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传来一阵交谈声,我原先没怎麽注意,琬唐才来告诉我,太后派人接我到慈宁宫,我不知来的事是好是坏,便没敢多加耽误,就要跟着派来的太监走。
    琬唐摇了摇头,坚持要将我一番梳妆打扮,与原先我憔悴的面容相b,事实证明她考虑得更加周全。
    一到了慈宁宫,我便老老实实地给太后请安。
    「墨儿也到婚配的年纪了。」太后说。「哀家听说了,你愿意一生陪伴哀家,但哀家可不愿意耽误你的未来。」她笑得慈祥。
    我什麽话也不敢说,抬头便撞上太后的慈眉善目。
    「哀家最疼爱的孙女没能长到你这年纪便殁了,但纵使哀家再喜欢她,她终究是一朝公主,就算顺利长成也无非是与外邦和亲,但你不一样。你不是齐家的血脉,却有公主之衔,嫁到右贤王府也合适,而东北与王都亦非遥不可及。」
    太后伸手,将我拉进自己。
    「哀家的元明,若长到你这年纪也是这般机灵可爱吧。长宁就当是圆了哀家的念想,哀家希望你风光大婚,而哀家,与华府,会是你的後盾。」
    每回谈到元明,太后的眼里便有藏不住的哀伤。
    说起来我也是有条好狗命,至少看起来像元明让我得了不少便宜,结婚对象也非是他国的陌生皇室,想到这里我便觉一切都还有救。
    「太后,孙儿明白了,前几日是长宁不懂事,长宁会听从太后和陛下的安排的。」
    我伏在太后膝盖上,「虽然太后并非长宁的亲祖母,但是太后待长宁,却是真真切切地好,长宁离开紫禁城後,太后也要身体安康,长命百岁,长宁若是得空,会常常回来的。」
    「你这小丫头,你跟世子处得好才是更要紧的事。」
    和太后闲谈过後,我被送回了永安宫。罗俪赶紧出来关切,我告诉她太后的态度以及我自己的意思後,她若有所思。
    「是什麽原因让你一夜改观呢。」
    我总不能告诉她梦里那些破事,便三两句话忽悠过去。罗俪半信半疑,也没再多问。
    几天之後,天官重新算好了日子,婚期便定在下个月十五,距离出嫁还有四十来天。教养嬷嬷们也一并被派到了永安宫,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有闲暇时间。
    琴、棋、书、画全部都得学个七七八八,此外礼仪、女红、舞乐也不能落下,因为太后知道我武学基础尚可,便没有再安排武术课。要命的是每隔五天便有教传房中术的嬷嬷深夜加课,拿那春宫绣讲解得我血脉贲张。
    因此每日的安排便是天没亮就要起来上课,晚膳结束後便要泡美体浴,一连四十日过去,我脱胎换骨成为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但我的心灵却是枯竭的。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社交了!甚至连罗俪都没法来吵我。有一回我上礼仪课的时候,头顶茶壶嘴咬筷子,秦良洛一脚踹开门闯入:「离墨你滚出来跟我b试!」,把礼仪老师吓得够呛,马上抄起家伙把他轰出去,我那时不知怎麽的,恨不得可以跟他一起被扔出永安宫。
    每晚睡前我都掰着手指算这样高强度训练的日子何时到头,尤其剩下最後十天的时候,简直度日如年。
    婚服在教养嬷嬷们离开永安宫的隔一天送到,唐宋元明帮忙张罗着收拾嫁妆,罗俪和小云则仔细校验着婚服与首饰。
    「公主想要试试吗?」小云捧着大红色喜袍,对着我b了b。我有点心动,便答应了。她和罗俪指挥着我要如何穿,这衣服型制复杂,穿了小半时辰才算是着装完毕。最後罗俪捧着那一顶凤冠扣到我头上来,我顿时觉得身体横生了十斤重。
    「这样还真不好活动,我就想问去东北这一路上都得这样穿着吗?」
    小云答:「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然而远嫁他乡毕竟要走个百八十日,因此先前和亲的公主只在出发与最後一程才换上喜服,陛下体恤公主也没有反对。」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半年前陛下新赐了世子一座王都的府邸,明日应该是在那里完婚,等公主婚後进宫谢恩後才启程去东北。」
    幸好是如此,要不然这麽穿,脖子不被压断才怪呢。
    脱下喜服後,便到了沐浴的时间,我泡在浴桶里,心灵手巧的琬宋替我按捏着肩颈很是舒服,闻着玫瑰玉露的香气我有些恍惚,想着明日我就要离开永安宫嫁做人妇,虽然没有早十几年的印象,从我回来後不满一年的这段经历也让我足够记上一辈子。
    「殿下,您该出来了,再洗皮肤都要泡皱了。」琬宋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肉了肉太阳穴,踏出浴桶。
    这一夜我睡得很香,但很早便被罗俪唤起梳妆。出嫁前,必须先告庙,也就是拜别皇室宗庙,此外因由於我勉强算是太后的母族人,拜别皇室之後又被送到华府祭拜一番。仪式结束之後,我回了永安宫,仪仗队已经收拾妥当,就等我上檐子。
    檐子骨g是金棕色的,t部则是喜庆的朱红色,檐身贴满装饰用的凤鸟、云朵,轿顶与四个角挂着红色罗纱。再看那马队,每匹马皆为赤红,面部照着金色的面罩,胸前系着红色彩球,好不壮观。
    代王室主婚的人,是太子青紘。
    看到这麽大阵仗,我有些紧张,罗俪让我宽心,「这麽多风雨之事都过了,小姐身边不还有我吗?」然後她缠上罗纱,插上发钗,嘿的一声跨上领头的马,「小姐快上轿吧,误了时辰可不好。」
    我应声进了檐子,这轿里大约可以乘坐六人,小云亦跟着我进了轿檐,负责照顾我的需求。
    不久後仪仗队便动了起来,我往窗外看去,视线被整个队伍挡得严实,只能见得到其中一顶红伞。
    因为这是天禧帝在位後第一个出嫁的公主,围观的群众很多,仪队前进速度并不快,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停止。
    车外传来礼官宣唱的声音,等他说完我就得下轿了。
    「长宁,小心脚下。」青紘小心翼翼的扶我下轿并走到新郎面前,将我的手交给他,「妹妹这就托付给世子了,望你珍重待她。」
    「那是自然。蓝珩必当照护她呵护她一生。」
    那声音动听,却让我心中一阵刺痛。
    接着我和他拜过天地、高堂,到了对拜的时候,他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对我说:「喜房里有茶点,你饿了便先吃,等我回去你不妨说说你的条件。」
    我虎躯一震。
    我被侍女簇拥着进房,蓝嗣瑛则被皇子们拉回宴厅。
    侍女将我摁在床上,觉得屁股处搁得有些疼,掀开被角看,原来是枣子与桂子。依稀听得见宴厅觥筹交错的呼声,独留我这可怜人在这里顶着沉沉的凤冠,腰带勒得很紧,我只能小口小口的呼吸,但最要命的是我已经快累死了,从寅时到现在戌时都没能歇会。
    我倚靠着床柱,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总之醒来时这房里还没有人进来过。
    我掀开红盖头,眼前茶几上倒是有几块甜糕,我难忍饥饿吃了两块。啊,这是我今天吃到的第一口食物,虽然只是凉糕,我却觉得十分可口。我几欲流泪,再配了口茶。
    第二块还没嚼完,宴厅里宾客的声音已经散去,一股酒气从房外窜了进来,我赶紧盖上红盖头,回到床前正襟危坐。
    来的人是蓝嗣瑛,也不知道他神智是否清醒。
    透过红纱仅仅看得见他的身形,他沉默地捡起玉如意,轻轻挑开盖头,我大气不敢喘一口,挺久一段时间没见他,我有些紧张。
    「公主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不过必须等等。」他从容不迫的解了我头上的冠,高高盘起的头发顺着凤冠的离去如黑瀑般散了下来,他坐在我身旁,解开发带,接着将他一绺青丝与我的缠在一起,从床上摸出一把剪刀,剪下我与他纠缠的那束发丝,然後谨慎的收入一只香囊里。
    「往後你我便是结发夫妻,」两盏同心结绾在一起的酒杯,他塞了其中一盏到我手中,「喝下这合卺酒,我们便是一体了。」
    我在与他对望的同时,将酒一饮而尽。
    「好了,接下来公主有什麽话想说的?」他问,同时温柔的解下我身上的配饰。
    「我很抱歉。」我动了动喉头,思量了半天只说得出这句话。
    「还有呢?」他的手没有停,解着我最外层红袍上的每个盘扣。
    「蓝嗣瑛,你对我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抓住他的手腕,逼迫他直视我的双眼。「你是喜欢我,还是想娶个身分适合的妃子?」
    他的双眼透露笑意,但我读不出别的情绪。
    「那麽你,离墨呢?」他欺身上来,我毫无办法地往後倒。「你要告诉我,你这段时日对我玩欲擒故纵是为了什麽。」
    现在这个姿势太不妙了,我要怎麽回答才正确啊。
    「我有个天大的秘密一直没告诉任何人,但你必须发誓你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他倒是轻易就发了誓。
    「我失踪那段时间,用记忆作为代价换得一次重生,在另一个世界。」他挑眉彷佛不相信我还能掰出什麽藉口。「不过後来我被那个世界的神送回来,但我刚刚说我失忆了,虽然偶尔会闪过几个片段,但我真没有对这里明确的印象,也就不相信我是离墨。」
    「那麽现在呢,你还这麽认为吗?」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我的发丝,将之绕在手指上。
    「後来有一次神又入了我的梦,告诉我前後因果,我才不得不相信,但实不相瞒,我丢失的记忆却是找不回来了。蓝嗣瑛,我真的很抱歉。」我诚恳的又道了一次歉。
    他却恶狠狠的揪住我的头发,痛得我眼泪直流。
    「你敢发誓你没有说一句假话?」语气凶恶彷佛要将我吃吞入腹。
    「离墨发誓今日对蓝嗣瑛说的话句句属实!」他这才放开了我,又变成了方才温柔的样子。
    啊,本来要谈的条件看来是一个也谈不上了。
    「墨儿,只要你乖,我是挺喜欢你的。你不会想知道忤逆我的下场。」他起身,脱下上半身的喜服,又要来解我的扣子。
    我想躲开,旋即想起他刚刚恶狠狠的态度,便不敢挣扎。
    恍惚间我已一丝不挂,双腕分别被他的左右手扣在床上,他在我耳边呢喃,彷佛是对爱人最深情的倾诉。
    「你是将来的右贤王妃,这个地位在我朝已是数一数二的了,希望你活得到那时候。我会对你好的,历代右贤王都对他的妻子极好。」
    听他笑语盈盈的威胁,我突然想到罗俪说的「宁进阎王殿,莫挨大律侯」,便不寒而栗。
    两腿间卡着他的一只膝盖,无法并拢,他刻意用膝盖顶我最私密的地方,我吓得全身紧绷,眼泪直涌,想叫出声又怕他更加放肆,只能咬紧下唇。
    「墨儿,你看着我。」我不敢不听他的话,颤抖着转过头来。
    他紧抿着双唇,眼中慾望氤氲。
    但出乎意料,他退开了身体,扯过喜袍罩在我身上。我撑起上身,恐惧但狐疑的询问道:「我做错了什麽?」
    「……还不是时候。」然後他披上惯有的藏蓝色外袍,背着身对我说:「把里衣穿上,入秋了,夜里冷。」说完便踏出房门进了院子。
    亏得他临时找回理智,至少目前我还没有心情与这个男人做那样的事。
    我穿上衣服便睡了过去,梦里面,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贴着我的後背,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环住我的腰肢,转过头去,却看不清那人的脸。
    我一觉睡到自然醒,但浑身酸麻。
    奇怪了,昨夜应是什麽也没发生才对。回过神来,发现抱着我的人竟然是蓝嗣瑛,他睡得b我更沉,他的心跳缓慢而规律的打在我背上,我无论如何也没能挣脱开他紧紧圈住我的双臂。
    捣鼓了小半刻,也敌不过他过大的力气,我挫败一叹,於是放弃挣扎,躺回他怀里决定再睡会。凭良心说,这个位子是很舒服,但他这个人不高兴的时候太恐怖了,还是少去招惹得好。
    刚要睡去,我便感觉耳廓一阵湿润,「蓝……!」灵巧的舌代替手指滑到耳垂,双唇轻轻含住。
    「墨儿,早安。」是他含糊不清声音。яΘúщêǹ.Mê(rouwen.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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