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论城南季府外面风云变幻如何,近两日这府内倒是热热闹闹得很。
    尤记起上次这般热闹还是她刚嫁给季家小四子季羡礼那日,在望着不远处戏耍玩闹的众小辈时季夫人的双眸竟是有些不自觉的湿润。
    “祖母,娘亲听说老杏树这两日绿色褪了想去瞧瞧,外公让圆儿哥来请您一同去!”
    将将五岁的奶娃娃跑起来还是有种肉呼呼的错觉,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他得令来请老人家陪他一同去玩。
    此时有关竹迪子真实身份一事除了那日在小圆桌边出现的四人外,府内并再无其他小辈知晓此事。
    因为竹迪子真的是应了某人的一句调侃想认却又不敢接近。
    偏偏作为心知肚明者的管木子始终依着一副看热闹但绝不多管闲事的心态静观其变着一切。
    一时间闹得小娃娃的称呼都没了改口的机会。
    只是他们这个看似每个人毫无关系的大家庭早已将称呼弄混。
    待看见本在好心替人指向老杏树所在何处之人微微回头,默契与她对视时,季夫人回应的还是那数十年如一日的浅笑。
    “等下便劳烦圆儿哥将祖母拉好,莫要走丢了才是。”
    与城西齐府每次出游的队伍相差无几,以齐小夫人为首朝着老杏树为目的的众人还在浩浩荡荡的前进。
    隔了老远还能听见最前头那人因为绘声绘色描述上次被银杏果臭吐的趣事引发的笑声连连。
    而在这只被笑声渲染的大部队最后方,被远远落下的两人闲聊内容竟是显得无趣许多。
    “等下午玄虚大师他们将小弟送往城东后,想必这城南季府也要在数十天内整个翻新一遍了。”
    与人并肩而行的季言叙正简洁明了陈述着之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从他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听来好似城南季府接下来历史的更改于他而言像是隔岸观火般。
    只是相较于季言叙被勾起的左嘴角里带着的丝丝期待看来,今日刻意被唤来后排同行的季娣筱竟是双眉微蹙,正声回道。
    “季家旁人下场如何自始至终都与我无关,只是那日伤了一魇的下人我定要亲手处置为好!”
    “那人在当日闹翻后就已经被几个老东西依着冒犯主子的罪名当场处死了,如今你又要让我从何处寻来个人让你处置为好?”
    想起祠堂闹事第二日几个老家伙能屈能伸的恶心样子,季言叙便是一阵心烦。
    本来这城南除了外族势力之外,其余家族皆要仰仗他们生活,偏偏数百年下来旁系的能人巧匠没出来几个,忘了本的狗东西倒是越来越多。
    可惜大家族内的辛酸过往本就不可同外人说道,现下再听着耳边季娣筱的逼人之言,季言叙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
    “要不我命人找个一模一样的人来,然而将姓唐的小子再打一顿,到时候你也好有个能卸胳膊卸腿的人如何?”
    “兄长觉得如何?”
    看向大队伍中间因为行动不便而有幸被狼王背着,此时正身子僵直,一动不敢动的背影,季娣筱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低了几度。
    等到看向身边不长眼色还乱开玩笑之人时,原本就比常人冷上几分的眸子更是硬生生转变成了欲将人除之而后快的骇人警告。
    “我就是说笑罢了。”
    屏住呼吸,两指放于距离对方眼睛两寸之处,待将人的视线重新移向远处大气不敢出一口的背影上后,方才听见季言叙颇为无奈道,“若是让姓唐的臭小子知道你为今日谋划了近十年,你说会不会吓得他当场卷铺盖走人?”
    “一魇并非胆小怕事之人。”
    丝毫不允许任何人对唐一魇产生丁点儿污蔑,在将与旁人并不熟知的唐小公子形象重新树立后,瞧见的竟是季娣筱淡淡扫过身边人一眼道。
    “兄长还是多为自己操心一些才是,毕竟几日前在路过小庭院外时我可是亲耳听见圆儿哥外公要好好介绍我同栗老板认识认识,就是不知这般认识中男女之意又包含了几分?”
    ......
    欢聚的时光总是美妙而又短暂。
    不过转眼,驾着马车远行的竹迪子和玄虚两人身影便已消失在天际。
    而被留在两地交界处的齐小夫人则是和圆儿哥杏眼瞪着圆眼。
    半刻钟前因为众人回城西的行程已经开启,为了避免接下来的几日过于无趣,在同这一大一小两个只能帮倒忙的家伙讲清“站在原地,不可乱跑”的警告后大家纷纷开始忙着手上活计。
    可在瞧着齐沐临走前特意拴在她同小娃娃手腕处的数尺锦带时,管木子总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
    “娘亲你莫要乱跑,等下爹爹他们会找不到我们的!”
    空地上甘愿画地为牢的圆儿哥正依着自己为中心,死死拽住即便有锦带限制行动,仍可打着圈儿转悠同周围商贩交谈的管木子。
    同时在久得回应而对方丝毫不见收敛时大声喊道,“娘亲有人找!”
    “有人找我?”
    寻声疑惑回头,待看清不知何时出现在圆儿哥身边此时正同她轻轻招手的女子时,管木子竟是疑惑加倍,口中同样吐出三个不确定的字道。
    “季——娣筱?”
    ......
    “小圆子,你可认识年夫人?”
    掩耳盗铃状的询问在小娃娃的摇头中悉数否认,可在看了眼正坐于她们娘俩手侧,行为举止皆为大家闺秀范儿的女子时,管木子一时间犯了难。
    “刚听小夫人唤了一声季娣筱,不知我同那季姑娘可是长得有几分相似?”
    完全没有被人盯着瞧的扭捏,在接收到对方奇奇怪怪的打量时,年夫人仍是大大方方的同人交谈。
    顺便命店小二再上一盘店中的招牌糕点。
    只是盛情难却之人的随口提问闹得管木子颇有些神情古怪。
    眼前之人虽说与她们娘俩乃是萍水相逢,可眼瞧这一袭墨绿衣裳打扮,头梳云尖巧额,发际处亦是被四指宽的墨绿色长巾缠绕的整体装扮,真的很难不让管木子将偶然遇见的年夫人形象与她家妹妹相重合。
    特别是两人从骨子里还都透露出的一股子清冷劲儿。
    “小夫人可是瞧着我这身打扮眼熟?”
    许是瞧出来了管木子的疑惑,在看见那个稍显迟疑,却又诚恳无比的点头后,听见的便是年夫人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道。
    “不知那位季姑娘可喜欢城南季家戏班里的南月筱?”
    管木子:“......应该是挺喜欢的。”
    “喜欢那便对了,我这身打扮可是学了南月筱的七八成像!”
    没有任何掩饰,边讲解着戏迷口中传道的南月筱日常打扮,年夫人边将身子略微倾斜。
    这时候管木子方才看清此人与季娣筱装扮的最大不同。
    与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散发打扮相异,年夫人因已嫁作他人妇,身后墨发皆已被发带缠绕,规规矩矩的盘在脑后。
    可从那绘声绘色讲述起自己同南月筱的渊源时,这份神情却又与小姑娘家无异。
    “说来也不怕小夫人笑话,您可能不知,这南月筱可是我们城南众多戏角儿里的人物,莫说是上至六七十岁的老者,就连你身边这不过五岁的小娃娃都喜欢她喜欢的劲儿,不巧我也是众多追随者之一。”
    看得出年夫人对于南月筱的喜爱非假,在听着几句绝不输戏班子众人丝毫的戏腔唱调后,那原本兴奋的声音却是不自觉落寞了几分道。
    “只是不知最近怎么了,听城中百姓说是季府好像出了事,就是不知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瞧见南月筱一面。”
    “据我所知南月筱应该就是休息一段时间,过段时间还是会出来的。”
    自家妹妹的形象业务被维护对于管木子而言理所应当。
    当然在看着面前表情由云转晴之人的变化时管木子还是觉得自己仍是太天真了些。
    因为在听见一个无从考究的好心安慰后,年夫人笑意盈盈的站起身来,同时嘴中还认真念叨着,“托小夫人吉言,我回去定要好好打扮一番,可莫要同南月筱第一次见面便失了礼数为好!”
    管木子眨眼:“......你还没见过南月筱?”
    “尚未,所以才借小夫人吉言,希望能同她有缘见此一面。”
    年夫人的退场与出场一般的神奇,反正在看着用戏腔同他们道别,再沉浸于戏中角色缓缓退场的身影时,管木子不由轻笑出声。
    只是耳边传来圆儿哥一声小小声的疑惑尚未被她全部捕捉,便被从四面八方买完东西,这会儿正坐于马车之上吆喝她快些启程的众多唤声吸引了注意。
    “出发,我们回家!”
    伴随着一声激动异常的下令声,在城南待了差不多时日的众人总算开启了归家旅程。
    然而在一阵由飞奔马车扬起的尘埃重新落定后,本该早已离场的一抹墨绿色身影却是重新出现在路边小摊跟前。
    与之前形单影只不同,此刻年夫人身边还多了个高大威猛,但双眸看向身边人时却忍不住柔情似水的男人。
    “过两日林儿哥和森儿哥应会被送到城北灵崖寺接受洗礼,而后踏入轮回转世之道,今日又碰巧遇见了圆儿哥,想必这两日的小七妹妹定是开心得劲儿。”
    数十年的逃避除了让人感慨时间的奇妙外,再面对着当年难以接受的事实时,他们同样多了份释然。
    而被成为“小七妹妹”的年夫人则是在听清男人口中的调侃之意时多了几分伤感。
    “就是不知此今一别,我同他们再见又要等到何日。”
    “没准儿等到小七再一睁眼就能瞧见。”
    不带有丝毫伤感之意,男人笑得尤为坦然,他有特意去打听过,今日遇见的乃是城西的齐小夫人。
    听说此人可谓是神乎其神,或许真的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应了那姑娘的一句随口之言也并未不可为之事。
    初秋的风终是要比夏日的闷热来的清冷了许多,前方不知为何的一处羊肠小道上此时正多了两个轻声交谈的身影。
    听下来大概也都是今日未能同遇见之人多聊两句的惋惜,以及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未来期待。
    期间一阵清风来的稍微猛烈了些,而在男子停步欲要将吹于额间的碎发重新扫过,莫要碍着视线时,身边的小七姑娘倒是先一步停了下来。
    而后一阵七响银铃声伴随着主人家高高抬起手的动作幽幽传来,直至通向丛林不知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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