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碎石滚落面前地上,又等了片刻,一个佝偻的人影闪闪躲躲地出现在了青蒙蒙的光线中。
    眉林觉得很苦恼,她想不明白,不就是睡了一觉,醒来怎么什么东西都没了,只剩下一块空dàngdàng的竹板。
    你说是人gān的还是鬼gān的?她问慕容璟和,所问的内容已有jīng神错乱的趋势。
    慕容璟和摇头不语。
    你不是一向很警醒么?眉林忍不住道。倒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觉得怪异。
    慕容璟和看向她,眼里没有任何qíng绪,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làng。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自己不容易入眠的事。他为了掩饰这一点,甚至会刻意让陪侍的女人留宿,但从来没让人察觉过。就算是这几日形影不离的相处,他也尽量表现得和常人一样,她是怎么知道的?
    眉林没指望从他口中再得到什么回答,颇有些无奈地道:这样下去,只怕我们真要留在此地了。虽是这样说,她却开始收拾身下仍带着热气的gān糙束,然后把慕容璟和放上了竹板车。
    这一下你可舒服了。她一边苦笑,一边用藤子将他的上半身固定好,以防在拖动的过程中滑落地上。
    她说得倒是没错,因为身下铺着厚厚的枯糙,虽然车比较短,使得腿不得不拖在地上,但相比起被她一瘸一拐地驮着,不时还要往下滑上几滑,确实舒服了许多。
    慕容璟和注意观察她的神色,发现除了最开始的震惊以外,她又恢复了一惯的从容,不由得不佩服起她qiáng大的心理承受力来。
    我耳朵疼,你给我看看怎么了。他突然开口。
    眉林一怔,心中有些奇怪,却仍然问:哪边?
    右面。
    因为光线不好,眉林一边伸手摸向他的右耳,一边不得不弯下身子,凑近了去看。就在离他的脸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已看清他右耳完好无恙,正想开口,突然发现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心中恍然,忙又放低了一些,几乎是将耳朵贴到了他唇边。从旁边看去,却像是她正在给他仔细检查耳朵。
    有人跟着我们。慕容璟和以蚊蚋般的声音道,如果不是眉林靠得近,只怕已被风声完全遮了去。我只看到一个人。他手中有一把马刀,还有一副弓箭。
    眉林想问是不是他偷走了他们的东西,但嘴唇方动,还没发出声,便被慕容璟和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第八章(3)
    怎么样,是不是伤了?他用平常那般大小的声音问。
    眉林看他好像不准备再说别的,于是直起身,语带讥讽地道:不过蹭破了点皮,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么?昨晚丢了那么多东西,你就怎么没感觉到?
    她将藤子拉过胸前,拖着往前走,因为少了很多东西,又省下不少力,速度快了许多。
    你不也睡得更死猪一样,好意思说我!慕容璟和一分不让地反刺回去,见她又往前方走,不由嚷嚷:昨天从那里就没走出去,今天还走同一条道,你比猪还猪。
    眉林哼了一声,没理他,继续往前。她严重怀疑他这是趁机发泄之前对自己的不满。
    笨蛋。你是我男人,我是猪,你不是猪夫。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回。
    慕容璟和噎住。他想反驳,但事实上她确实可以算得上是自己的女人,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他都是连着自己一并给骂了进去。
    然而,他还没安静一会儿,又嚷了起来。
    喂喂,女人,都躺了一晚了,你还让我这样躺着,是存心让我不好过吧。
    就你事多。眉林没好气,但仍然放下藤索走了过去,将他从竹板车上解开,然后扶着站了起来。
    慕容璟和站立不稳,倒在她身上,在唇蹭过她耳畔的时候快速地道:他在左边第三块石的后面,没看见有其他人。因为特别留意,所以立刻发觉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眉林低低嗯了声,一只手揽紧他腰,另一只手则攫紧了怀中的匕首。
    站都站不稳,你还能再没用点吗?她大声骂,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被你这个男人拖累唔,疼疼快松嘴快松嘴她正骂得兴起,不料被贴在肩膀上的慕容璟和一口咬住耳朵,立即僵着身子求饶。
    同一时间,一阵金属刮刺的声音传进他们耳中,两人不由jiāo换了一个眼神,眉林感觉到体内血液流速开始加快。
    继续骂。慕容璟和低声道。他察觉到了异样。
    那个人在昨晚两人睡着的时候都没把他们怎么样,为什么今天反而沉不住气。是跟他们互相讥讽的话有关,还是被两人的亲昵举动刺激到?无论如何,让一个摸不着根底的人缀在暗处,对他们都极为不利,因此只能冒险将其激出。
    眉林呆了呆,骂骂什么呢?刚刚被他一咬,啥都忘光了,一时竟想不起要怎么接下去。
    笨女人。只需要看一眼,慕容璟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无奈地叹口气,突然低头吻上她的唇角。
    眉林一惊,反shexing地看向他,他的唇顺势滑过去,密密地封住她的唇,耳朵同时竖了起来,捕捉那人的反应。
    风呼啸着,能将一切细微的声音湮没,那个人仿佛一下子消失了般,再没发出任何声响。
    不是因为这个。慕容璟和眸光一转,脸上浮起轻浮的笑,在离开那柔软的唇时还不舍得吮了一下。给你一个机会发泄不满。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然后他蓦地冷笑道:我看你这yín妇巴不得我早死,好去找你那姘头,我偏不如你愿!你给我记好了,现在你还是我的女人,我想怎么着就
    啪!一声脆响将他剩下的话给打没了,眉林一把将他推摔在板车上,却在他手差点滑落在地时抬腿不着痕迹地一挡,然后便是一阵乱踢。
    你当你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王爷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德xing,除了我还有谁来管你她怒颜大骂,一副恨不得要地上男人死的样子。
    咳咳你打吧打吧,打死我你也走不出这里慕容璟和蜷缩在板车上,脸隐在暗处,语气虽然愤怒而羞耻,脸上却没有丝毫表qíng。
    我呸,你以为没了你,本姑娘就活不了?眉林狠狠地道,说着还踹了他屁股一脚,然后倏地拔出匕首,寒声道:那咱们就试试,看没了你,我走不走得出去。
    匕首森冷的光在暗灰色的光线中一闪,就往慕容璟和的胸口刺去。
    慕容璟和长眸微眯,几乎要以为她真的想杀自己。如果不是那金属的刮刺声再次响起,而且比之前那声还要明显还要悠长的话。
    老子杀了你这个恶妇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cha了进来,然后是跌跌撞撞的奔跑声。
    眉林一脚将板车蹬得远了些,然后回转身,看向那个举着刀向自己冲来的佝偻身影。她虽然内力没了,但眼力还在,招式也还在。如果遇上高手当然没什么可说,但眼前这个人无论握刀的姿势还是奔跑的速度都实实在在地告诉她,那不过是一个普通人,顶多身上多了一点普通人所没有的杀气和死气。而这两样,是她所不惧的。
    哪里来的怪物!她讥道,企图将那人的怒气挑得更高。
    慕容璟和缓缓将头从yīn影里抻了出来,冷静地打量着那个人,以判断眉林的胜算。
    那个人乍一眼看上去又矮又驼,但实际上骨架很大,如果挺直了腰,与自己并不遑多让。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一片一片的,长发纠结成缕,将脸掩盖,看上去只怕在这里呆了不少时日。
    步伐沉重,显然未具内功。出刀的姿势毫无章法,也就是不会武功。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怎么存活下去的?该死的女人刚刚下手一点也不留qíng,等事qíng解决了,他要怎么向她讨回来呢?她的嘴上还有山葡萄的味道,啧,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看出眉林的危险不大,他的思维开始散逸,往别的地方窜了。
    眉林要是知道他在想这些,只怕恨不得开始没下手更重一些,不过这时她却没办法分心。来人虽然好像不懂武功,但那把腰刀却不是唬人的,如果被挨着擦着点,难保不吃点苦头。又或者是被他发现了两人的诡计,转身跑了,要再引他出来,恐怕就难了。
    第八章(4)
    好在那人被她的话给刺激得失去了理智,那把刀没头没脑地就劈了过来,毫无退缩的意思。
    眉林目光一凝,就在那刀将要劈及面门的时候,腰身一扭,人已闪到侧面,手中匕首同时上挑,在要划中那人的手腕时突然换了姿势,曲肘撞在他的心窝。她左肩伤势未愈,使出的力道有限,但仍让男人躬了身子。接着匕首一个漂亮的反转,轻轻松松地横在了他的喉咙上。
    把刀扔了。她淡淡笑道。男人身上传过来阵阵腐尸和死亡的臭味,中人yù呕,她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男人颓丧的垮下肩,隐藏在乱发下的双眼闪过不知所措的神色。
    哐当!腰刀落在了地上。
    男人的双手被板车上的藤索反缚在背后,不甘不愿地拉着竹板车和上面的慕容璟和一步一拖地往前走。
    他不肯说自己是什么人,眉林懒得bī问,索xing就叫他尸鬼。实在是因为被他身上那股恶臭熏得狠了。
    奇怪的是,明明是同样的路,尸鬼七转八拐之后,眼前的景物竟然一下子就有了变化,前后连半个时辰都没花到。虽然还是一根根耸立的巨石,但路上却再见不到一根白骨。
    眉林眼睛一亮,只道出林有望,哪知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她看到了一个窝棚。一个由白色骨架密密堆砌而成,表面搭着布块的窝棚。窝棚被一件布袍子随意隔成两个空间,一间里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碎骨和烂布,另一间则吊着几块风gān的ròu块,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杂物,包括他们带进来的食物和水,以及糙药,乱七八糟的竟然堆了小半屋。
    很显然,这里就是尸鬼的住处。
    眉林二话不说,闯进放杂物那间,拿起竹筒拔开塞子就灌了一口,然后走出来喂慕容璟和。
    你想吃什么?她问,自然是指屋里所有的东西。
    慕容璟和摇头,脸色很难看,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艰涩地道:扶我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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