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太子伴读的身份,皇帝陛下却没有将他铁面无情的扫地出门。大概是太子殿下临行前交代过什么吧,周围人对待他的态度,竟与往常并没有太大变化。他依旧可以留在宫内读书,住的地方也没有改变,更不需要去伺候任何一个人,做一些下人该做的杂务。
    因为感激,他越发的认真刻苦,没日没夜的苦读诗书,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效国家,报答太子殿下的恩情。他年纪虽轻,在太学院却是备受师长们的欣赏,年仅十五岁,便考上了探花,十六岁便进了太学,与老师们成为了同僚。
    也或许是出于太子殿下的原因,皇帝陛下对他的态度一直很不错,有这一层关系庇护,即便是在宫中,少年的仕途也一直顺风顺水,并无太多波澜,这方便他更加用心的去工作。
    与太子殿下分别了十数年,三十多岁,早已成家立业的他,只以为自己这一生,或许也无缘见到那位恩人。只能在家中日日祈福祷告,恳求上天能庇护这位仁善之人,让他一切平安。
    也便是这个节点,皇帝陛下龙体抱恙,宫中上下人心涣散,叹息现在的继承人庸碌无为,没有原先那位太子殿下十分之一的光彩。却也是矮子里挑高个,勉强没那么差劲罢了。
    当时那世道,各方领主横行,皇族就如同那吉祥物,没有半点的话语权。皇子们各个都荒唐无度,胸无大志,选出了一个平凡无能的皇帝,好像还真不是什么大新闻,属于常规操作。
    可叹曾经的那位皇子宋祖豪,是这般的出类拔萃,品学兼优,对比之下,着实让人可惜。
    但人家都成仙了,又怎么会在意他们这等凡俗之事呢。哪怕是老百姓眼中无比隆重的皇位更替,于仙人眼里看来,也不过是一缕随风而过的轻响而已。
    也就是在这人人心思各异,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时候,那位俨然变为了传说的人物,竟然就这样再一次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以一种远比众人想象中还要出色,还要完美的模样,重归了大家的视野。
    当时,早已从少年成为中年人的大臣,真的是喜不自胜,捂着眼睛潸然泪下。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皇子殿下竟然还记得他,朗笑着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对他说,“我记得你,你是我少年时最好的朋友!”,这真是让他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掏出来献给殿下,以表达内心恨不得为之肝脑涂地的推崇之情。
    不久后,有些出乎人意料,也有些让人无比兴奋的事情发生了,殿下竟然愿意继承皇位,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没有人会表达不满,更没有会因此不满!殿下愿意回来看一看白兰国,他们便得顶礼膜拜了,竟然还愿意接手这区区的凡俗事务,他们这是何等的荣幸,何等的福气,才能遇到这么一位仁厚慈爱的陛下啊!
    而陛下接下来的种种手段,更是让所有人都心潮澎湃,无比的敬畏,以及崇拜!
    那都是肉眼可见的实绩,是绝对无法否认的伟大!
    而那位“陛下少年时最好的朋友”,也因为能力出众,对陛下有着绝对的忠诚之心,而一路晋升,迅速成为了陛下的左膀右臂。替不在朝中多年、对政事多有不解的陛下,解决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政务,被陛下封为了“丞相”,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对地位。
    陛下对他而言,是恩人,是一生都愿为之效忠的君主。而陛下,却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是此生最为信任的伙伴。二人少年相识,中年重逢,或许直到一方寿命终止的那天为止,都会是对方最为信赖、最为交心的挚友。
    他们本应该有更多的以后,本可以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美好!可灾难,却在不经意间降临了。
    那一日,亲眼目睹陛下沦为人棍的他当时就疯了,他目呲欲裂,疯狂的大喊,冲出皇宫要与那修真者拼命。在皇城中不断狂奔,大喊着要那群畜生出来,要拿他们给陛下偿命,要用这一辈子追杀他们,说自己绝对不会原谅,绝对不会原谅!
    他甚至没勇气去面对痛失爱子,魔怔癫狂了的陛下,失魂落魄的游走在大街上,声泪俱下的声音久久笼罩在皇城上空。他不断寻找修真者,要找他们复仇。他没日没夜的搜寻着,最后活活饿晕在了路上。苏醒后回到了家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凄厉的声音穿透了院落传到了大街上,无人不闻之抽泣。
    从这一日起他便疯了,乌发肉眼可见的变成了雪白,不断拿头撞墙,疯狂的砸着东西,心死如灰,宛若一具行尸走肉。他不停的哭泣着,活活把自己的眼睛哭瞎过去,六年多的时间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的内心与他的视野一般昏暗无光,彻底只剩下了漆黑。
    也就是在陛下过世的那一天,送陛下入皇陵后的他在家也为自己准备了一根白绫,要跟随先皇一同离去,说要在黄泉路上继续侍奉陛下左右。好险因为视力原因,自裁失败被人察觉了。太子宋思源闻讯后赶忙从皇陵来到了丞相府中,将蓬头散发,形如枯槁的老人强行接入了宫中,想尽一切办法,去救治这位老人。
    多亏了韩广,宋思源找来了仙草,在御医的悉心治疗下,治好了老人的伤,也让他的眼睛恢复了视力。老人浑浑噩噩的一句话也不说,整日便呆在房中无声的哭着。宋思源一直将这位和蔼的老人,当做自己的亲叔叔一般看待。当时的宋思源刚从阴魂不散缠绵着的药瘾中脱离出来不久,精力困乏,身体虚弱无力。父母又接连病逝,内心再也没有了支撑。如今刚刚继承皇位,无数让人焦头烂额的麻烦迎面而来,他着实是很无助了。
    他来到老人的房中,握着老人的手,与他说了很多很多的心里话,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宋思源才从屋内出来,吩咐身旁的太监给老人送餐。
    这一次,老人终于肯吃饭了,而且吃的很多,当天中午便主动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路来到御书房,在新任皇帝宋思源的旨意中,继续执掌丞相一职。
    两年后,他察觉自己多年离政、思路没有年轻一代清晰,内心又变得无比极端,整日只想着让宋思源出兵为先皇陛下复仇。双方之间险些发生一些不愉快的冲突,老人便主动提出了请辞,希望陛下将他安排到兵部去做事。
    宋思源思考了几日,叹息着准许了。然后老人便无声无息的在兵部里沉寂了两年,在第三年的时候,忽然举着一把铁棍来到了皇帝面前,目露精光的对皇帝说,他找到复仇的办法了!
    那个办法,就是他不眠不休上千天,终于研究出来的火器……
    那一天,宋思源与老人各自在卧室中无声的哭了一整夜。
    第二日,兵部中的专属研发部门就此建立。宋思源搜集全国上下一切的可用人才,全部投入到了其中,并宣称不惜动用一切资源,全力供应这个地方。
    又过了半年,专门为了弑神而诞生的神绝连,因此组成了。
    ……
    宋思源一直觉得,让当年那个风光无限、德才兼备的丞相,变成如今这幅落魄模样,全是皇家欠他的。甚至时至今日,还要让白发苍苍的老者,昼夜不断的辛苦劳作,也是因为宋思源当初没能守护好他。
    他一直记得那一日,二人在房中,宋思源恳求对方帮帮自己,他一个人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对方泣不成声的对他说,一定要复仇,一定要为先皇陛下报仇雪恨。那杜鹃啼血般凄惨哀鸣的声音,一直到现在都栩栩如生的浮现在耳边,一刻也难以忘记。
    宋思源回忆着这些年的经历,再想想眼下的大好局面,忍不住深深的长叹一声,对老人说:“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老人眼眶通红,内有泪花在翻涌,枯燥苍老的手抹过眼角,手背上湿润一片。他沉默的拿起工具,一刻也不想停歇的再次工作起来。
    走出兵部,宋思源揉了揉有些吃痛的耳朵。放下手臂,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蓝天,脸上却满是沧桑沉重的难言。
    有疲惫,有心酸,有坚毅,自然也有迷茫。就仿佛走在一条过去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上。路途中充满了艰难险阻,充满了绝对不能触碰的陷阱,更有即使遍体鳞伤,也必须淌着血摸索过去的荆棘之路。即使这条路的尽头,可能是绝境,可能是万丈深渊,他也必须要走上一走才能知道答案。
    韩广关心道:“陛下?您还好吗?”
    宋思源缓缓回过神来,揉了揉困乏的脸,笑着道:“朕无事。”
    他伸了个懒腰,哈哈笑道:“朕一定会找到的!”
    找到那条,凡人不需要磕头求饶,也能够挺直腰杆走下去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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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南宫月他们一样,又是个自己跑出来的配角,手指根本不受控制的写完了这几章,虽然我并不讨厌就是了……镜头切换,下章继续讲齐小麟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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