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韩畅并不是本市人,从来都不是,从出生到上学,小学、中学、大学……他人生之初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s市度过的,直到他二十五岁以后因故搬到的这个对于他来说全然陌生的城市。
    只不过对于那个时候的韩畅来说,无论搬到什么地方都没有什么不同的,只要离开曾经生他养他的那块故土就好。甚至越是陌生越是不熟悉就反而越好。
    他并不会主动融入,只愿意成为一个冷眼旁观者的角色,如同一头孤狼寂寞的行走在陌生的城市,没有任何追求、没有任何理想,更没有任何关于明天的希望,只是徒劳的消耗着自己年轻的生命,觉得世界的一切都变得苍白,失去他本来的色彩。
    时间一长就连韩畅就觉得自己不太像是一个活人,可是不像却不代表不是,事实上有些时候他自己也会觉得迷茫,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究竟还算是个什么?
    再后来韩畅终于意识到这样不成,即便他甘愿用自己的生命去献祭过去的时光,过去的终究就是过去,再也不可能重新来过。
    不愿意重新回到过往的生活,韩畅索性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最普通不过的道路,和城市中匆匆而过的同龄人完全相同的、繁琐而又忙碌的打工人的道路。难能可贵的是,生活越是繁忙日子就过的越快,日子过的越快他就越没有时间回忆过去,而越没有时间回忆过去他才渐渐发现自己终于活得开始有些……像个人了。
    渐渐的韩畅也会逐渐开始参加一些社交、娱乐活动,不多,也并不多感兴趣,只是尽可能的不与之前熟识的人再有接触。直到后来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结婚,韩畅即便再不愿意也无法推脱,只能当了个可有可无无可奈何的伴郎。
    也就是在那一次的婚礼上,韩畅遇到了简欣怡。
    相比较其他女孩,简欣怡显得明显要恬静许多,乖乖巧巧的站在她应该站的位置,做着她应该做的事情,既不会显得过分冷淡更不会显得张扬耀眼,她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时候都更像是一个倾听者。
    尤其是,简欣怡是婚礼当天唯一没有设计、陷害伴郎团的伴娘。
    如果说之前简欣怡这样乖巧的女孩只会令韩畅觉得索然无味,可是换到现在这个时候反而令韩畅忍不住多分给她一丝的关注。
    于是在婚车上,当简欣怡陷入尴尬面露囧色时,韩畅主动发声替她解围。
    事后,韩畅没有想到表哥竟然自作主张,将自己的座位安排在那个姓简的小姑娘旁边。
    其实旁边坐着的人姓张姓李还是姓简,韩畅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包括饭桌上韩畅给众人倒水,也不会基于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所做出的最基本的餐桌礼仪。
    只不过那个时候一桌子人的注意力大多被热闹的婚礼现场所吸引,只有那个姓简的小姑娘在韩畅为她倒水的时候晕红着脸蛋轻声道谢。
    她的声音很甜,眼睑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视线明明就落在面前的茶杯,眼神里却仿佛并不局限在眼前,反而飘忽的令人无可琢磨,而嘴角带着最礼貌客气同时又是最疏离不过的笑容。
    这样的一个特别的女孩子,矛盾到令人感到琢磨不透的同时又想要好好了解了解。
    反常的,婚礼结束后韩畅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等到她出现在大厅时候主动提起话头——
    “待会儿你准备怎么回去?”
    而坐在韩畅车里的简欣怡依旧是恬静的、乖巧的,有着不同于她所从事的职业的稳重、斯文,同时也有着不属于她的年龄的豁达、通透。
    以至于让人想要知道,她这样的心思究竟是浑然天成还是有意为之。
    然后很快,韩畅便得到证实他的猜测的机会。
    他并没有着急给和她联系,同样的她也并没有联系他,两个人就像是不约而同的将对方遗忘。而当韩畅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她依旧是不见有任何惊讶。
    这令韩畅觉得难得的放松。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韩畅并没有对简欣怡抱有什么目的性,单纯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合自己的脾气,可以为自己单调而苍白的生活增添一抹鲜活的亮色。同时又不用担心会增添什么心理上的负担,毕竟简欣怡到底和别的女孩子不同,她似乎对韩畅同样没有任何的期待,只不过是一个合得来的异性玩伴,或者说异性饭搭子而已。
    简单到令现代快餐饮食男女无法想象。
    到后来,很多的事情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两个人似乎谁也没有主动停下来问一句:为什么?
    韩畅本以为简欣怡永远都是会那么豁达、通透、波澜不惊,永远也不会为任何事情而慌乱无措,直到他出其不意的求婚——
    那是第一次,韩畅在简欣怡脸上看到名为“慌乱”的情绪。
    而不久之后,韩畅便从简欣怡口中得到令他心满意足的答案。
    她,同意了——
    ******
    离开韩家简欣怡只觉得脑子乱成一锅稠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异常敏感的注意到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她所忽视的问题。
    那就是……
    自从韩畅向她求婚以来,只送给过她一种首饰——耳钉。甚至连钻戒都没有。
    用韩畅当年的话来说,那就是:“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女人的没不需要过分修饰,有点睛之笔即可,太多了反倒是显得累赘。”
    所以领证那天韩畅送给简欣怡的礼物是,耳钉;
    结婚周年纪念韩畅送给简欣怡的礼物是,耳钉;
    简欣怡生日韩畅送给简欣怡的礼物依旧是,耳钉。
    简欣怡本以为韩畅送自己耳钉只不过是源于他天生的直男审美,可是傍晚时候见到活生生的郑薇时候,她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郑薇的美极具侵略性,周身并没有多余首饰累赘,然而到夕阳照到她的面颊,那张趾高气昂的脸上,耳垂出的钻石耳钉熠熠发光,为它的主人平添一抹犀利炫彩。
    并不是简欣怡故意胡思乱想,可是如果一个男人鲜少关注细枝末节却唯独对某一细节关注有加,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男人的关注绝非空穴来风,必然是有所依托的。
    下意识的,简欣怡几乎可以在脑海中清晰的描绘出韩畅对郑薇的近乎痴迷的关注,是何等热烈的感情才能令这个男人在日后即便选择和其他的女人结婚,也要在各种值得纪念的日子复制曾经的美好。
    如果这个男人不是刻意而为之,那么就一定就是爱这个女人爱入骨髓。
    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很难不令简欣怡感到神伤。
    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外套,简欣怡信步徜徉在小区寂静无人甬道之上。出小区门不远过一条马路就是商业区,美食餐厅、各色精品时尚店一应俱全,而此时正值人流高峰,整条街流光溢彩热闹非凡,寻觅晚餐、夜宵的年轻人络绎不绝。
    接连有十指相扣的情侣从简欣怡身边走过,欢声笑语中简欣怡隐隐几分的恍惚,她犹记得当初和韩畅交往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般轻松、愉快时光。
    记得有一年春暖花开时节,韩畅邀她一起去郊外赏花踏青。开始的时候简欣怡本以为只有她和韩畅两个,到了才发现原来是熙熙攘攘一大群人,各个都年轻时尚,尤其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几位女士更是妖娆艳丽,举手投足都带出诱人魅力。如此一来反倒是简欣怡显得过分清淡,多少有几分的格格不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春末时节正是郊外景色怡人时候,天空碧蓝如洗清风拂面,桃花、杏花、梨花,一树树开满枝头,争芳斗艳煞是好看。
    开始的时候简欣怡一直和韩畅走在一起,后来爬到山顶韩畅便被其他男士叫了去,留下简欣怡一个只能和女士们混在一堆。简欣怡生来慢热,并不擅长在短时间内和陌生人建立联系,再加上那些个打扮艳丽的女人实则话题匮乏,聊的除去娱乐圈八卦便是议论到底哪个男人长得最是养眼,开始的时候听听也还算有趣,时间稍长简欣怡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好在她饱受煎熬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快到了午饭时间,来之前一伙人已经准备了不少野餐炊具,路上又向当地的老乡购买了水库鱼、土鸡等食材。男人们热热闹闹的张罗着架炉子烧烤,有几个人甚至还商量着如何将活好的泥巴裹在鱼皮外面放进火塘里烤,幼稚的就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学生。
    简欣怡自然不可能和某些大号小学生混在一堆。事实上他们每一个都被安排了任务,鉴于一众女士里面就简欣怡看起来最有贤良淑德的模样,于是她便被要求负责照看炉火,保证在众人寻找食材归来之际保证炉子里的火不熄灭,最好还能燃烧旺盛。
    开始的时候简欣怡本以为这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却没想山里忽然刮起一阵妖风,炉子里的碳块立刻冒起滚滚浓烟。简欣怡生怕火势太猛控制不住,连忙调整炉子挡风板,同时被呛的咳嗽不已,烟吹进眼睛里顿时刺激得眼冒泪花,一头秀发更是被风吹得四处飞扬,无法控制。
    发丝挡住了视线,简欣怡却根本分不出手打理,一时间手忙脚乱。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前忽然一亮,捣乱的头发已经全都被人从背后攥住,重连拢到脑后。
    简欣怡回头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居然是韩畅,顿时惊讶开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你左支右绌出丑的时候。”韩畅笑着回应,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随意,仿佛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转眼的功夫韩畅就将简欣怡的头发全都拢在自己手心当中,熟练的帮她把头发卷在脑后,手指灵巧卷成一个结实、漂亮的发髻,动作轻巧的根本没有令简欣怡感到任何的不适。
    事后简欣怡曾经偷偷拿手机当镜子照过,韩畅梳头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至少比她自己梳的要好的多的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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