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楚荧,江心的脚步便也停下了,皱了皱眉,面色不喜地看着楚荧。
    江心一双细眉挑了挑,冷冷地盯着面前的楚荧:“倒真是冤家路窄,本郡主怎么去哪儿都能碰到你。”
    楚荧也定了脚步,瞥了一眼江心,然后轻笑了一声。
    “郡主这是什么话,我们之间又怎么能叫做冤家呢。”楚荧冲江心弯着眉眼,说,“郡主可别忘了,再过两个月就是要喊妾身主母了。”
    “你!”
    江心咬牙切齿,冷笑道:“你是秦穆尧的正妻又如何?你不过是个官家的女儿罢了,还配让本郡主喊你一声主母?”
    江心声音尖利,又是个出身高贵的,不过片刻,二人的周围已是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郡主生得如此高贵,不愿承认妾身是穆尧的正妻,那大可不嫁便是了,同我在这儿大呼小叫作甚,也不觉得失了自己郡主的面子么。”楚荧看见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道,“哦,妾身可是忘了,郡主可是在太后面前费了好一番功夫折腾,要让太后为郡主和我丈夫赐婚,定是舍不得不嫁的。”
    街上的众人便是起了小声的议论,谁人不知那日淮恩郡主大闹太后生辰宴,让太后不悦,而楚荧一支舞,又在太后面前出尽了风头。
    听见众人议论此事,江心更是觉得自己的面上羞愧无光,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扯大了嗓门,嘲讽道:“你真以为穆尧会让我喊你这种货色主母不成?”
    楚荧也不气,温和地开口:“莫非郡主真的以为我丈夫喜欢你,便能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我丈夫的喜欢而乱了规矩不成?——若不是郡主提醒,我都要忘记秦家是如何允了郡主这门坏了老祖宗规矩的婚事了……”
    楚荧抬头,看了一圈四周兴致勃勃听着二人讲话的群众,又无辜地眨了眨眼。见楚荧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众人更是来了兴致。
    “说来……郡主一心非想嫁我丈夫,为了让家中同意这门婚事……可是足足绝食了两三日,才让侯府准了这事儿呢。”楚荧幽幽地开口,“而我丈夫秦穆尧呢,为了娶我们的淮恩郡主,也在我婆婆门前跪了一夜。”
    “唉,郡主和我丈夫的感情之深,倒是真让妾身动容。”说着,楚荧还捏着手帕做了下拭泪的动作,似是真的被感动了一般,“不过你们说,承阳候府的淮恩郡主都说要嫁了,秦府区区一个将门,难道还敢不娶郡主吗?”
    这一番话,楚荧讲得七分动情,三分婉转,便将淮恩郡主和秦穆尧之间婚事的一番绕绕弯弯的内情给点了个清清楚楚,众人看见江心这样盛气凌人气急败坏的神色,又瞧见楚荧这般挺直了身子不卑不亢站着的样子,顿时高下立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些早便看淮恩郡主不爽的路人也是遥遥地喊道:“郡主的这门婚事已是不合规矩,郡主虽然身份高贵,但还是莫要再欺压人家做主母的才好。”
    “你们这些贱民说本郡主什么?”
    江心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咆哮道。
    “我们是贱民?你不就是仗着生在承阳候府吗,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儿。”
    被江心这么一吼,周围看戏的人更是不满,登时便有人议论起来。
    “那个主母好歹还是靠自己得的京城第一美人儿的名,郡主……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好爹罢了。”
    “投胎可真是门好学问,人家郡主天生比我们生得不知高贵多少呢,惹不起惹不起。”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真把自己当个角色,她不过就是个妾,在人家主母面前摆什么郡主架子呢。”
    “说不定人家郡主还想着让公公婆婆给她下跪、供着她呢。”
    “可不是么……当郡主那可真是了不起,坏了规矩都不敢有人议论。”
    ……
    江心长这么大,何时又在众人面前受过这种委屈,那一声声犀利的议论,便如同刀刃一般,一刀一刀剐在了心口一般。原本手中的拿一盒糕点早已被她扔在地上落了一地,身子都因为愤怒和恐惧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平日里为所欲为行事的时候,又哪想得到旁人敢这么说她呢。先是她在京中一众官家人面前被太后皇上好一番敲打,现在又当着平民百姓面前被楚荧揭了老底。
    倒是颇有两分痛打落水狗的意思了。
    “妾身斗胆提醒郡主莫要忘了,两个月后,郡主进秦府的时候,可是要给主母下跪行礼的……”
    楚荧对上江心愤恨的视线,又眯着眼,福了个身子笑了笑。楚荧生得好看,这一笑落在一张芙蓉面上,更是璀然生辉。
    落在此刻气急败坏的江心眼里,满满的全都是嘲讽之意。
    终于,江心爆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滚——”
    随着这一声尖叫,江心的眼泪也是噼里啪啦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周围的看客都被江心这一声尖锐的怒吼吓了一跳,看见江心这么失态的样子,也觉得无趣,瞥一眼,撇撇嘴,人群也就慢慢散去了。
    “倒也是不胜惶恐……那妾身便在秦府,好好候着郡主了。”
    楚荧笑了笑,转身离去,只留下江心和她身边跪了一地安抚她的几个下人。
    江心双眼通红,死死盯着楚荧施施然离开的背影,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本郡主……要她死……”
    中午一顿饭吃得有些压抑,又因为先前静山寺江心派人截杀她的口供一事忙了一下午。再经过方才那么一出,许是因为和江心对上着实劳力伤神,现在反倒是有些饿了。楚荧便同素雪二人寻了个酒楼,准备吃过东西再回秦府。
    有了楚老夫人给的体己钱,楚荧和素雪便去了一年到头也鲜少能去两回的京中最好的酒楼——晋福楼。
    二人点了一桌好菜,方才楚荧逞了一番口舌之快,心情颇好,还要了一壶果子酒。菜色才上齐,楚荧一杯酒刚进了口,她无意间抬头一看,视线却和窗边那桌正准备落座的男子撞了个正着。
    楚荧刚入口的酒差点没给惊得喷了出来,反倒是江斜冲着她展颜一笑。
    “又见面了。”
    “那可真是巧了……”楚荧硬撑着把果子酒咽了下去。
    江斜那边才从赌场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江斜在楚荧旁边的一桌刚坐下,便有小孩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江斜哥,这位姐姐是?”
    “我猜是嫂子!江斜哥还没主动跟女孩子打过招呼呢。”老二笑着道。
    “那必然不是。江斜哥还没成亲,但是这位姑娘已经梳了发髻……”老三一边悄悄打量着楚荧,渐渐红了脸。
    三个少年都不大,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精干短衫,也未看见面前江斜和楚荧逐渐僵硬起来地表情,你一言我一语地便嘻嘻哈哈聊了起来。
    “可是这个姐姐真好看!我觉得整个京城里只有这个姐姐长得最配我们江斜哥了!”老大皱着眉。
    “神仙相貌,神仙相貌。”老二摇了摇头,评道,“你看两人衣服的颜色都这么搭配,绝了。”
    老三小声地嘀咕:“确实,那我同意这门亲事……”
    “莫要胡言。”江斜看了一眼窗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然后又看向另一桌坐着的楚荧,想了想,说,“是我家的几个书童,年纪小了些,不懂事。”
    江斜穿了一身浅蓝色衣衫,扎着高马尾,坐在几个少年之间,似是都沾了些少年的味道。明明是刚从赌场出来,随身装银钱的乳白色锦带还被他随意地丢在桌上,身上还沾着些淡淡的金银的铜臭味儿,只不过他眉目又生得好看,硬生生地平添了几分清雅的味道。
    方才老二一番话,楚荧倒是想起来,先前进宫那回,他们二人衣服的颜色也是八分相似,就跟约好了似的。
    “去赌场还带书童,小侯爷倒是好兴致。”楚荧悄悄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抿了一口杯中的果酒。
    见楚荧倒是直接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话,江斜把手撑在自己的桌面上,拖着自己的下巴看向楚荧,反眯着眼调侃道:“秦夫人倒也是好兴致,竟还有钱带着下人来京城里最贵的酒楼用饭。”
    楚荧听到这话,咀嚼的动作哽了哽,用手帕不着痕迹擦了擦嘴角,装作没有听到这番话,白了一眼江斜,又顺手用筷子夹了一只白嫩嫩的奶包,向江斜砸了过去。
    “聒噪。”
    “彼此彼此。”江斜轻巧地举起筷子,稳稳夹住楚荧砸过来的奶黄包,放进了自己的碗中,又看了一眼窗外,这才笑着问:“你可知道,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心儿在家里可是哭了好几天呢。”
    “那郡主今日还又来找我麻烦,那想来是觉得面子丢得还不够了。”楚荧又喝了一杯果子酒,揶揄道,脸上染了些喝过酒后的红晕。
    江斜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视线又从窗外收回来。
    “心儿又找你麻烦了?”
    楚荧不置可否,然后笑笑,举起手中小巧地酒盏,隔空向江斜敬了敬:“那我们先一起祝郡主能就如现在这般、舒舒服服顺顺利利地嫁入秦家。”
    起了些晚风,逐渐沉下去的暮色最后的余光,把楚荧喝过酒的嘴唇映得晶亮亮的。
    喝过酒之后,楚荧面上也渐渐多了些快意,说话也不再规规矩矩地用“妾身”二字自称,便也打开了话匣子,同素雪隔着桌儿跟那边的江斜和三位小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酒足饭饱之后,楚荧便也先起身准备回府。只是楚荧脚还没踏出晋福楼,却又想起什么事儿一般又转身回去。
    素雪有些疑惑:“小姐可是忘了什么事儿?”
    “老板,把旁边那桌的账给我一起结了。”
    “这憨憨刚才笑话我没钱,我这就把他的饭钱也给结了。”楚荧喝过酒,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气呼呼地鼓着脸,嘟嘟囔囔,将半块碎银拍到了柜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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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明天好想咕(嘟嘟囔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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