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沉甸甸的压在树梢和路灯的顶上。好像一大床黑色的棉被从天上没头没脑的罩下来。
    明天起就是期末考试了,但无一人上心――选考都过了,期末考算什么?不过是多此一举,想写就写,不想写就在考场里睡过去也就是了。
    我洗了头照旧去508借吹风机。虽说是“借”,但我却是一点借的姿态都没有,推门进去拿过来就是了。谢孟躺在床上玩手机,玩我的手机。每到这时候他就会说:“谁说借你了叶宇欧?”
    “谁说借你我的手机了谢孟?”我便出去了。
    用好了回来,我把吹风机放回去,是要放在门后一张床旁边的没了桌面的桌子里。那桌子在床和放置行李箱的架子之间,有一条绳子系在床缘和架子边上,上面挂了很多衣服,桌子就被挡住了。
    我伸手拨开厚厚的冬衣放好了吹风机,不料那架子就倒过来,有两个行李箱也滑落在地。衣服太重了的缘故。
    我连忙呼救:“得胜,过来扶一下!”
    得胜放下手中的哑铃来扶住架子,架子才不至于完全倾倒。
    京星洗脸回来,家超也刚进门:“怎么倒了?”
    我伸手想要提起行李箱,京星很大方地提了一个起来:“没事。”
    “这个行李箱是谁的?”家超指着地上一个银白色的箱子问。
    谢孟朝这边瞄了一眼,连忙掀开被子:“我的竟然掉了!京星帮忙放一下。”
    “自己放。”京星坏笑一声,坐到床上吃泡面去了。他买的不是桶装泡面,仅仅是袋装的。但他也往里面接了开水,就这么泡起来,也这么将就着吃了。
    回到509,地面上都是水,只有几处小小的地方还是干的。应该是他们泡脚时不小心洒出来的。
    “谁看到我的内裤了?”旺达拍拍屁股,站起来去翻行李箱。
    约翰在上铺探出头,鼻子里又塞了纸巾:“你的内裤又不见了?”
    寻找未果,旺达起来作弊地笑笑:“这几天一直下雨,衣服都晒不干,我内裤都穿完了。一直都只有三条内裤,去杭州的时候也是三条内裤换。”
    “你可以选择不穿。”
    旺达在小小的寝室里晃来晃去,突然看到阿鲍的床头挂着一条内裤,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取下来:“这条内裤是谁的?”
    其他人都否认了后,我才抬起头瞥了一眼,仍旧低头看手机:“是我的。那是十月的时候我落在寝室里,忘了带回去。”
    “借我穿一穿。”
    我有些吃惊:“两个月没洗了。”
    他嘿嘿一笑:“没事,反正你走之前洗过。”
    “内裤也能乱穿?”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他手中攥着被我遗忘了两个月之久的内裤,取了脸盆出去了。
    新的一天。
    时间沿着坐标轴缓慢地爬行,日光焕然地划出轨迹,脑子里回闪的画面依然是八月的紫薇花溃烂在丰沛的雨水里,化成一地灿烂的紫。而眼前却是整个冬天干冷得几乎没有水汽,有时候摸摸自己的脸都觉得摸到了一堵年久失修的石灰墙,蹭一蹭就掉下一桌子的白屑。
    其实早就应该放假了,高一高二的学生都陆续不在了。学校硬是给高三加了一个星期的补课时间。尽管教育局三番五次的下令禁止补课,可是只要学校要求,那些家长别说去告密了,热烈响应都还来不及。
    我趴在桌子上,目光的焦点落在窗户外面的天空上面。夕阳快速的朝着地平线下沉过去,一边下沉一边离散,如同蛋黄被调匀后扩散到整个天空,朦朦胧胧地整个天空都烧起来。
    早上闲得很,十点钟才开始考历史,下午全是自习。
    六点五十,早读开始了还没什么人,应该过一会儿就会来。
    七点二十,早读结束了还是这么几个人,多了两个。
    七点三十五,第一节上课了还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八点十五,第一节下课了没有多出一个人。
    “刚刚去一班看了下,根本就没几个人,二班连人都没有。我们班还算好的了。”约翰拖了张椅子坐到我旁边,有太阳。
    “早知道就不来了,在寝室床上玩手机多爽。”家超手里握着一把玩具枪,子弹是水晶宝宝,那种放到水里会慢慢胀大的小球。
    我望向窗外,阳光变得透明,蜿蜒向所有它可以到达的地方,学校外面的路上有小轿车传来鸣笛的声响。很多人趴在桌上睡觉,在阳光下投下一颤一颤的影子,蜘蛛网在天花板上隐隐约约。空气里绷着平缓而舒畅的节奏,像是永远停在了这一点。
    我突然想,我们所看见的这个世界没如果没有遭遇时间的裁量,如果没有遇见脱轨的速度,如果没有被点燃殆尽,最后如同一截掉落的烟灰吹散在空气里状若无物。那么也许它将永远带上一缕清香,以一个完美的截面停留在这个离青春最近的地方。
    中午点外卖,和京星家超一起去校门口等。阳光肆无忌惮地播撒下来,衬着整个校园的金黄色,温暖舒服。
    我坐在椅子上,椅背朝前,双臂横在上面,下巴抵住。外卖员过了许久也没来,我心中便开始想起昨天中午和谢孟浩洁子勋去食堂吃面,阿姨不在,谢孟就自己进去煮面。后来阿姨来了,在我的面上加的荷包蛋真小!
    邮件收发室那边聚了一堆人,也是等外卖的。沙县送得很快,所以他们散得也快。只有再来一碗慢慢吞吞,使人望穿秋水。
    我有些等不住了:“他会不会是送到后门的?”
    “他说让我们在前门等他。”京星说。
    我起来去看假山那边的鱼,家超说里面有一只乌龟的,可是我没看到。鱼儿在水里悠游自在的游着,成群结队,看起来好不欢乐,时不时轻吐出一连串的小泡沫。
    “宇欧!外卖来了――”家超喊我。
    我回头去看他,他飞也似的冲出门去,不一会儿和京星一起提着午餐和碗筷进来了。
    神采奕奕,身上有任何人事抵挡不住的青春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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