气成这样。亏大发了。
    “怎么?温老头,难道这破玩意不值五块?嗐,我就是闭着眼睛瞎挑的,不值就不值吧。等我给它修整修整,它又是一张好床。”
    董长征无奈的撇撇嘴,对自己的手气挺无奈。
    “你闭着眼睛瞎挑的?”边说,温如许用颤抖的手又浇了一勺水。去掉黑漆的木头显出它的本色,漂亮的木纹流畅华丽。
    就算徐大奎不懂,也知道这木头绝对不是凡品!
    “董长征,你他娘就是个天才!”温老头“砰”的扔掉勺子,一蹦三丈高,“哈哈哈,这是花梨木,千金难求的花梨木。我懂了,为什么要涂这么次的黑漆,就是为了掩盖内里,哈哈哈,董长征你赚大发了。”
    温如许顾不得脏,就这样扑到小床上,眼神就像看心爱的姑娘,温柔的抚摸着,“品相这么好的花梨木小床,至少值三千!董长征,这就是一间屋。还是我们棉棉有福气,这就相当于睡在钞票堆上。”
    董长征不停的咽着口水,指着滴着黑水的小床说不出话来。他果然是个天才!
    “那你们砂的时候千万千万小心一点,不要伤到木头,知道吗?”摸够了,温如许热情减退,背着手当起来监工。
    “董长征,那里这样涂了黑漆的家具还有没有?”宋渝在二楼阳台向下望,夫君捡了大漏,真是可喜可贺。
    “哎呦妈呀,还是宋渝你脑子好使。赶紧,董长征你闭着眼睛再去挑一些回来。我算是发现了,你这家伙是个福星。”
    温如许悲伤的抬头望天,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承认敌人比自己强更让人难以释怀?
    他积累半辈子的知识,居然比不上一个兵油子闭着眼睛乱买!贼老天不开眼啊。
    兵贵神速,董长征拉上徐大奎立即出门。随便一出手就是一间屋,他得上紧。
    不出一个小时,天降降黑,董长征就招呼工人扛着几件家具回来了。这次他把看的上的都搬回来,理由是这些劈了当柴烧,火旺。
    他试过了。
    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心思,围着院子里盯着这次买回来的家具:一张贵妃塌,一张架子床,一个梳妆台加一张小圆凳,最后还有一个四门衣柜,满满当当堆满了空地。
    这里头只要再出一见花梨木就血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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