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罗西本来就对男人的自制力不抱希望,但是次日晚膳时分,李子恒躲闪的神色还是让她心口一窒。
    李子恒半天没有动筷子,王罗西也没了胃口。她干脆问道:“陛下可是犯规了?”
    “朕、朕……”
    看着眼前男人慌乱的样子,王罗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如此,那我们的约定就算作废了。”王罗西面无波澜地说:“本来也只是孩子气的游戏,陛下不必介怀。”
    “朕没有……她只是用口舌给朕弄了,朕没有……”
    “陛下难道想说口舌就不算吗?”王罗西冷冷地问。
    “她殿里燃的是你喜欢的香,她的小衣也和你的很像,朕脑子一时糊涂……”
    一旁侍立的小梅腿脚突然有些发软,好生生站着却趔趄了一下。自己虽然嘴上拒绝了弟弟,可是看弟弟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忍心?机会一来,就鬼使神差地找上了冯昭仪身边的侍女……
    “陛下!”王罗西打断了他:“大丈夫敢作敢当,陛下找借口的样子很难看。”
    “西西不要怪朕,好不好?”李子恒伸手就要去抱她,却被她一掌格开。
    王罗西挥退了下人,才沉声说:“这事本来不怪陛下。我们的比赛太过草率,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如今提前结束了,臣妾觉得轻松。”
    “西西……”李子恒焦急地唤道,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臣妾也想清楚了,”王罗西抬眼道:“臣妾不想给陛下生孩子了。”
    “西西!你不要任性!你也说了我们的比赛太草率,比赛的约定也不应算数!”李子恒耍起无赖来。
    “就算不管比赛,臣妾也不想给陛下生孩子了。后宫的女人各个想怀上龙种,陛下若是想要孩子,只需去得勤快些。”
    “王罗西!你不想给朕生,难道想给别人生吗?!”李子恒愈发暴躁起来。
    “如果我要生,也是给自己生。”王罗西毫不畏惧地抬头直视眼前的男人,那在百官万民面前无往而不利的帝王威压却从不曾让她低头。
    “西西,你的孩子不一样。朕答应你,你的子嗣一定会继承朕的大统!”李子恒真的急了。
    “陛下还答应了守贞两个月呢。想必陛下转头就能用同样的话讨别的女人欢心,顺便再许人家一个皇后之位。”王罗西也是真的不耐烦了,撕下了冷静的面具,开始冷嘲热讽:“再说了,陛下真以为自己想要谁继承皇位谁就能继承?陛下不记得自己的几个堂兄弟是如何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把皇位便宜给了陛下的吗?
    “皇后慎言!”
    ……
    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李子恒一走,王罗西就把小梅召了进来。
    “你好大的胆子!”王罗西一句话扔出来,掷地有声。
    小梅腿脚一软,扑通就跪下了。
    “当年父王见你一家千里迢迢逃荒而来,甚是可怜,才把你收入王府为婢。这么多年来,西北王府和本宫可曾亏待过你?”
    “回娘娘,不曾……”小梅的声音在颤抖:“自娘娘小时,奴婢就在娘娘身边伺候,十二年来未曾克扣过一文薪钱,未曾遭受过一顿打骂,奴婢感激涕零……”
    “既如此,那不知冯昭仪许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助她取悦陛下、挑拨本宫和陛下的关系?”
    “求娘娘明鉴,奴婢受娘娘恩惠,从不敢有二心。如今奴婢做错了事,任凭娘娘责罚,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只是……”小梅抽噎着,竟哭喊了起来:“只是求娘娘莫怪我弟弟啊……”
    王罗西心下一惊。从不知自己的侍女还有个弟弟,怎的还和自己扯上了关系似的?
    “你何时有个弟弟?可是冯家人拿你的弟弟威胁你?”皇后面色稍缓。
    听小梅哭哭啼啼地把自己和宁盈枝的姐弟关系和盘托出,王罗西一时无语。原来自己身边的男人一个个的都能耐得很,自己才是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
    “你既对本宫有异心,本宫留不得你。”王罗西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陛下和冯昭仪的事情,多少也是本宫顺水推舟,本宫也不至于全部怪在你的头上。你就自请出宫去吧。”
    小梅心知娘娘这是在赶自己走,以后自己就是布衣百姓了。她恭恭敬敬地应下,又嗫嚅道:“娘娘……那宁乐师……”
    “这不是你该管的!”王罗西厉色道。
    小梅不敢多言,认认真真磕了叁个头,就离殿收拾行李去了。
    ……
    王罗西嘱人去向西北王要了一个靠得住的家生子过来当自己的新侍女。宫中侍女均由尚宫局统一甄选培训,唯有后妃的贴身侍女可以从家中带来。比起尚宫局选送的不知经手了多少道人的宫女,王罗西更愿意相信王府中从小培养的女婢。
    次日,王罗西申报了出宫去探望元容郡主。她坐上马车离了宫门,向浚仪桥街的郡主府驶去。
    元容郡主多少知道宫中的消息,帝后修好和昭仪怀喜又是宫中人人议论纷纷的大事,所以一看到王罗西面色阴郁地走进来,就明白了是什么事。她遵着礼节问了皇后娘娘安,就轻轻抱住了自己的闺中密友。
    ……
    不久之后,皇宫的御书房之内。
    “皇后到底说了什么?!!”天子站在桌案后咆哮。
    桌前低头侍立的是去岁的状元郎白芝山,心里飞速盘算着说真话和打哈哈哪个能让自己死得好看一些。
    白芝山是布衣出身,即便在科举中取了状元,本来也应该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做起,但侥幸得了元容郡主青眼,便凭借着婚事被皇帝封了了正六品的承直郎。这承直郎是个散官,平日里并没有太多和皇帝接触的机会。今日里先是皇后娘娘来了郡主府,自己马上又被陛下急召进宫,白芝山心里就暗叫不好。一见到陛下,他就知道果然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
    “皇、皇后娘娘说不宜过于计较儿女情长……”白芝山斟酌说着,抬头觑见皇帝脸色铁青,当即就后悔没有说得更委婉些。他想到皇后娘娘本来说的那句“本就不该搭理那反复无常的狗东西”,还有自己妻子瞟向自己时那“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眼神,白芝山就一头冷汗。
    “她敢不计较?!她以为她是谁!仗着朕的恩宠就无法无天,到头来竟然有脸说不计较?!”李子恒一把扫下了桌上的茶杯,旁边的内侍熟门熟路地悄悄过来收拾了碎片和水渍。
    “她还说了什么?!”皇帝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继续恶声问道。
    “真、真没了。微臣待了片刻,便被郡主赶出来了……”
    “那皇后离了郡主府之后去了哪儿?皇后把宫人都留在郡主府,改用了你家的车马,别说你不知道!”
    白芝山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果然被问到这件事了。这种仔细调查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是万万不可欺瞒圣上。白芝山硬着头皮答道:“皇后娘娘去了汴河边的酒楼……”
    “去酒楼做什么?”皇帝的面色越发阴沉。
    “这微臣确实不知,皇后娘娘没让任何下人跟进去。”白芝山的身子躬得更低了,恨不得直接跪下去,好减轻一点存在感。虽然下人确实没有跟进去,但是去那种地方还能做什么?
    “哪家酒楼?”皇帝的面色突然变得冷静,却像是一种山雨欲来之前的假象。
    “揽、揽、揽云阁……”
    御书房的黑檀木桌案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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