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帅的期盼中,他的电话终于发出美妙的轻音乐,可惜并不是月梅或是雨歆打来的。他无精打彩地接着电话:
    “明霞姐,找我干吗?”
    刘明霞在电话里娇笑:
    “你怎么有气无力的,是不是没吃饭啊。明天的事没忘记吧?”
    “怎么可能会忘,我负责把摄影师带到,绝不耽误正事。”
    “光带摄影师还不行,你还得把邹丽带上。”刘明霞在电话里说:
    “本来是我带她去,但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会给凤儿姐嫂子知道,明天我跟丁小平一起去接她。”
    郝三帅应声好,放下电话后,心里开始为黄琳凤和邵国华捉急,又是前夫又是嫂子,只怕他们想保密也保不住。只不过这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是谁把话传到他们耳朵里?
    最后的一丝朦胧被黑暗彻底取代,整个城市陷入光的海洋中,各种霓虹灯彰显着都市的繁华和喧嚣,只有这块还显得有些静谧。那对交颈的鸳鸯在过把温柔瘾后,终于抵不住肚子的抗议,亲亲我我的挽臂离去,临走前还不忘瞪瞪三帅,那意思分明是在说:看什么看!瞧那傻样,没谈过恋爱吧,跟哥们学着点,望梅止渴有什么用!
    郝三帅像只孤鸟倦缩在长椅上,她们怎么还不来电话。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以前可不是这样,只要稍晚点电话就追来,今天是怎么回事?他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了摸,想掏出一根烟来。忽而想起这烟也不在身上,而是藏在车子的隐蔽处。之所以要藏,那是因为月梅和雨歆联手在家发动一场禁烟战争。
    三帅虽然年轻,但抽烟的历史却不短,从初中开始就跟几位好友拿烟来装酷。鸭舌帽一戴,小烟一飚,那就是范,不知吸引过多少靓女美丽的眼球。曾经有位漂亮的女同学,如花痴般瞧着他叼根烟,结果“啪”地撞到电线杆上,额头肿起老大的包。到校医务所就诊,医生边上药边问: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撞成这样?”
    “报告老师,我看见一位同学把烟叼反来,就想瞧瞧这过滤嘴是否能点得着。”
    吸烟已经成为三帅生活的一部分,与人交流也好,独自沉思也好,如果手指间没夹一根烟,就像是躯体没有灵魂。可你吸就吸吧,干嘛要把烟灰弄得到处乱飞,难道是想见见弹指间,灰飞烟灭的赤壁盛况?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禁烟运动拉开序幕,当年林则徐为民族利益,来场虎门销烟,结果爆发第一次鸦片战争。现在三帅家也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一场灭烟大战。在这场战斗中,母女俩穿一条开档裤,表现出惊人的默契。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郝三帅采取阴奉阳违的战术,表面上把烟戒了,可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会跟老鼠一样偷偷溜进卫生间,坐在抽水马桶上吞云吐雾。在一闪一灭的红星中,抒发自己的惆怅。美中不足的是老觉得有那么一点大便气息,唉……不管它啦。
    但天下没有永久的秘密,何况这对母女还长着狗鼻子,总能嗅到那一丝烟味,尽管聪明的三帅每次吸烟都会把抽风机打开,还会用吹风机上下吹扫一遍。被逮到的下场是极其悲惨的,首先会招来雨歆的痛批:
    “你还抽烟!烟是什么?烟是尼古丁,尼古丁是致癌毒药。你抽死自己就算了,还想毒死我们啊。”
    接着王月梅会露出狐狸般迷人的微笑:
    “男人说话要算话,既然答应戒掉就要有恒心,说话不算话就得自动接受处罚。”
    可怜的三帅成为她们手中的蚂蚱,被她们捏过来捏过去。经过一番艰苦谈判,被迫戴着旧报纸折成的济公帽,围着粉红色的米老鼠围裙,在两位女主人的指挥下,老老实实地做一回大扫除。
    这场禁烟之战,并没有因为他不在家抽烟而停止。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战线向更宽阔、更纵深的方向发展。为了不毒害生灵,不污染纯净的空气,三帅决定彻底投诚,免得日后又戴上个毁灭地球的高帽子。但刚开始戒烟很难熬,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心里头挠,浑身不得劲。所以他还会偷藏一包,难过时放在鼻子底下闻闻。
    烟瘾发作的郝三帅离开公园,从车上拿根烟用鼻子和上嘴唇的肉夹住。他没敢吸,怕回去给她们闻出来。还没嗅过瘾,他盼的电话终于来了,是董雨歆打的,生硬地问:
    “怎么还没回来,拆迁办的人跟你爸妈谈了好一气,现在还没谈拢。”
    三帅这才想起门面拆迁的事,难怪她们一直没打电话。夜市摊那一溜私房被一家全国知名的地产商看中,准备在那打造一个集商贸、住宅于一体的商业城,挨家挨户的谈判已经持续大半个月。三帅故意装着可怜,用病怏怏的声音说:
    “我在医院,过会儿就回家。”
    “你怎么在医院,哪儿不舒服?”
    急速而担心的口吻让郝三帅心头一暖,他轻轻笑道: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等回家再说吧,你别告诉我爸妈,免得他们瞎担心。”
    八爷虽然早已金盆洗手,但江湖地位仍在,更何况郝三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熟知好佬饭店底细的拆迁人员,给八爷开出极其丰厚的条件,就地还一家店面另加两栋一百二十平方的商品房,每月根据市里最高标准,按平方数支付安置费,直至还房为止,并一次性补偿二十万元做为停业损失。
    一般店面有这条件基本上会签字同意,但八爷八奶奶对这条件并不满意,原因就在歇业补偿上。好佬饭店是这一条街生意最兴隆的,每天的营业额都有四、五千元,一年下来的纯利就有五十多万。这一次性的补偿还赶不上饭店半年的利润,何况等店面到手再开业已是两年以后的事。
    王月梅也担心店面拆迁的事,但她的担心并不是在补偿上要多要少,而是担心歇业后自己该干什么。此刻她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答应腊梅让雨歆和三帅订亲。否则店面一关,自己和女儿就没有任何理由赖在郝家。
    她边忙着生意边思索往后的生计,靠郝三帅每月交给她的外快也能过日子,但这笔钱是连他妈妈都不知道的存在,万一给她知道是三帅在养活她们,既使嘴上不说,恐怕心里要嘀咕一辈子。
    董雨歆蹦蹦跳跳的从后院里跑出来,经过心理疏导和三帅的爱,她明显开朗很多,对男人不再害怕和抗拒。只是这丫头根本就不想回学校和那些小萝卜头待在一起,迫使三帅花重金聘请家庭老师给她辅导。不过这样也好,一来让她的学业突飞猛进,二来在店里生意红火的时候还能搭把手。
    她把手机还给她妈后说:
    “爸和妈跟拆迁的人谈的差不多,他们答应补偿五十万,就等着三帅哥回来签字。”
    从上海回来后,董雨歆就有意识地改口叫八爷和八奶奶为爸和妈。这自然能讨得两位老人的欢心,但也让月梅心酸。不只一回地暗骂女儿:你才多大呀,就一脸狐狸精像,给那家伙迷糊的都不知道东西南北。人家女儿是舍不得娘,你倒好!巴不得把身子揉进他血肉里,恨不得现在就嫁出去。眼里那还有我这个妈啊,哎呦喂,女生外向一点都没错,算是白养你这么大。
    王月梅把炒好的菜倒进盘里,对女儿说:
    “端到最外面桌子上去,三帅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他马上就到家,”歆歆把菜端过去后又回来说:
    “三帅哥在医院里,我问他哪儿不舒服他也不说。听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跟要死的人一样。”
    王月梅的心猛揪一下,她早就发现三帅跟以前有点不一样,看人的眼睛都是定定的不晓得转弯,就像色中饿鬼。难道真的病了?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啊,除了那双冒着邪火的眼睛外。
    她拿出做母亲的威仪,对女儿教训道:
    “大晚上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么大的人,说话一点都不晓得忌讳。”
    一桌刚吃完饭的客人叫道:
    “老板娘,结帐。”
    月梅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准备拿菜单出去。董雨歆却已经把菜单拿在手,说声:
    “我去结。”一溜烟地跑出厨房。
    王月梅瞧着女儿微红着脸跟客人打交道,心中是五味杂陈。以前那种对女儿的担心一扫而空,继而代之是一种不安和稍许的恐惧,甚至还有点憎恶。
    自打胡丽娘隐晦地告诉她三帅和雨歆同住在一间旅馆的一张床上时,月梅就发现女儿已经真的长大,这是让人欣慰的变化,但却让她高兴不起来。本想在三帅妈妈面前糊弄几年,却没想到这两个人竟偷偷摸摸的发生了关糸。
    那种等歆歆大了自己老了再来做打算的想法,已经提前摆在眼前急需处理。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极其不甘心让出现有的位置,才发现三帅在她心中有多么重要。在她心里,董雨歆做为女儿的角色正在消退,而做为女人的份量正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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