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这两人又成了他人口中的情投意合。
    柳娉婷面色青青白白,终是扭头回了车厢深处,只留下恼羞成怒的一句话:“玉瑶,你好心想载他们一程,若是别人不领情,那便算了,我们早些回吧。”
    裴玉瑶闻声又怯怯看向裴寄,问:“哥哥,不若我派人送你们一程,不过只剩下丁香她们………”
    “不必了。”
    她话未说完,就被裴寄淡淡的声音打断了。
    她眼眶瞬时又红了。
    良久未有人出声,她只能委委屈屈的小声开口:“那瑶儿就先走了。”
    马车在山道上渐行渐远。
    苏晚挣开被牵着的手,拢了拢被秋风吹乱的鬓发,轻声打趣道:“阿寄可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呢?”
    裴玉瑶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若不是她见惯了苏清惺惺作态,恐怕也该忍不住温声细语安慰上几句。
    更何况,瞧起来,裴寄未离府前同这庶妹的关系应是尚可。
    裴寄握紧了空荡荡的双手,皱了皱眉,缓缓道:“为何要怜香惜玉?”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苏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好在,裴玉瑶二人走后没过多时,车夫就驾着早间那辆青帐马车悠悠上来了。
    “两位客人,对不住啊,刚刚上山时堵了路,拖到这会儿才上来。”车夫有些歉疚道。
    裴寄敛眉点头,没说什么,率先上了马车,又伸出一只手。
    苏晚将手放上去,也上了车。
    好在下山的路不如上山颠簸,两人相对而坐,苏晚一手微微扶着车厢壁。
    一路无言。
    另一边,赵元瑜同他二人分别后早早就下了山,车夫方才遇上的所谓堵路,也恰巧遇上清道罢了。
    马车甫一下山,他就沉声吩咐道:“先去谢府。”
    “掉头去谢府。”奉吉冲车厢外喊了一句,听到回应,又扭头笑着问:“圣上今儿个怎么想起去谢大人府上。”
    赵元瑜:“有件事想让他查查。”
    奉吉顿了顿,小声道:“莫不是长公主那边的消息?”
    赵元瑜揉了揉眉心,叹道:“或许吧,希望这一次能有所收获。”
    言罢,他问道:“长公主同苏怀夫人是否有过交集?”
    “苏夫人?”奉吉怔了片刻,才缓缓道:“您说的是苏大小姐的娘。”
    赵元瑜点头。
    “若是如此的话,许是在宫宴上有过接触。”
    “那她们二人的交情如何?”
    “这……”奉吉挠了挠头,猜测道:“长公主同苏夫人,从未听过两人有什么交情。”
    毕竟昭阳长公主身份尊贵,而林氏当时不过是个小小翰林院庶吉士的夫人。
    奉吉说完后赵元瑜未再开口,他又揉了揉眉心,开始闭目养神。
    ……
    谢府。
    谢不允正在隆和园听戏,岂料被赵元瑜派去的人架了回来。
    他坐在下首,捋了捋胡子,没好气的开口:“圣上您贵人事忙,怎好隔三差五往我这破地方跑?”
    赵元瑜也不恼,轻轻饮了一口热茶,淡淡道:“自然是有事找你。”
    谢不允怔了片刻,似是想起什么,口气温和了许多:“和上次那件事有关?”
    赵元瑜点了点头,声音里难掩疲色,“我今日去云安寺见阿姐了。”
    谢不允叹了口气,“圣上,您又何必呢?”
    “我前日梦见阿姐了,她在梦里不说话,只笑着看我。”
    谢不允握着茶杯的手指颤了颤,轻声道:“若是能梦见,也是好的。”
    “你知道吗?数十年来,这是第一次阿姐笑着入我的梦,而不是……”而不是以往那个毫无气息的阿姐。
    赵元瑜握住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也只有在谢不允面前,他能这般敞开心扉说出长姐的事情。
    “那不知陛下,此次所来为何?”谢不允抬头看向上首之人,沉声开口。
    赵元瑜:“我前些日子派人追查阿姐血脉一事,发现有一人可能牵连其中?”
    谢不允追问:“谁?”
    “老镇远侯裴勋。”
    谢不允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低声念了句:“老侯爷?”
    老镇远侯虽同昭阳长公主交好,但两人毕竟隔着辈分,昭阳长公主成亲后,两人之间再无交集。
    在旁人看来,大多猜测昭阳长公主拒婚当时的镇远侯世子,反倒择了出身寒门的状元郎,下了老侯爷的面子,故而老侯爷对其生了怨气。
    可谢不允清楚,昭阳公主府上曾养着的那匹白驹,就是大婚之时,老侯爷送来的贺仪。
    而镇远侯府自古以来不参与夺嫡之事,只忠于圣上。故而景安之变时,镇远侯府牵连甚小,得以维存。
    若是老侯爷曾出手相助昭阳长公主,并非无稽之谈。
    思及此,谢不允颔首道:“若是老侯爷出手相助,能瞒过淑妃母子绝非难事。”
    顿了顿,他刚刚放晴的面色又黯淡下去,遗憾道:“只是老侯爷离世多年,又该从何查起?况且,若是老侯爷知道真相,为何不在圣上登基后禀明一切?莫非……”谢不允声音转低,瞬间有些低不可闻。
    赵元瑜听到了他那浅浅的一声叹息,也读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莫非他阿姐的孩子早已不在人世,老侯爷才会三缄其口。
    第39章 套话     赵元瑜面色也瞬间黯淡下去,……
    赵元瑜面色也瞬间黯淡下去,他动了动唇,开口竟然有些结结巴巴:“若是……若是老镇远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又或者他阿姐曾吩咐过什么。
    奉吉随侍在一旁,见状心惊了一瞬,赶忙解围道:“圣上您别担心,事情还不一定如此。您方才在马车上不是同奴才说过,昭阳长公主在世时和苏夫人交情匪浅。若是……”
    他停了片刻,硬着头皮道:“若是此事同老镇远侯无关,反倒是同苏夫人有关。老侯爷一无所知,故而才未留下只言片语,也合情合理。”
    奉吉话音刚落,谢不允惊讶追问道:“你方才提及的苏夫人是苏晚那丫头的母亲?”
    “是的。”上首的赵元瑜此时静下心来,直接开口应道:“我今日在云安寺遇见了那裴安之和苏晚。”
    谢不允皱眉想了想,道:“是了,那小子今日本该来我这里,却请了假。说今日是苏晚丫头母亲的忌日,想来他二人也是去了这云安寺。”
    赵元瑜点头道:“他二人今日是为了给苏夫人点一盏长明灯,我同他二人在佛殿相遇,从而得知其母和阿姐相识。”
    谢不允:“我早年也同苏怀交好,从未得知苏夫人和公主有过交集。奉吉公公所言也不无道理。”
    奉吉见谢不允出言赞同他的观点,连忙点头补充道:“奴才也是越想越觉得有理。”
    赵元瑜神色稍稍缓了一些,又抬头看向下首的谢不允,声音有些沙哑:“不允,不论是镇远侯府,还是苏夫人。我此次来寻你,就是想让你仔细调查一番。”
    谢不允怔了片刻,抬手应了声好。
    他虽同赵元瑜言明,不会插手朝政,只想这般潇洒了却残生。
    可事关赵瑾,他无法出言拒绝。
    ——
    送走了赵元瑜主仆,谢不允瘫坐在椅子上,咿咿呀呀的戏腔隔着院墙传来,他却失了往日的好兴致。
    只可惜那新出的一场戏,还没看完,只能到此为止。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又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谢不允睁开双眼,茫然四顾。须臾才回过神来。
    随即起身去开门,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我这破院子今日怎么这么招客。”
    苏晚二人站在门前,待院门大开,见着的就是面色难看一脸躁郁的谢不允。
    两人面面相觑。
    裴寄率先开口道:“先生。”
    苏晚也跟着唤了声:“谢先生。”
    谢不允嘴里骂骂咧咧的话戛然而止,他抬眸打量一番面前的两人。
    风尘仆仆,两手空空,明显是赶路归来。
    没好气道:“你这小子今日不是告假了吗?怎么不给老头子一日清静。”
    苏晚心思敏捷,瞬间察觉到谢不允这股呼之欲出的怨气明显不是冲着他二人,仍是放低了声音开口道:“是我让阿寄陪我一同来的,叨扰了谢先生清静。”
    谢不允轻哼了一声:“你们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苏晚抿了抿唇,抬眸瞧向裴寄。
    裴寄颔首温声道:“不日就要立冬了,先生身边无人随侍左右,晚晚欲让铺子里的绣娘为先生备一件冬衣,却苦于不知道先生的尺寸,故而此番上门来问。”
    谢不允不料他们二人竟是为了什么冬衣,又想起自己方才那挤兑的语气,顿时有些尴尬。
    不过这情绪片刻便逝,他侧身,让开了门,催促道:“既是为了此事,你们二人还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
    苏晚和裴寄相视一笑,迈步进了门。
    三人到了正屋。
    谢不允陡然一拍脑袋,有些尴尬道:“我把你们叫进来也没用啊,谁知道自个儿的尺寸啊?”
    苏晚蹙了蹙眉,轻声问道:“那先生这些年来,衣物是如何……”
    谢不允:“我虽然孑然一身,可这衣物吗,寻个铺子试上一试,合身的买上几件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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