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缠斗半柱香之久,容祈倏地出其不意地出/枪,向左扫向纣行,纣行顺手一挡,却被容祈直接施力压制着。
    泛着冷光的乌金长/枪压着那把韧性不屈的马槊,一力破十会,带着力拔山兮的气势。
    容祈面色冷凝,手臂施力,千金之坠,压得那把马槊弯到极致,隐隐能听到拓木在暗处崩裂之声。
    纣行只觉得手臂发抖,不得不咬牙说道:“杀了我,两国盟约……”
    “曹忠已死。”容祈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之人,淡淡打断他的话。
    纣行一愣,随后瞳孔微微睁大。
    “两国盟约,必撕!”
    战场瞬息万变,纣行不过是心神一晃,便已失去先机,眨眼间,容祈长/枪已经逼近枪下之人脖颈,锋利的枪锋冰冷地悬在要害之处,只需一点就能要人性命。
    纣行失了先机,咬牙硬撑着。
    “襄阳之事。”容祈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面前之人,目光冷凝,冰白色的手指紧握长/枪,手背迸发出几根青筋,冰冷的骨节在乌金玄铁的映照下,带出一点嶙峋之感,“我定要你……”
    “血、债、血、偿。”
    一字一字,重于泰山。
    话音刚落,那马槊终于不堪重负,在重力之下倏地折断,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断裂之声。
    天光终于挣扎出来,夏日的光落在冰冷的刀锋,纣行恐惧的脸在微亮的刀光中一闪而过。
    容祈手臂一挥,悍然斩落她的脑袋。
    鲜血淋漓喷洒而出,悉数落在刀锋之上,随后又顺着刀尖在地上流下血滩。
    “纣行已死!”
    “降兵不杀!”
    “纣行已死!”
    “降兵不杀!”
    原本围在容祈身边的顾玉立刻高举手中滴血大刀,厉声大喝。
    他一出声,容祈的副将亲兵也顿时欢呼起来,朝着大魏军大声喊起来,兴奋的声潮好似终于挣扎出来的日光,瞬间传遍整个战场,传到每个大魏军耳中。
    纣行一死,大魏不打自散,眨眼溃散,整个战场很快就被大燕军控制住。
    满身是血的应天府内紧跟着发出震天响声,庆幸存活下来的人喜极而泣,所有人都站在原处,神色悲喜交加,一边是告慰亡灵,一边是庆幸生命。
    宁汝姗握紧手中的旗帜,这才发现手已经累得抬不起来。
    “夫人没事吧。”冬青连忙接过那杆被血染得漆黑的旗杆,大笑问道。
    “没事。”宁汝姗摇了摇头,目光紧落在逐渐靠近的那人身上。
    玄甲乌/枪,高头骏马,哪怕身上盔甲上沾满了血迹,冷冽煞气,可她还是依稀看到当年临安长街上惊鸿一瞥的少年郎。
    银鞍白马,飒沓流星,少年狂气,欲上青天揽明月。
    那时他不过是温养在临安的少年将军,可在胡缨吴钩的刀血战场历练下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百战沙场,斩杀悍将的英雄将军。
    烈火炼目,鹰羽翱翔,披惊雷,傲骄阳,洗苍茫乾坤。
    这十日慌乱的日子,她总是时不时想起面前之人,可随后又被混乱和恐惧冲乱,让她再也没空思考这些事情,在生死面前,所有事情都将退让。
    可今日,她再一次见到他时,那本该退让的小事就这样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竟让她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甚至生出一点后怕。
    若是城破了……
    他和她所有的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当时的大义凛然,到了眼下的脱困之际,反而带来一丝后怕,让一切都清晰地跃入脑海中。
    她这辈子一直在逃避,直到在初夏时,借着岁岁的借口匆匆逃离临安,可她从未正视自己的内心。
    谁知,差点成了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遗憾。
    容祈站在城门口,仰头看着城墙口的宁汝姗。
    她是这么狼狈,可注视他的眼睛却又亮如明珠。
    鲜活明艳,春梅绽雪。
    只需这一眼,之前的日夜奔袭带来的慌张疲惫都在此刻消失不见,只剩下劫后重生的庆幸。
    “容祈。”
    宁汝姗趴在满是血污的城墙上,突然对着他笑眯了眼,轻轻喊了一声。
    温柔几许散,来映天光前。
    —— ——
    “你说你们把管家软禁起来了!”燕无双片刻不停,换了衣服,安顿好城防,立刻在宴府接待了容祈。
    容祈坐在下首沉默地点点头。
    燕无双脸上神情严肃:“正源留守临安?”
    容祈摇摇头:“西南十蛮部联合,正源把原先调去西南的兵力让我带来支援,自己则从荆湖南路府兵抽调三万人去了西南。”
    “什么!”宴夫人大惊,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神色大变。
    燕无双瞳孔微缩,但又很快呵斥道:“坐下。”
    “我,我怎么坐得下,正源的身子母亲也知道,西南是个是什么地方,当年韩相这样的能人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的地方,甚至写下遗书……”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宁汝姗抬眸,去看宴夫人。
    所有人都知道正乾四年南番反扑,大燕无力反抗之际,是韩铮亲自带着三千人深入南部迷障,这才为大燕打下二十六年的南部安稳。
    可众人口中不过是寥寥几语,满是钦佩,谁也不知道此事竟然如此凶险,连着韩铮都心无定数,甚至写好了遗书。
    燕无双不说话,只是眉眼低垂,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宴夫人一愣,随后便又红了眼睛,沉默地坐了回去。
    “事出紧急,别无他法。”燕无双腰背如剑,傲雪青松,“想来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宴清是养在燕无双膝下的,比起宴国公,这位宴家嫡孙更像大长公主的性子,是以,她几乎瞬间就明白当时他的决断。
    苟利国家,不求生死。
    她亲手教出来的小郎君到底是好样的。
    宴夫人颓然地坐在一处,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建康可有派人救援。”燕无双近乎冷漠地岔开话题,继续着之前的话。
    “嗯,顾玉带着三万精兵马不停蹄去救援了。”容祈答道。
    燕无双点头,并不担忧建康的情况,因为纣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应天府,想来建康也只是围困之境。
    眼下,她担忧的另外一件事情。
    “你手中现在还有多少人?”她拨弄着手中的佛珠,淡淡问着。
    “两浙能抽调的府兵只有五万,我悉数带来了,加上留守临安的安定军两万,一共七万,让顾玉带走了三万,现在还有四万在手中。”
    燕无双点点头。
    “我之前想要迫使纣行放弃应天,便让持正领五万大军暗道去往安丰寿阳,奇袭颍州,以换取纣行退让,却不料纣行打定主意要攻下应天。”
    “眼下已经第七天,持正一直不曾有消息传回,之前阿姗也说大魏派人伏击了持正,希望世子能回援一二。”
    宴夫人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骇得停下抹泪的动作,大惊失色,朝着宁汝姗连连问道。
    “怎会如此?谁与你说的?可是准确?何时递来的消息?”
    丈夫和孩子同时身陷险地,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先担心谁,只觉得心如乱麻,坐立难安。
    宁汝姗摸着手腕,小心谨慎回答着。
    “是今早得知的,大魏不可能在大燕境内先是十万士兵悄无声息进过,又能设下伏兵之策,而且安丰寿阳一路能设伏的只有一条天险一线天,其余都是平坦大路,一线天已经靠近颍州。”
    她感受到容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有些心虚,眨了眨眼,微微偏开头。
    宴夫人不是将门之女,对于地理也不过是略通一二,闻言只是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阿姗说的不错。”燕无双出声认下她的话,“不必担忧,走之前我已交代过许多厉害之处,持正是个仔细的人,撑到世子救援不是……”
    “殿下,夫人!”门口突然传来侍卫高兴的是声音,“大郎回来了,大郎回来了。”
    宴景池竟然自己回来了。
    堂中众人倏地一下站起来,连着大长公主的脸色都喜形于色。
    话刚说话,门口巨大的影壁后就绕出一个身影,宴景池身上还未脱下盔甲,带着一身风尘仆仆。
    “母亲。”他一见到燕无双就红了眼睛,直接跪在堂前,“孩儿来迟了。”
    “好孩子,快起来。”燕无双亲自上前把人扶起,摸着他被缰绳摸出的血痕,心知这是连夜赶回,这会留下的痕迹。
    “我听说大魏打算伏击你,正打算叫世子前去相救。”
    宴景池神色严肃:“正是如此,儿子那日刚到一线天就收到伏击,幸好之前母亲多次提醒,这才免于大难,大魏三千尖兵一直虚张声势纠缠我们,待我收拾完他们后才知道大魏已经完全舍弃颍州,便匆匆回援。”
    他低头看着偷偷擦泪的宴夫人,状似随意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秀娘,辛苦了。”
    宴夫人摇头:“不辛苦,母亲日夜督战,一直不曾好好休息。”
    “是儿子回来得太慢了。”
    “无需自责,本就是兵家常事。”燕无双笑说着,“纣行已死,你即刻传信给庐州和建康,不得有误,立刻强攻鄞州。”
    “是。”宴景池低声说道。
    “应天府的兵防今日起也都交还与你,所有牺牲的百姓都要安抚好,尤其是老人小孩。”
    宴景池抬眸看她,犹豫片刻后谨慎说道:“母亲还有要事要办?”
    燕无双点头,直接说道:“大事将成,我要去临安。”
    宴景池神色瞬间僵硬。
    母子二人好似陷入一种古怪僵硬的气氛,四目相对,却又很快就移开视线。

章节目录

替嫁后我怀了白月光的崽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御书屋只为原作者黑糖茉莉奶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黑糖茉莉奶茶并收藏替嫁后我怀了白月光的崽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