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瑜冷声道:“他们这是要造反么?!姚侍卫,你先去告知戚大人和裴将军,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菀菀, 你去宫中见皇上, 将此事告知于他。”
    “王爷, 你呢?”
    “我去庄子上看看……”顾君瑜看她难掩担忧, 便又宽慰一句,“放心,汪府之人定然还有保持清醒的,他们不至于明目张胆拿我如何,我心中有分寸。”
    “那王爷小心。”
    顾君瑜领着几名王府侍卫前往汪家庄子。
    汪家的护卫和萧牧的人正剑拔弩张,原本这些捐粮可以由太师府直接送去户部, 不过萧牧临时决定亲自去太师府的庄子上看看粮仓。萧牧也没有通知户部的汪三, 直接叫上陆依霖就走了。
    那汪大郎自是不肯让萧牧去看粮仓,双方暗自较劲,萧牧以前就常为皇上办案,手段强势又毒辣,结果还真被他查出粮仓大有猫腻。
    汪大郎眼见情况不妙,赶紧阻止萧牧,不过萧牧已经抓到了蛛丝马迹, 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就这样,双方互不相让,一时僵持对立起来。
    “不知汪某何处得罪了萧大人和陆大人,让你们如此大肆搜查?”那汪大郎问道。
    “汪大哥,你何必如此紧张?我们只是随便看看,何来搜查之说?早听闻太师府的庄子五谷丰登,本官没见过世面,想来开个眼界,汪大哥您这样……”萧牧的眼神由散漫渐渐变得凌厉,扫过汪大郎的脸,似笑非笑道:“难不成贵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依霖面无表情地旁观,心中有十二分不喜。萧牧肯定早有预谋,今日故意瞒着汪三拉他过来,便是想让他卷进这场纷争中,并让他跟汪府决裂。还有汪家……跟萧牧较什么劲,萧牧本来就嚣张惯了,跟萧牧死磕能讨到什么好处?!
    不过事实上,汪大郎也不想和萧牧死磕,是萧牧死咬着他们不放,他们没办法,才只能跟萧牧对峙。
    “萧大人咄咄逼人,我汪家之人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家翁为皇上效力多年,从来任劳任怨以天下百姓为先。此次捐粮,我汪家也没有丝毫不配合,萧大人何故还如此折辱我等?”汪大郎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陆大人,我们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谅解。你与我们汪府也是亲家,没必要为了今日误会闹得如此不堪,今后传出去,又让五公子和五少夫人如何自处?”庄上的管家见劝不动萧牧,便转而去劝陆依霖。
    陆依霖不想多事,正要劝萧牧,不过萧牧哪里是这么好劝的。萧牧得了皇上之命,本就是有意查这些藏于官宦之家深处的蝇营狗苟,自是不会就此罢休。
    “汪大哥,你们田庄的地不多,这粮仓却比皇仓还要气派。本官好奇一下这些粮仓里装的东西,汪大哥何必如此小气?我这个人就是不太知趣,你们不让我看,我就非要一看究竟……”
    “萧大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双方护卫都纷纷亮出佩刀。
    “没想今天贵庄这么热闹!”顾君瑜一来便看到这一幕。
    “安王爷?”汪管家吃了一惊,额头冒出了一些细密汗水,他们明明让人去请了景王,怎么过来的却是安王?
    “看来贵府并不欢迎本王?本王一来,你们一个个便兵刃相向,不知本王何处得罪了贵府?”顾君瑜看向汪大郎。
    汪家的门生虽然遍布天下,也出了很多有能之士,比如吴燕青之流的。但汪家的子孙却跟汪太师的门生没法比,汪太师的几个儿子都资质平庸,汪大郎前些年因一起舞弊案而辞官在家,老皇上看在汪太师的面上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曾请他回官场。不过这汪大郎却以有负圣恩为由,不肯再入朝为官,因着这事还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这汪大郎辞官之后,非但没有就此陷入人生低谷,反而打理起汪家的家产,和朝中的大臣们来往甚是密切。
    “安王误会了!今日来者皆是客,寒舍虽然没有兰家酒楼的美味佳肴,但也有薄酒几杯,以敬各位……”那汪管家是跟着汪太师多年的老人,因而被赐汪姓,在太师府的地位也算高的了,很会做人,立马便劝解道。
    “贵府的酒,萧某怕是喝不起。”
    顾君瑜见状又道:“不知你们因何而起了误会?”
    “本官奉皇上之命,来查看贵府的粮食情况,是否当真如汪太师、汪大人所言那般艰难。皇上还叮嘱本官,汪太师对锦国劳苦功高,若是太师府的情况真的很艰难,那便让下官通融通融。下官也是遵从皇上的心意,想替汪太师和汪大人解决难题,没想到汪大哥却因这事跟我翻脸,不肯让我去看粮仓,甚至还让家丁与本官兵刃相向,本官也很想知道贵府为何如此心虚,连几个粮仓都不敢给人看?难不成这粮仓装的不是粮食,而是……见不得天日之物?”
    萧牧把“有恃无恐”这个词诠释得非常形象。
    汪大郎皱眉嫌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萧大人咄咄逼人在先……”
    “萧大人也是为朝廷办事,还请汪大叔见谅。粮仓本也是储存粮食之地,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汪大叔何不让萧大人一观究竟?本王见贵庄粮仓建得颇为宏伟,想必贵庄收成不错,本王也想看看贵庄的粮食,跟贵庄学习耕种之法。”顾君瑜道。
    他的语气平和,不似萧牧的暴躁强势,但又让人难以拒绝。
    汪大郎面露犹疑,就在这时,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大哥说得动听,此事想来和大哥没什么关系吧?大哥又是如何来到这里?”
    顾君瑜回头一看,便见景王带着一众侍从走了过来。
    “陆大人乃本王岳丈,有下属担忧陆大人会与太师府各位闹僵了影响不好,才通知本王过来劝劝。难道二弟不是同样的原因来到这里?”顾君瑜淡淡看向景王。
    景王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大哥当真是来劝和?”
    顾君瑜轻哂一声,“二弟对本王这个兄长总是抱着如此偏见?”
    “那也是因着大哥曾想置我于死地。”
    提起这事,顾君瑜的脸色也沉了几分,“当年的事情,二弟想必比谁都清楚。汪大叔,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粮仓吧!”
    “大哥为何不把自己的府邸库房打开给我等看看?听闻大哥府上还有不少□□,不知大哥回到京城还留着此物是想如何用?”
    顾君瑜轻笑一声,“二弟要是感兴趣,欢迎随时去看。□□一物,本王府上没有,此物本王已上交给父皇了,二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有句话说得好,人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去恐惧,又何必忙着杀人灭口?”
    景王脸上的神色有点难堪,顾君瑜却好像看不懂一样,“说起来,二弟治下的能力确实有待加强,先是安成磊,后又有向浩楠,怎的全都长着一身反骨?那安成磊私养兵马,囤积了黔州、益州等地的大部分官粮挪作私用,此举足以诛九族,不知是谁放了向浩楠这位安成磊的亲信?”
    “两位王爷不用操心,这不向浩楠还没处决,此事早已有了进展,想必戚大人很快就能从这反贼身上套出背后之人,还安王爷公道,也还景王爷清白。”萧牧配合道。
    景王暗中紧了紧拳头,顾君瑜也不急着逼他们开仓,他在等,等老皇上赶过来。
    今天必有一场好戏。
    景王慢慢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这种想法就像魔鬼,很快侵占了他的理智,只需要狠下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许便可以一了百了……
    陆依霖当背景板站在一旁,今日他在这里左右不是人,安王是自己的女婿,汪大郎也是他的亲家,得罪了汪家,自己今后的清静日子便没了。
    至于安王,也只是把他当个口头上的挡箭牌……而且安王身边的楼朝渊、戚淮、裴钧等人着实令人不喜。
    “既然大哥心存好奇,那便一起去看看这里的粮仓吧!正好我也不曾来看过太师府的庄子,今日能与大哥一起同游,也是我们两兄弟的缘分。”
    景王突然变了态度,反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萧牧不由得朝景王多看一眼。
    顾君瑜:“二弟突然这么好说话,我这做大哥的反倒不敢轻信了。”
    “大哥就这么胆小?”
    顾君瑜道:“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二弟没被咬过,自是不知道有些蛇的奸诈狡黠。”
    这时,一名门童匆匆赶来,对汪大郎耳语了几句。
    那汪大郎脸色一变,给汪总管递了一个眼神,然后再道:“两位王爷,两位大人,皇上来了,我等出去迎接圣驾吧!”
    汪大郎催着几人走,顾君瑜看了眼汪总管,也对萧牧递了个眼神,萧牧心领神会,暗中布置人盯着汪总管。
    众人一同去庄子外,迎接皇上驾临。
    第77章 处置
    和老皇上一同来的还有汪太师, 以及跟在皇上身后的陆沉菀。除此之外,人群中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正是景王身边的第一谋士吴燕青。
    汪太师颤巍巍地跪下身, “老臣管教无方,竖子无礼, 惊动圣上,请皇上责罚!”
    “太师不必如此,先起来吧!朕并无怪罪你的意思。”老皇上安抚了汪太师,又转头看向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萧牧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臣今日和陆大人过来, 见着太师庄子的粮仓非常壮阔, 想开开眼界, 没想到他们却总是藏着掖着,不肯给臣看,还差点对臣拔刀相向,臣就是好奇了,汪家的人竟然这么小气么?汪太师桃李满天下,微臣还以为汪府肯定都是慷慨磊落之人呢!”萧牧别有深意地嘲讽道。
    “萧大人来势汹汹, 一来就要我们开仓……”
    “汪大哥, 你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我们是奉朝廷之力来做任务的,而且我们也是好言好语,是你藏着掖着,像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就别怪别人好奇怀疑。”萧牧立马打断汪大郎的话。
    “你……你血口喷人!”汪大郎立马反驳。
    “两位都不必再争了,现在皇上和汪太师也在这里, 我们不妨一起去参观,一来可以还汪大叔的清白,二来也可以打消萧大人心中的疑虑。”顾君瑜开口说道。
    “阿瑜言之有理,汪太师以为如何?”老皇上瞥向汪太师。
    景王默默地看着,袖口下的手紧紧拽在一起,“父皇,萧大人无凭无据怀疑,就这样随便搜汪太师的庄子,要是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来……”
    “景王,下官为朝廷办事,发现异常之处,自当穷究到底。若是真的是下官太多心了,下官愿意负荆请罪,任由汪太师责罚!”萧牧道。
    老皇上:“嗯,这是萧大人的职责所在,若是人人都像萧大人这么认真负责,朕就不必忧心忧虑了。”
    “景王不必多言,人正不怕影子斜,老夫的庄子上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之物,既然萧大人要查,就让他们查个明白吧!”太师说道。
    “王太师深明大义,朕甚是欣喜。”
    一群人跟着去了庄子里的仓库,汪太师暗中看了景王和汪大郎一眼,见景王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又赶紧看向吴燕青,吴燕青脸上一样有隐忧。他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趁着走在前面的人没注意的时候,给身后的亲信使了一个眼色,那亲信附耳过来,吴燕青低声说了几句。
    老皇上看了汪太师的仓库,笑道:“汪爱卿,你们这仓库是找谁修的呀?修建得非常不错,今后京城的官仓也该这样修。”
    “皇上说笑了,皇上这边请!”汪太师扶着皇上往前走。
    仓库打开的一瞬间,众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
    汪太师又说道:“这些都是老臣准备捐出来给灾民的。”
    “汪太师要是早点这么说,在朝中做好榜样,下官也不用来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陆大人,你说是吧?”萧牧看向陆依霖。
    陆依霖心中日了狗,这关他屁事,他什么都不想过问,老是问他做什么!
    汪老三也跟在队伍中,心中那个气呀,他也是户部的一员,也在负责这些事情,萧牧和陆依霖竟然背着他悄悄来到汪家庄子上,他们摆明了就是有目的而来,是专门针对汪家。
    关于庄子上的事情,汪老三不是很清楚,汪家背地里确实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有些忐忑,怕被萧牧和皇上等人看出来。
    在场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汪爱卿,看来你庄子上今年收成不错,不知是用了何种耕作方法?”
    “儿臣也甚是好奇。”顾君瑜顺着皇上的话说,“不知汪太师可否告知一二?这样我锦国的百姓就不用忍饥挨饿,又何来流寇之乱?”
    “皇上和安王说笑了,这是府上多年累积下来的,也就这么一些?”
    “那汪太师前面的仓库装的又是什么?”萧牧问,“你后面可还有好几个仓库呢!”
    “那里装的都是一些干草,听说干草做成草木灰可以沃肥……”汪太师说。
    顾君瑜笑出声来,“原来这就是汪太师的窍门,能够产出这么多粮食,那看来汪太师这些干草肯定与众不同,不知我们可否看看这些干草?”
    “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草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既然是一些寻常的草,那看一看又有何妨?”萧牧说道。
    汪太师现在骑驴难下,“那就这边请吧!”
    往深处的仓库确实都是些干稻草,整整齐齐的堆满了整个仓库。
    萧牧往前走,仔仔细细检查那些干稻草,顾君瑜也漫不经心地看着,打算伸手去拉。
    “安王!”汪大郎突然开口,“安王这是准备做什么?”
    “汪大叔不用紧张,我只是看看这些稻草是何种水稻而已。”顾君瑜温和开口。
    “这些干草堆起来不容易,压得太结实,很难抽出来。这是最寻常的粳米稻,没什么特别的。”汪总管笑着解释道。
    “很结实吗?我看看。”萧牧用力一扯,扯出一大堆,露出里面的箱子。
    “原来还另有乾坤啊!”萧牧笑得一脸得意。
    汪太师等人脸色一变,那汪太师也顾不得年老,扑通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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