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姑娘。
    子七刚想端起手里的茶盏,把剩余的水朝着裴澄泼去,外头传来的叫嚷声,救了裴澄。
    近水楼二楼牡丹房,近水楼二楼牡丹房
    从上清宫到近水楼,一路上,九金一直默念着这句话,她最近记xing差,生怕到了近水楼就忘了跟阿抖约好的地点。
    好不容易上了楼,找到牡丹房了,她刚想推开房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叫唤声。
    你谁啊?九金转过身,瞧见了站在栏杆边的公子,白色长袍嵌着粉色边儿,腰间系着黑色革带,手里头装腔作势地握着一把折扇,冲着她笑,笑得她直觉毛骨悚然。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可是你那些光辉事迹里头功不可没的一笔啊
    啊啊啊,赵哥哥呀。不怪我喏,你怎么穿起白色的衣裳了?他叫赵绿呀,每次出现不都喜欢穿绿色衣裳的嘛,忽然换成白色了,很陌生啊。
    哦,我上回在铜驼陌见到个公子穿着这种款式的衣裳,觉得好看就也去做了件。
    呵、呵呵这样啊这种孔雀的个xing还真像某人呀,九金gān笑着,转过身,见赵绿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道:你不会又想找我去蹴鞠吧?我今天没空哇,阿抖约了我,说是有大事要谈。
    小吴都jiāo待过了,你现在不同了,谁还敢找你去蹴鞠。呀呀个呸,我就是想问问,你真的有喜了?
    中!就是有喜了!九金忍痛咬牙承认了这个不堪的传言。
    是是梅兄的吗?好突然呀。呃,你也知道的,我妹妹对他
    没胸?他还没臀咧!
    就是他吧除了伟大尊贵的师公,还有谁能想出这种馊主意。说什么可以放手让她去为人口贩卖而奋斗,前提是她得假装怀孕,以便杜绝来自社会各界猥琐人士的骚扰。这个协议是秘密达成的,不准对任何人透露,就连小吴和红扁都不准说。
    她的清白就这么被毁了
    啊,那小红怎么办?
    有我啊,我能偶尔客串媒婆的呀。赵绿有个妹妹叫赵红,人称小红。
    这话,让赵绿深锁的眉头松开了。
    于是两人很兴奋地聊上了,九金几乎都快忘了牡丹房里头还有人在等着她。
    直到,牡丹房里头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子七蹙起眉心,他以为这牙婆只是遇上个熟人寒暄两句就好,没想到居然没完没了了。被人晾在一旁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尤其是,谁准她一个相当能gān的牙婆讲话还要喏喏喏的?!
    阿抖!麻烦去把那个相当能gān的小良请进来,我们赶时间!子七冷着眉,低喊。
    哦哦,好。不用七爷命令,阿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早点完事下午还能打马吊呢。
    应了两声后,他迅速走到门边,不忘堆起客气的笑脸,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吱了声:小良,你终于来了啊,两位大人等你很久了。
    门开了,就好比挡在牡丹房和走廊上唯一的那道屏障被撤了,外头的风景一览无遗。
    子七漫不经心地抬眸,嘴儿一瞥,朝着门外扫了眼。
    瞬间,便定住了。
    他看着她回眸敷衍xing地应了声,连往屋里头瞧一眼都没空,巧笑着继续应付面前那个被唤作赵哥哥的男人。她凭什么对着别人这样笑?她凭什么见谁都叫哥哥?还有那个该死的男人,那么多衣裳他不穿,做什么非要穿和他前些日一模一样的那件白色衣裳,还他娘的冲着他女人贱笑?!
    第四十七章
    在之前,子七总觉得还会再见到九金的,没有理由,就是这么笃信着;或者说,就是这么希望着。
    重逢时会是怎样的画面,他设想过很多。
    她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拉着他的裤腿撒娇。
    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脸憨笑,跟前跟后地唤着他七哥哥。
    可惜,他对她的了解似乎太狭隘。怎么也没有料到,她会活得那么风生水起,会在他的面前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他那么大个人,是透明的还是怎样?
    噗显然,就连裴澄也没想到这对莫名其妙的兄妹居然真遇上了,九、九金?!
    他端着酒盅的手僵硬在半空,瞠目结舌地看着门外的人,失声大叫。
    这声音实在有点刺耳,九金愣了下,在洛阳城里还会唤她九金的男人只有师公了,忽然被外人这么叫,反倒觉得有些不适。带着几分困惑,她蹙眉,缓缓转过身子,起先只是淡淡地飘了眼,也就是这淡漠的一眼,让她瞬间脸色煞白,转回眸子又看了眼。
    见鬼了九金不敢置信地径自咕哝,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面前那个铁青着脸的男人居然是段、子、七?!
    的确是见鬼了!子七勾了勾嘴角,冷笑着咬牙切齿地回了句。直勾勾地瞧着她身旁的男人。
    九金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好恐怖的视线,像是恨不得要把她大卸八块似的。
    这种时候不逃难道等着被宰吗?
    她的反应很下意识,几乎只犹豫了片刻,就立刻转身推开了眼前那个碍眼的家伙,拔腿往近水楼外头跑。
    小良,你做什么啊?这反应让阿抖摸不着头脑了。虽然七爷的表qíng是骇人了点,裴大人的举止是夸张了点,也不至于把这丫头吓得往外逃呀。
    该死的,唐九金!你有种这辈子就别让我逮到!子七站起身,追了出去,远远瞧见那个正奋力挤开人群,朝着楼梯方向跑去的身影,忍不住怒火膨胀吼了声。
    不过才半年多而已,她算是什么意思?他有变得那么凶神恶煞么,以至于让她看一眼就想逃?
    你有种这辈子就别追我呀!九金很不服气地回喊,他不追,她哪有闲qíng逃啊。
    你们俩还愣着做什么,快帮七爷追啊。裴澄也按捺不住了,赶紧招呼着那两个一头雾水的人一块追了出去。这对冤家好不容易总算是碰上了,子七也终于可以不用再要死不活了,裴澄实在有点亢奋,很想看子七逮到那丫头后会怎样。
    本来,九金的逃跑路线属于乱中有序的,然而当一回眸,见到一堆人兵分三路地追着她跑,她的步伐开始陷入混乱了。瞧瞧段子七那模样,被抓到准是没好下场的,无奈,九金越是想逃脚步就是越是没了章法,挡着跟前看热闹的人又多。一不小心,她就被不知哪横出来的腿给绊倒了。
    哎哟娘喂踉跄了下后,她伸出手,试图想抓住楼梯的扶栏以便找回平衡感。可惜,又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撞了她下,害得她手儿一滑,直扑着刚好送菜上楼的店小二而去。
    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伴随着一阵沉重的撞击声传来,只瞧见九金顺着楼梯一路往下滚,滚得很顺畅。她还不忘拉上个垫背的,可怜了店小二还有那一盘尚好的菜色。
    让那两个蠢蛋别追了!见状,子七拧起眉心,冲着裴澄低吼。那楼梯虽说不算高,但却陡得很,九金每接近地面一寸,他便觉得心往上揪了一寸,这会都快到嗓子眼了。
    哦哦。裴澄很识相地点头,跑去拦住了哪两个蠢蛋。
    然而,qíng况并没有好转。蠢蛋的确是不追了,可是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了,子七几乎是寸步难行。洛阳百姓都那么闲吗?哪来那么多吃饱撑了没事gān就爱凑热闹的二世祖,有这闲功夫不会回去扛家业吗?!
    子七略显烦躁地推开了身前的人,也耗尽了最后一丝耐xing。最后,他索xing靠着栏杆边,伸手在兜里掏了片刻,掏出了几锭银子往楼下丢,这么反复来回了几次,直至把自己的兜给掏空了,周遭的人群也都消失都差不多了,全都冲着那些个银子跑去了,最后只剩下一些二世祖,注意力也已经不在子七和九金的追逐战上了。
    近水楼有两个楼梯,一个九金和店小二正在滚,人群自然就朝着另一个空的拥去。
    整个酒楼顿时清净了不少,子七没有耽误太久,急着朝着九金走去。这半年她似乎变了好多,说不准以前那种奇迹般的抗生能力也变了。就在他快要接近九金的时候,她在地上痛吟了两声,猛地又站了起来。
    呀呀个呸,哪个王八蛋绊我的?等我有空了,有你受的,哼哼!出气是必要的,但是不让段子七追上是更必要的。九金随意嗔骂了几句后,就撒腿回归逃亡路线。
    子七震惊地愣了会,仰头看了眼身后那楼梯,又看了看九金的背影。她不是有喜了吗?那孩子是粘在肚子的里吗,这样折腾都没有小产?
    即使追的人似乎被甩掉了,但是出了近水楼并不代表就安全了,因为九金迷路了。
    都怪她平时的活动区域被师公局限了,搞来搞去只能在市集里头闹腾,万万没想到磅礴大气的近水楼后头的巷弄居然那么纵横jiāo错,还格外的小家子气,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钻来钻去,还怎么都钻不到出口。
    什么鬼地方呀九金挫败了,靠着墙,喘着粗气。瞧见斑驳的墙上有些残缺的字迹,穿心弄。娘哟,替这些巷子取名儿的人有病是不是,刚才是穿肠弄,再刚才是穿腹弄,现在又穿心了,太血腥了。
    累了?
    凉凉的声音在前头丁字巷弄口响起,配上穿心弄这名字,让九金愣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禁不住颤了下,冷飕飕的。
    弄口,有道戴黑色的身影慢慢出现,负手而立,微仰头冷觑着她,嘴角还含着没有半点温度的笑容。就好像一个终于等到了猎物的猎手般,气势bī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九金哭丧着脸,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段子七。在他没出现前,她分明活得如鱼得水,再难的事儿都能应变自如,可是眼下他不过是露个面儿,她便觉得彷徨了。
    尤其是她逃了那么久,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这位爷居然还能一派悠闲地出现在她面前,面无表qíng地问她累了?这种活像被人玩弄在手心里的感觉,九金都快淡忘了,他做什么要突然出现帮她回忆。
    你觉得呢?他反问着,九金每退后一步,他便更靠近些。
    直到,把她抵在墙边。在原本就不宽敞的巷子里,他紧紧地挨着她,紧到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紊乱的心跳,嗅到她发间那股萦绕在他记忆里的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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