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点,贺穆兰倒是自在的很。
    这倒要谢谢狄叶飞和若gān人他们,让我清净了好多天。贺穆兰吃了一口素和君从北凉千里迢迢给她带回来的葡萄gān和各种果脯,只觉得这种日子再好不过,简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昨天若gān人偷偷摸摸给我们送来一筐手腕那么粗的人参,快把我们吓死了吐罗大蛮挠了挠头,高句丽那地方有那么多参吗?
    如果以后日子过不下去,是不是可以去挖参?
    估计是那小子在高句丽的王宫里顺手顺出来的,不是说他都把人家高句丽王一家都抓了吗?阿单志奇像是还在黑山分战利品时那样微笑着:你用一筐也太夸张了,那只是个篮子。
    火长,你打仗这么多年,见过什么好东西没有?胡力浑好奇地抬头望向贺穆兰,后者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一般都是那罗浑和陈节处理战利品的事qíng,等袁放来了,就是袁放登记造册,应该是各种兵器最多。
    对于鲜卑军户来说,好的武器并不是用钱就买得到的,一把好武器就足以传家,也能让破败的家庭立刻凭借宝甲神兵之力在军中获得大大的功绩,所以像那罗浑这样出身的军户,最在意的就是各种兵器和甲胄。
    而后拓跋焘赐予贺穆兰金银粮帛之时,兵器和铠甲也是赠了不少。
    胡力浑等人也是军户出身,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神采来。对于他们这样的壮年来说,高丽参、水果脯这样的东西,远没有神兵利器对他们的诱惑大。
    贺穆兰见他们都有些意动,心qíng也是大好,兴致一起,派人去叫袁放开武库:我这没什么人参鹿茸的特产送你们,不如跟我去武库一趟,你们自己选一把称手的兵器、合身的铠甲回去,阿单卓呢?
    贺穆兰高喊了一声,在水榭另一头逗鱼的阿单卓立刻哎了一声,一路小跑了过来。
    阿单卓年纪也不小了,正是学武最关键的时候,以后用刀用剑,不妨现在定下。
    家境贫寒的军户家里最可怜的事qíng就是家传武器是什么,就学什么。比如说花木兰的木仓,陈节的铁槊,大部分人的刀。
    像是狄叶飞那样用双戟的,那是因为他家是高车军户,兵器自造,平时也能做做铁匠补贴家用,算不得贫苦人家了。
    这怎么好意思?胡力浑瞪大了眼睛,火长莫不是以为兄弟几个上京是来蹭吃蹭喝蹭好处的不成!
    得了,你不是也给我带了好酒吗?跟我客气什么。贺穆兰一晒,磐石和照夜狮子铠不能给你,其他兵器我也用不上,放着也是放着,去挑吧!
    她看了眼身边的陈节和那罗浑,你们也去挑。
    这二人知道贺穆兰的做派,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道了谢。阿单卓是小孩子,听闻这位厉害的花姨要给他上好的兵器和铠甲,顿时欢呼了起来。
    吐罗大蛮只拿眼睛看阿单志奇,见到他点了点头,也大笑着搓起了手:太好了,我那把弓都快断了!火长兵库里好弓有没有?
    有!
    贺穆兰起身站起,引着一gān同火往武库而去。一进武库,袁放打开大门,只见满墙的宝刀名剑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空地上到处都是武器架,刀枪剑戟一应俱全,至于挂在弓架上的长弓更是不要多提,贺穆兰本身就擅弓箭,能被她挑下来的弓,弓力都大的惊人。
    胡力浑等人开心的就像是过了节一般,一头扎进武器堆里就出不来了,贺穆兰牵着阿单卓的手,摸着他的骨头和关节,回想他日后的身量,在一堆铠甲之中为他寻找合适的那一件。
    就在武库里一片大呼小叫之时,袁放突然进了库,走到贺穆兰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宫中召您进宫,是窦太后的懿旨。
    贺穆兰赫然一惊。
    窦太后?
    是,您是不是?
    此时贺穆兰的手已经大好,只是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她的手已经好了,如果以身体不适挡过去,她对窦太后有救命之恩,应当能够搪塞。
    只是这样终究不好。
    窦太后以前从不会诏令武将或文臣入后宫,就算接见也是到前宫去,此时毫不避讳地下旨召见,自然是因为确定贺穆兰是女人的身份,此时也不必避讳什么了。
    贺穆兰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窦太后并不是不讲理的老人,定是有什么事找我,我入宫去看看。
    她和阿单志奇他们说明了qíng况,让他们自己留下来挑好告诉袁放,便独自回了主院,在房里摸了摸那日晚上穿的紫衣之后,还是开柜换了朝服,依旧做一身男子打扮骑马入宫。
    到了宫门口,已经有宫人在门口候着了,贺穆兰顶着一群宫卫们好奇的眼光几乎是疾奔到了后宫,可到了后宫,各种探视的目光根本就没有结束,甚至是才刚刚开始
    窦太后住的慈安宫什么时候来过年轻男子?就算宫变那阵,抵抗的大多也都是健壮的宦官,如今贺穆兰这一明显不像是宦官的男子踏进了后宫,足以让许多怀chūn的小宫女扒在柱子后面偷看了。
    阿姊,那位将军是谁?
    捂着心口偷偷伸出半个脑袋的小宫女问身边的年长宫女。
    为什么他可以直接进后宫啊?
    你说那个?
    年长的宫女眼皮都不抬,那是个女人。
    女人?阿姊你骗我!
    小宫女瞪大了眼睛。
    明明穿着朝服啊!女子能当官吗?
    年老的宫女被称作阿姊,其实做阿妈都够了,她自己也是从怀chūn的年纪过来的,怎能不知道小宫女的想法,伸出食指往她额头一点,摇头叹道:你在后宫消息不通,怎会知道现在女儿家也能当官了。宫里诸位新封的女官不说,外面文的,有鸿胪寺少卿的玉翠使君,武的,就是刚刚过去的那位虎威将军,花木兰
    他就是花木兰?小宫女掩口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是赫连公主之前抱在一起的
    后宫许多女人拿这个抨击赫连明珠,说她不知廉耻,许多宫人也亲眼所见,对此不敢多言,但是心中也都是鄙夷的。
    可如果花木兰是女人
    那赫连明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女人都能当将军,哪一天男人能当皇后,我都不吃惊了。年老的宫女撇了撇嘴。
    你也死了私jiāo外臣的心,太后那般沉稳的人,是不会给你们一点机会的。就算为了留自己一条小命,也少做些这样的梦
    哦
    且说贺穆兰顶着一堆诡异的眼神进了慈安殿,慈安殿中窦太后早就已经等着她了,见她进来,连忙将手中的小皇子递给身边的王慕云,几步上前虚虚扶起贺穆兰来。
    好孩子窦太后上上下下看了贺穆兰一番,突然擦起了眼泪,原来你竟是个女人!我一得到消息就想召你入宫,又怕给你惹麻烦,等风声小了才敢召你进来。一个女人从军,到底要吃多少苦
    她摩挲了几下贺穆兰略显粗糙的手掌,眼中慈爱之心更甚:居然还让你将我这老婆子一路背下山来,也是难为你了。
    贺穆兰从bào露女人身份开始,有不信者、好奇者、不屑者,还有许多毫无变化就默默接受的,但像窦太后这样以家中子侄一般心疼她的,还没有过几个。
    哪怕这番可能有五分是作态,贺穆兰心中也是温暖一片,她本来就是个重qíng的人,闻言立刻摇头。
    军中虽苦,但木兰甘之若饴,保家卫国,为君效力,是木兰的荣幸。
    好好窦太后拍了拍贺穆兰的手,再看到她连脖子□□出来的皮肤都是黑的,心中更是一阵难过。
    她是典型的宫中贵妇,这辈子最苦的时候就是发配到宫中刚开始做苦役的时候,即使那时候,也没有像贺穆兰的皮肤这么粗糙。
    你跟我到后面去,把衣服解了,给我看看
    窦太后突然开口说起让贺穆兰大吃一惊的话来,差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太后您这是
    我听说你身上有许多沉疴旧疾,现在你年轻,还能不当一回事,等你年纪大了,浑身的伤口一到yīn天下雨就会生变。窦太后像是对待自家小辈一样絮絮叨叨: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你当了这么多年男人,恐怕和男人们想法都一样,认为这些伤口都是荣耀,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陛下一样,但身体是自己的,你不保重自己,还有谁能替你保重?
    她扯着贺穆兰的手坚定有力。
    你跟我到后面去,解了衣服我瞧瞧,我这里伤药不少,有寇道长给的,也有一些除疤生肌的。你xing格方正,即使恢复了女儿身,也不会有至jiāo好友提醒你这个,你阿母听说又回了家乡?那就更没人管你这些了
    贺穆兰明明有千钧的力气,此时被这个老者握着手腕,就跟被箍住了一般,偏偏她又不敢挣扎,因为窦太后从宫变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只能被拉着用一种可笑的步伐给扯到后殿去了。
    王慕云抱着小皇子,嘴巴惊讶地张成了圆形,贺穆兰苦笑着对她眨了眨眼,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前殿。
    慈安殿的后殿是窦太后休息之处,哪怕份位低点的妃子,都没有进过这里。窦太后似是早有准备,后殿里没有宫人,空空dàngdàng的殿中点着一炉熏香,似是佛香,带着一种安详的味道。
    chūn寒料峭,你也不必脱/光了,留件小衣,我看看就好。我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了,你也别难为qíng。
    窦太后放开贺穆兰的手,从一处斗柜里翻出许多药来。
    以前颜色还好的时候啊,身上有一点疤都忍受不得,心也软,见不得宫人受罚整夜整夜的惨叫,药倒是备了不少
    她将瓶瓶罐罐铺了一案,侧脸问她:
    你府里有女仆没有?
    没。
    那可怎生是好?背后的伤不能让亲卫来抹吧?你这么多年受伤,难道都是自己处理的?
    咳咳,除了一些紧要的自己处理,还真大多是亲卫照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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