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信带着几个实习生出去了,留给他空间,等初言过来。
    初言开着车急忙往医院赶,努力镇定,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钟路然已经崩溃了,她不能崩。
    心却似千斤重,眼眶隐隐热了起来,眼泪也随着滚落。
    完全不敢相信昨晚还在眷眷教她针织的老人此刻已经离世。
    十五分钟的路程仿佛一辈子那么长,等到初言到达医院,眼睛被她揉红了一片,她强忍住泪水,在车上又坐了五分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没那么红了之后才往医院走。
    米信看她肩膀仿佛塌了,眼睛湿漉漉的,比之钟路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急忙搀住,小心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奶奶不在了。
    初言看她一眼,回答过之后又要哭起来,脚步却很快,往钟路然所在的办公室走。
    米信叹了口气,脚步微沉,掉头去主任办公室帮钟路然请假。
    初言推门进去,钟路然的时间仿佛才开始流动,看到她的那一刻突然如孩童般哭了出来,抱住她的腰痛哭,声音哀怮。
    她一下下拍着,却一句话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钟路然嚎啕大哭,身心都接近崩溃,最后勉强找回一些理智,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去送她。
    她一步步搀着他往医院门口走,最后初言把他安顿好到副驾上,刚想开车启动,电话响了起来,是钟从杨,她接起,小然跟你在一起吗?
    初言嗯了声。
    钟从杨又道,开车小心点,慢些过来。
    我们现在在殡仪馆,你们待会儿直接过来吧,你奶奶都提前准备好了。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微哽咽起来。
    初言闻言也顿了下,才答,好,我们很快过去。
    汽车随后启动,径直前往殡仪馆。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到了给逝者化妆穿衣的环节,钟从杨顾及儿子情绪,嘱咐他们再等一下等钟路然看过最后一面。
    即使强忍住咬紧牙关让自己镇定,再看到老人面容的那一刻,钟路然还是没崩住,手慢慢伸过去,肩膀微微抽动。
    即将推进去时,又走过去跟化妆师说了句:她喜欢柳叶眉。
    化妆师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走了进去。
    初言带领着他到一旁坐下,钟从杨走过来坐到他身边,还未说话,眼睛已先红了一片,他低下头,爸爸身体不好,我已经让安姨在医院照顾着了。
    钟路然嗯了声。
    父子俩坐着不语。
    老爷子还是由人推着轮椅赶来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他全程跟着。
    这一天,他失去了心爱的妻子。
    他的儿子,失去了宽厚的母亲。
    他的孙子,失去了慈祥的奶奶。
    孙茵收到她消息,赶忙告诉初平文,又吩咐初诺,一家人换了身黑色衣服,前来吊唁。
    墓园跟乐心同址,众人站在墓碑前,沉重又肃穆。
    这时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轻飘飘的,落到在场每一个的头上肩上。
    墓碑旁由吊唁的人祭奠所送的小朵成簇的白色菊花也落满了小雪花,星星点点的,在昏暗的暮色中微微闪着光。
    仪式结束之后,初言去送家人回去,孙茵抱住了她,轻轻拍了拍肩,老太太那般良善的人想必也不希望看到你们太过伤心,好好安慰安慰小然。
    初言轻点头,送他们上车离开。
    出了墓园,只剩他们一家人回老宅。
    安姨提前熬了点白粥,让他们暖暖胃,温暖明亮的灯光下,六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没人拿勺动嘴。
    老爷子在正中间坐着,头发仿佛又白了一层,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吞下嘴中一口郁气才说,她可能早有预料吧,提前把我支走了。
    她身体自那次在菜园里摔着之后便不行了,医院检查没什么问题,但从那以后,胃口下降,时常咳嗽,身体一天天虚弱下来,她不想自己最后的时日每天在你们担心中度过,便要我一直瞒着。
    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顿时急促起来,声嘶力竭,钟路然急忙起身过去抚背,别急,慢慢说。
    老人扭头看向他,手重重拍在他手上,语气沉重:要我瞒着,她却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了后事。
    钟路然低下头。
    桌上人都齐齐低头沉默了。
    安姨一直跟在老太太面前照顾,即使心里伤心不舍,但更不忍看这家人这幅模样,伸手抹了把泪,催他们赶紧吃些粥,每个人都吃点吧,过会儿就该凉了。
    老爷子舀了一口白粥,只觉更加无味寡淡,但当着小辈的面,还是带头一勺又一勺吃了下去。
    饭后,他们俩人扶老人去屋里歇下,陪着又说了会儿话,盯着他吃过药才阖上门出去。
    此时客厅,钟从杨和余飞薇上楼去了,只剩骆毕从正一杯一杯灌着白酒,见到他们俩从屋里出来,扬了扬手中的酒杯,要喝点吗?
    他似是喝了不少,客厅酒味甚浓。
    钟路然在他身旁坐下,看了初言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他拿起桌子上另一只酒杯,端在手里递了过去,骆毕从拿起酒杯给他斟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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