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转身去拿电话,蒋烟发现他走路不是很快。
    客厅的灯被打开,蒋烟看到他脚踝绷带那里有一点红色,似乎是从里面渗出的血迹。
    余烬好像并没留意到,从沙发上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座机号。
    他接起来,那边问他是不是叫余烬。
    他说是,“您哪位。”
    那边说了几句话,余烬表情严肃了一些,眉头紧蹙,“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了蒋烟一眼,她站在卧室门口,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刚刚吻她时,她的头发被蹭乱。
    余烬走过去,抬手为她梳理头发,手法学她,指尖插进发丝里,慢慢滑下去,“烟烟,我可能要出去一下,你一个人在家不要怕,有事给我打电话。”
    蒋烟微微抬起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轻声嗯,并不想瞒她,“我城西洗车场的几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下。”
    余烬伸手握住她手臂,慢慢下滑,牵住她的手,“烟烟,如果我明早还没回来,你能先别回家吗?等我一会。”
    蒋烟眼睛盯着他脚踝的伤处,那一点点红色,晚上看电影的时候还没有。
    不知是不是刚刚他跑进房时太用力,伤口又被撕裂。
    她咬着唇小声说,“要回来的晚,我就不等了。”
    她能这样说,余烬已经很满足,好像一下轻松不少,“我尽快。”
    他穿了外套走到门口换鞋,“门反锁一下。”
    蒋烟嗯。
    大森他们下午从余烬这离开,回到城西,晚上吃宵夜时在小吃街又碰到崔良那帮人。
    两伙人本就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已经很多年,偏崔良又是个不省事的,言语挑衅不断,大森脾气一点就炸,两伙人很快动了手。
    因为人数众多,已经算是聚众斗殴,有人报了警,所有人都被带回派出所。
    余烬赶到时,派出所门口和走廊聚集了好多人,还有记者和媒体在,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他找到一位值班民警,说明来意,那人带他去了一个房间门口。
    余烬透过窗子看到里面的大森他们。
    看到余烬,几个人围过来,“烬哥。”
    余烬问:“怎么回事。”
    大森旁边的小弟骂了几句,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余烬:“谁先动的手。”
    “崔良他们。”
    余烬心里已经有数,看向那头乱糟糟的人群,“出什么事了吗?”
    大森说:“好像是一伙聚众赌博的人起了内讧,闹出人命了,一晚上都在处理那头的事,没人管我们。”
    余烬点了下头,让他们稍安勿躁,先在这里委屈一晚,他来解决。
    离天亮只有几个小时,余烬在旁边的酒店开了间房临时休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就退房下楼,准备再去一趟派出所。
    刚进那栋楼,迎面碰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双方都有些意外,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对面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身穿制服,庄重正气。
    片刻后,余烬先开了口,“熊队。”
    熊队的表情本来很严肃,似乎手头有什么棘手的事,看到余烬缓和不少,“好久不见。”
    走廊尽头有人叫熊队,他摆了摆手,让那边稍等,随后转头问余烬,“怎么跑这来了,有事吗?”
    余烬说有几个朋友昨晚惹了点事,在里头。
    他顿了下,“是大森他们。”
    熊队目光微敛,看了眼时间,示意外头,“出去说。”
    余烬转身跟他出去。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花坛停下,熊队问怎么回事。
    余烬把事情原封不动转述一遍,又说:“他们本性不坏,以前也没参与过那些事,只是听老板的话做事而已,现在几个人开了家洗车行,已经过上正常的生活。”
    熊队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挂掉后看向余烬,“我问过了,对方那伙人常年惹是生非,是这里的常客,早有案底,这次又是先动手的一方,问题不大,待会我去看看,没什么事下午应该就能放人。”
    余烬沉声说谢谢。
    熊队看了余烬一会,觉得他跟以前比似乎变了不少,眼睛里有光,也不像从前那样冷。
    熊队有些感慨,“你是我最好的线人,没有之一。”
    余烬目光瞥向花坛里枯萎的枝桠,“可我害死潘在。”
    熊队看着他,“潘在拒捕,不慎掉进河里,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已经五年了,你还放不下。”
    余烬紧抿着唇,“他拿我当兄弟。”
    熊队嗓音深沉厚重,“法律面前,没有所谓兄弟,他犯了法,应当受到惩罚。”
    “阿烬,你没有错。”
    潘在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性格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高中没毕业就辍学进了社会,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罪,有一回跟人打架,被几个人揍得半死,是那个会所老板救了他。
    从那时起,潘在就跟了他,也逐渐管一些事。
    走上那条路,不是他所选,但命运安排如此,他只能走下去。
    如果当年他没有拒捕,以他的罪行,最多只判几年而已,远没有达到失去生命的地步。
    余烬知道,他只是想赶去见未婚妻苏禾一面。
    那时她刚刚怀孕两个月。
    苏禾是小地方上来的姑娘,初到岳城,无亲无故,被中介诓去按摩馆,她还以为是干杂活,第一天就碰到潘在去那找人收账,潘在把她带走,从那以后再没让她离开过自己身边。
    也许余烬骨子里并没外表那样冷漠,他重感情,有温度,惩奸除恶的同时,也不能免俗,对那个真心拿他当兄弟的人起了恻隐之心,也对那个刚刚怀孕就失去孩子父亲的女人心怀愧疚。
    这份沉重压在心底五年,至今未能消散。
    回到派出所,熊队去开会,余烬坐在走廊椅子上等消息。
    直到现在坐在这里,他才觉得脚踝那里有些疼,昨晚用力过猛,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他没顾上看,今早又一直折腾到现在。
    他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惫,昨晚到现在,几乎一夜没怎么睡,他拿出电话想给蒋烟打一个,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他琢磨着借一下谁的电话,那边忽然有人叫他,不知又有什么流程,他赶紧过去。
    蒋烟早上七点多就醒了,余烬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吃了饭,又刷了碗,收拾屋子,把能做的事都做完,已经将近十点。
    她闷闷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电视里正在播一个综艺节目,里面的人乱哄哄闹成一团,她觉得有些心烦,关掉电视。
    余烬说要她等他,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她又不想给他打电话,好像很担心他,盼着他回来一样。
    昨天他骗她那事还没完,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蒋烟昨晚没有睡好,歪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又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下午。
    她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茶几上那束火焰玫瑰。
    一星期前的那束花,已经七七八八凋零不少,如今只剩三支还在坚.挺地开着,只是花瓣边缘微微有些卷曲,颜色也深了一些,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蒋烟有些无聊,随意翻看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一会,目光停留在一则本地新闻上。
    她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新闻里说,昨夜城西发生一起恶性.事件,事态严重,还出了人命。
    底下评论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赌徒怀疑对家出千,起了争执,有说是因为女人,还有说人是被抓后拒不配合出的事。
    蒋烟心里有些慌,没有再多想,直接给余烬打了电话。
    关机。
    她顿时紧张起来,脑子里开始给自己放小电影,猜想会不会是余烬的那些朋友。
    如果是,那出事的时候余烬是不是已经赶到那,他有没有受伤?
    如果没事,为什么不联系她,为什么关机呢。
    想到后面,蒋烟已经坐不住,很快换衣服出门。
    直到上了出租车,人家问她去哪里,她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去哪里,网上的新闻没说具体地址,蒋烟想了一下,让车开到城西洗车场最多的地方。
    很多行业都是比较喜欢扎堆的,这样有利于吸引客流,出租车司机把她送到一个地方,指着那条街,“那边很多修车洗车养护什么的。”
    蒋烟道了谢,付钱下车。
    这一片蒋烟从没来过,感觉好像比城东余烬住的那个地方杂乱很多。
    她沿着这条街走过去,碰到洗车场就问一下,没有人认识余烬,也没听说昨晚哪里出了事。
    天气很冷,路又滑,没有多久蒋烟浑身就已经冻透,她搓着手,将手放在唇边取暖,穿过十字路口,往下一条街深处走去。
    大森他们在派出所耗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被放出来。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众人都松了口气,一直嚷嚷着晦气,要去洗个澡,汗蒸一下。
    余烬着急回家,不准备跟他们走,开车把他们送到洗车场门口。
    众人下了车,余烬说:“以后离他们远点,别逞一时之快,你们一个个都快成家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大森:“哎,我知道了,以后注意。”
    他问余烬,“你找谁了?说话还挺好使,要不估计我们还得在里头待两天。”
    余烬语气随意,“朋友帮联系的,我也不太熟。”
    余烬转身准备上车,忽然听一哥们说:“哎?对面那女孩谁啊,怎么一直盯着咱们看。”
    余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马路对面的电线杆下站着个女孩。
    她好像已经在外面冻了很久,脸颊和耳朵都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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