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出院小结需要写,走到桌前,他拢上遮光的帘子,将台灯点亮。
    自然而然地,裹着浴袍的人儿一出来,面对的只有昏暗的光线。
    书桌上的台灯晕着一团暖光,尽融在他的眼底,她原本紧紧拢着浴袍的衣领,一时间,望着他的侧影,她竟像是什么也忘了,趿着拖鞋走的轻快,“淮淮!”
    他扶桌,将桌沿轻推,敞出空间把她抱得满怀。
    戳了一戳他戴的细金眼镜,白霁溪惊奇极了,“怎么突然戴眼镜了?”
    他略略靠着椅背,衬衣的领扣松了两颗,气息跟着柔和。
    沐着温暖的光,男人所有的轮廓覆着清晰的明暗光影,闻言,便亲了亲她,摘下眼镜来。
    箍着女孩柔软的腰,吻落在她的锁骨上,轻轻地一碰她,他窒了窒,气息里焚着一片骇人的滚烫,似是疼宠,又克制地缓缓磨蹭她锁骨间,触到一颗水珠,那微微的凉意,顺着他唇齿,将血管中的血勾撩的几近狂乱。
    她不敢抬头,搂紧他脖子。
    只是随着他气息渐渐急重,她指尖也无可抑制地蜷起,微颤。
    空气显得越发浓稠,包裹过来,吞噬着她仅存的清醒,白霁溪紧紧地把他搂着,像是溺水的人攀着滚烫的浮木,被烫的身骨酥麻。
    头发犹有点湿,她仅仅就裹了一层浴袍,有备而来。
    窗帘拢着,房间里没有挂钟。
    静得可听见她细细的匀和的呼吸声。
    修长的指骨弯起,如是描摹,不知疲极地描绘着她汗湿的眉梢,“阿霁……”她睫毛垂覆时,更显得乖软,眉心舒展,唇微微张,勾的他一再离近。
    逐渐,她呼吸像有些不顺畅,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阿霁入睡前,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问他,说她想要工作,他能不能放她回到事务所。
    “阿霁……”
    密密地吻着眼前雪白的后颈,他低低的爱语,带着悚人心惊的执迷:“陪我。”
    阿霁收到别人名片的事情,他其实是知道的,她每一天接触到的人,那些人的身份,他都是会让人查个清楚。
    自然,他也能猜到,阿霁会因为工作的事主动同他亲昵。
    至于怎么主动,从医院来到这的一路上,他一直期待着,终于等到。
    入夜。
    白文则夫妇在餐厅等的忐忑,坐了大半天,没有人来上菜,白文则性子又急,当下喊了服务生进来。
    “你叫我们过来吃饭,饭呢,还有菜,这么久了,我连一粒米都没见着!”
    服务生笑:“快了,您别急,我让人给您再烧一壶热茶。”
    茶是上好的茶,烧好了很快送过来,白文则的怒气像撒在一团棉花上,眼见服务生为他砌好了茶水又离开,包厢里只剩夫妻两人,一片默然无声。
    热茶变得温热时,才总算有脚步声从远及近,从外入室。
    不是陆三。
    白文则愣了下,重重地搁下茶盏:“是你?!”
    茶水荡出来好些,茶盏便空了,进门来的那人褪去大衣放好,提起茶壶,为他们满上了茶水,随即,于他们对面落座,拿出消毒纸巾,擦净了手,这才出声:“伯父,伯母。”
    暖气管烧着,依旧挡不住秋寒。
    白文则戒备着,端起茶,不知不觉喝了干净,须臾,服务生再次进来,将桌上茶盏茶壶一一地端走。
    待桌上空空荡荡,平静的声色徐徐:“刚刚斟茶,行的是晚辈的礼,现在,我想谈的是我和阿霁的婚事。”
    果然,惹的白文则勃然拍桌:“你做梦!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要是再不把小溪还给我,我和你拼命。”说完,懒得多说什么,牵起妻子便起身要离去。
    窗外,华灯初上,窗户的玻璃倒映着室内僵滞的情形。
    桌前端坐的人衔着浅笑:“这么晚了,就算伯父吃不下,伯母也饿了,不如先上菜吧。”
    念及妻子确实吃过午饭后,一点米粮也未进,白文则站了站,妻子齐慧便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消消气,领着他回到桌前。
    这一次,陆淮深站了起来,“进来。”
    包厢的门重新被人推开,身着西服的保镖架着血肉模糊的人进来,一松手,那血人顿时摔落,另有个保镖上前,戴着手套,端着用餐的银质餐具。
    “阿霁小的时候,过生日,您送给她一只玩具熊,她很喜欢。”
    那一只玩具熊,白文则是记忆犹新的,他那时,才送给女儿不久,最后竟然是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被切坏的它。
    像是蓦然明白了陆淮深的意图。
    白文则脸色煞白,这时,保镖放下餐盘,拿起那一柄银刀,没费什么力气就塞到白文则的手中。
    握着刀,刀柄上满是他的指印子,白文则骤然一惊,慌张松开了手,再看看躺在地上的人——
    虽然遍体鳞伤,但从容貌上,他辨出来这小伙子是邵家那车行里,一个打工仔。
    陆淮深一字一顿。
    “这个人,制造车祸,行为严重,让阿霁险些受伤。”
    “幸好,伯父’ 下手 ’有轻重,我能治好他。”他说:“治的前提,我希望你们能将阿霁的户口簿交给我。”
    第三十四章 【复工】   仲秋
    满室通明, 寒冷的空气有一瞬间凝窒,所有人都看着他。
    而他站在那,在灯下阒静, 仿若是一池不动的秋水,尽管,那灯的光晕入不进他的那双眼底, 令人看着,依然会想起温其如玉, 言念君子。
    可他说出的话,白文则听着, 委实气得不轻,齐慧的脸色也难看了下去, “你作为医生,怎么连一点基本的医德也没有?!就凭你这一点, 我也绝对不可能把小溪交给你。”
    仅仅凭着一柄带了丈夫指纹的餐刀,她不信, 警察真能就此把丈夫给抓起来。
    她话音掷下,年轻的医生蓦然笑了笑。
    白文则见了,又记起了一件事来, 那是小溪小的时候,和这位陆家的小少爷, 一块离家出走,期间,白文则报过警, 可警方得了陆家的吩咐,迟迟的就是不肯立案。
    事后,虽然小溪明确的说过……是她自己想要藏起这位小少爷。
    头顶上的灯骤地熄灭, 黑暗霎那笼罩下来,淹没了视线,太过突然,断电之后眼前便一直处于漆黑,白文则努力睁了睁,又等了等,露台外头,整座城市的霓虹恰似碎星闪烁。
    终于,借着霓虹的光芒,他逐渐才发觉整个屋子,此时只剩了地上躺着的年轻人,以及自己,与妻子。
    而大门是敞开的。
    一路朝着客房区赶过去,陆淮深凝神,盯看着手机屏幕。
    屏上是一则监控画面,在他离开那房间前,阿霁裹着被子,长发是露出被褥的,现在再看,已经不见她的身影。
    拿出房卡,开门之后他声音里全是恐慌:“阿霁……”
    到了床边,暖洋洋的馨香骤然扑面而至,搂住他的颈便将他扑倒在床上,做完了这些,她腰酸背疼,却依然保持着戒备,在他衣领间嗅起来。
    嗯,气息干净,没有别人的味道。
    原本被他消耗了过多体力,于是她再没了力气。
    他紧紧地抱着她,拿被褥把她包裹,微凉的鼻梁来回又将她蹭蹭,泛开愉悦的笑意:“阿霁。”难以言喻,只觉得,触一触她柔软的头发,也能感到令他颤栗的欢喜。
    她脸颊软,让他鼻梁贴着,呼吸交缠,说不尽的亲密,“阿霁……”含着她的名,他眸光影影绰绰,只有她的倒影:“我爱你。”
    猝然听了他这一句,他怀中的娇躯轻轻一震,她“嗯”了声,比他的呢喃更轻,声音几乎模糊。
    此时,在他的身上,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样好的他,完完整整是她一个人的。
    从始至终,只属于她一个人。
    心里再是坦然,一旦说出口:“我也是……”白霁溪就再也不敢抬头。
    在他怀里团了团,害羞极了,又依赖极了他,被他抱了许久,她又因此神气了起来,这么晚了,非要吃他做的藕粉糖膏。
    狐狸应了,答应的温柔也满足。
    临走之前,电还没有来,夜光一片朦胧。
    房门外安文的声音清晰无比:“先生。”
    走廊上也是一片黑,好在有窗户,月色铺着一地,安文在房门外等了又等,才见先生走出来。
    等陆淮深阖住了房门,安文便连忙低声的道:“……不见了。”
    “白老夫妇不见了,我们留在包厢里的那个车行的打工仔,也不见了。”
    顿了顿,小声说:“……断电之后,酒店里的监控也失去了作用,所以,还不清楚,是谁把他们带走的。”
    酒店的这次停电事故,必定是人为。
    “先生?”
    见先生,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了,连目光也清冷下来,先生的目光,便转而落在房门上。
    门的后边,白霁溪贴着门板,想听一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听得不清,也不知道,邵汀渝有没有将他朋友顺利带走。
    于是她又看了一眼,书桌上那玻璃花瓶,里面微小的摄像头,藏在枝叶间十分隐秘。
    她是料准了,那狐狸一定会监视她。
    所以停电之后,她躲去了旁边,为的是他通过监控,发现她不见,等到他赶过来,邵汀渝这才有机会将他的朋友救走。
    若是,那狐狸发现她不见,他若是还有些许冷静,只要他留下部分人看守住酒店的包厢,那么,邵汀渝也没辙。
    她想着。
    陆淮深再次进房,黑暗模糊,她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他不说什么,拿起墙边她的一双平底鞋,到她的面前,轻握她脚踝为她穿上。
    他此时愈是静默,她愈是忐忑,许久,他握紧了她脚踝一拽,起身逼近她,“可以回事务所。”
    他的眸色深了深。
    “但这一个月,阿霁只能接手一个案子。”
    立秋之后,是仲秋。
    江小姐推给她的那张名片,名片的主人姓舒,住在地处昂贵的市别墅区,寻常的计程车并不能驶进这小区。
    所以幸好,她坐的是陆淮深的车,司机亦是他新请的,是个女性,也是个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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