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我,她才是柳家得天独厚的小公主,她这一生都因为有我而不顺遂——柳丹岚!】
    他比柳丹岚大不少届,她进校的时候,他早已毕业了好几年。
    两个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人生,当年他带领地方队拿到世锦赛冠军,羽毛球本身就是我们国家的强项。
    越是强项越容易出人才,越容易出人才,越不容易拔尖。
    他愣是一点一点带队,不断刷新成绩,超越自我。
    那一年回到舟安接受采访,采访人就是柳丹岚,彼时的她,还只是舟安大学一名大三的学生。
    因为各项能力杰出,学校特意给了应届生机会,她从层层备战最后杀出重围。
    郎柏涛是她人生履历上第一个受访者,才能采访冠军教练,还是她喜欢而欣赏的人。
    这件事情,让她兴奋了好久。
    有多少同窗对她产生羡慕的情绪,羡慕她人生第一道履历上就能取得这么辉煌的色彩。
    那个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幸运的,可后来才知道原来幸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爱慕成了整个情窦初开做过的最好的事情,最后她也如愿的嫁给这个她当年一眼就喜欢上的人。
    让她觉得相遇、相知、相爱、相许是一件这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最终,梦醒了的那天,贪念梦里的时候有多美,梦醒时分就有多疼。
    梦醒时分,就以为够疼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疼。
    柳丹岚深吸一口气,近乎呆滞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牛奶,死寂的心,如同被热油滚过一遍又一遍,如今只剩下骄阳里炙烤的感觉。
    是刮心刮肺的疼。
    “你有一个女儿,你知道吗?”她毫不铺垫的将话说出口,说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郎柏涛。
    似乎是在等一个答案,又好像并不在乎那个答案是什么了。
    半晌,都没等到答案的人,沉默良久,她忽然有些不敢看他。
    早已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究竟是谁欠谁更多一点。
    “郎柏涛,其实你也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吧,我也觉得你有点,如果我是你我想我会选择,对当年的;柳丹岚坦白,坦白的告诉她,我不爱你,坦白的告诉她,我喜欢的人是你姐姐柳舒,坦白这段关系,让所有人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你知道吗?”
    “可是你没有,你们都没有,柳舒选择隐瞒是因为爱我,你选择隐瞒是因为成全,那我呢?你们当初有没有想过我,想过那个一腔热爱的我,最后换来的只剩下隐瞒和欺骗会是什么感觉,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真相被揭开,我们三个,会有多难堪,你们是不是觉得一厢情愿的为我好,就是好了?”
    “可是你们怎么不知道问问我呢?问问那个被你决定了人生的我,到底需不需要,能不能承受的起这份好呢?”
    “不,你们没想过,你们只是自以为是的决定了我的人生,觉得这样才最好。”
    “可,这样吗?你们知道我这些年的痛苦和难堪吗?”
    “你知道,当年最后一次我们见面,临别前,我对她说了什么吗?”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吼,情绪都压抑在心里整个人突然没由来的颓废。
    “你肯定想不到,我会对她说什么?”
    “我说,你是疯了吗?不过一个男人你若喜欢,我不是非他不可的。”
    “我说,你知道这些年你不回家爸妈有多急,我有多急,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冷漠。”
    “我说,他是我喜欢的人,可你是我亲姐,我们才是密不可分的亲人,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也是伤害我最深的人,你们怎么能这样,把我置于一个这么难堪的境地里,还打着为我好的名义?”
    这一场三个的感情纠葛中。
    柳舒低估了她的承受力,郎柏涛以为成全就是爱,柳丹岚想要的却是全心全意的爱和一家人永不分开。
    她们都在青春的路上,用错了爱的方式,可也是最真挚最用力的爱,才不掺任何算计,剩下的只有意外。
    “先喝点牛奶,再听听我这个版本的吧?”
    有些事,终于要来了,她问了那么久的秘密,也终于要被公开处刑了,真好。
    她端起牛奶小抿了一口,一整天下来,的确人也没了力气。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体育馆,当时一个艺术展租借了体育场用来办展,我那两天出去带队训练回来并不知道这个消息,早上我赶到体育馆,发现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工艺品。”
    “当时她以为我是那天去帮忙的志愿者,我人刚走进馆内,那个女孩就将一叠资料交给我。”
    “一边交给我,一边小声的问,你就是黄老师今天介绍过来,交流帮忙的吧?”
    “一会展览就要开始了,这个打印了名字的意见栏一会是要交给前面那些领导的,然后后面这些你分别对应放在每个有水的位置上就好,你赶快去整理一下,然后盖上我们协会承办的章,在仪式开始前,记得把东西送过去。”
    他点点头,看着手上的一沓资料,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刚准备阴差阳错好人做到底。
    他走了两步,一双小手,从身后拉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
    他机械的动了一下,随后转身,眼神示意。
    “哦,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会记得猫着腰去送,可千万别被黄老师看见,不然。”女孩似是有些窘迫,还没想好形容词。
    “就是,她超凶的,我怕你被骂。”
    郎柏涛点点头,“谢谢,我也超凶的。”
    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一场乌龙由此产生,后来,柳舒问他,“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啊?”
    他说:“不想解释,误会也挺好的。”
    不想承认,单身多年,居然会一见钟情。
    他追了她很久,知道她有个古灵精怪的妹妹。
    就在他好容易追上,他以为她要答应的时候,她就突然告诉他,“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妹妹很喜欢你。”
    后来,他反复堵了她好几次,柳舒都选择避而不见。
    那一下午,他喝多了在她实习单位楼下,迟迟不肯离开。
    当时,柳丹岚已经告诉她,她要追求郎柏涛。
    不想让人知道,她从单位后门出去。
    胡搅蛮缠的人,非要柳舒陪他喝酒,那一天,不知道是长久的情绪压抑还是什么缘故,她问他,“是不是今天我陪你喝了这次酒,我们也算好遇好散。”
    她说:“郎柏涛,男人不能拿不起放不下,我妹妹是好人,她很喜欢你,你不能辜负她。”
    两个人的酒局散场之后,只剩下他一个。
    自那天之后,郎柏涛开始疯狂训练,什么也不想。
    自那天之后,柳舒作为交换生踏上去求学的旅程。
    自那天之后,柳丹岚一门心思的好好追人。
    所有人都以为是郎柏涛先追她的,可只有柳丹岚自己知道,心她先动的,人是她花时间追的。
    整整追了一年半,郎柏涛才松口,愿意和她交往。
    他总觉得喜欢姐姐不成,和妹妹在一起挺渣。
    直到他们要谈婚论嫁,他才阴差阳错知道柳舒生产了。
    当时他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她结婚生子,他也和柳丹岚要谈婚论嫁了。
    柳舒和柳丹岚是完全的两种性格,一个温吞小意,一个洒脱鬼马。
    命运之神的拨弄,仿佛从不会因为谁和谁亲近的关系,就会过分的去偏爱,偏袒谁,所以,他们不过都成了一颗被拨弄的棋子而已。
    柳舒生小孩的是一家私人医院,那一天刚好郎柏涛去看望他一个受伤的学生。
    有时候,连他都觉得他们之间是不是太过巧合。
    那一晚彼此心里都带着怨气的,年少买醉却不懂酒不醉人人自醉。
    宿醉之后,再醒来他一个人在一间干净的宾馆醒来,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皱巴巴的之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再给她打电话,只剩下机械的,“你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再后来,他就收到她要出国留学的消息,一段尚未开始就结束的关系,让郎柏涛颓了很久。
    所以,他一直都不想再和柳家扯上什么关系。
    心里有过一个再对另一个有什么想法,真就挺禽兽的。
    郎柏涛一直想的挺开,对欲不重的人,还真就挺重感觉。
    不合适,索性单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是这么觉得。
    人性的挑战和不可控也在于,上一段故事留下的阴影,总有人去治愈,用最温暖的方式。
    开始的时候,放下是真的。
    可放下不代表诋毁,相处过哪怕没有在一起,至少是了解的,他知道柳舒不是那种私生活混乱成性的人。
    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会和别的男人吊着。
    所以那个孩子,人生得五雷轰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显然,柳舒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郎柏涛。
    两人沉默良久。
    郎柏涛声音沙哑,双腿自然打开,修长的双腿懒懒托着,也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坐姿有多狂妄。
    他眉目微垂,整个眉头没由来的紧缩,那模样差不多能夹死苍蝇一般,眉眼始终朝下,桑眉搭眼。
    这比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颓废。
    良久,他沉沉开口,再抬头,目光定向柳舒时,竟比那三九天还要寒上几分。
    他说:“柳舒,我不知道柳丹岚遇上你终究是幸还是不幸,你给的爱太窒息了,她不是陶瓷瓶里的洋娃娃,你碰一下,就会碎,她远比你想象中要坚强。”
    “如今的画面是你一手造成的。”
    起初,男人压抑着说话声,顾忌着她是个孕妇,还是他单身多年,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他不想对她说什么重话,可他忽然觉得这女的脑子就特么的有病。
    “如果我碰了你,我说什么都不会和柳丹岚处对象,我更不会和她订婚,再结婚。”
    “你知道我现在像什么吗?我现在就像流连在你们姐们当中犹豫反反复复的渣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怎么,这么玩我很开心是吗?你是觉得你是个牺牲自我成全妹妹的好姐姐,你特么脑子简直有泡,我就搞不懂像你这种人,是不是天天和传统文化打交道,都打迂腐了?”
    “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怎么没给你颁个年度最佳好姐姐奖呢?”
    骂了良久,心里那股郁气都没能散。
    最后,郎柏涛起身,一脚踹翻自己刚刚坐着的椅子,才觉得心里的那股火好容易散点。
    就在今天,郎柏涛以为柳舒不会再开口。
    她终于说了他进病房的第一句话,“这个孩子和你没有关系,我和你也没有关系,以后我们不会见面,你记得要对我们小丹,比我还要对她好,最好能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弥补给她。”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
    女人声音很轻。
    他站在那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她,像是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郎柏涛任凭自己这样放空了许久,才慢慢回神。
    “随你,明明有千百条路可以选,你偏偏选了最不堪,最难的那一种。”他轻撇了小孩一眼,迅速转过身去。
    用力压下眼底浓烈的情绪,他怕多一眼就会多一分舍不得。
    “我已经算对不起你了,我不能再对不起她,她是无辜的。”
    “我会对我的未婚妻好,就不劳你柳舒小姐费心。”
    “我会无条件的对她好,但不会伙同你的那一份,因为一个丈夫的爱,永远代替不了手足之情。”
    “既然你选择生下她,选择当初在生她的时候,也不告知。”
    “想必你也并未将我认作为小孩的父亲,你可以不认我是她的父亲,我也可以选择不做她的父亲,但既然给予了生命,我希望你可以善待她,像爱你妹妹那样,爱她。”
    那是他们这一生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场对话。
    是开始也是结束。
    故事说完,柳丹岚泣不成声。
    “你还好吗?”郎柏涛伸手抱住她。
    “我一直想告诉你,从答应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喜欢并决定携手走一生的人,就是你。”
    “我没有姐姐不成就把妹妹当替身的习惯,我也没有想过心生怨恨就报复谁的恶念,你刚刚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告诉你真相,因为我心怀坦荡,既然她存心要瞒,我又为何非要去做那个恶人呢?”
    “就当是我的一点私心吧,好不容易看进眼里的女孩,我不想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就像她说的,你们两个总有一个要无忧无虑的幸福吧。”
    “你知道她为什么执意如此吗?”柳丹岚抬头,满脸泪痕的看着他,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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