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沉默片刻后,终是沉声开了口,“楼主也想好了么?”
    幽幽眸底闪过一抹惊讶,她倒也不急着回答景岚,只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景岚——细看这少年郎的模样,白皙阴柔,眸光澄净,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配的沉郁气息。
    景五公子是东海景氏最小的公子。论武功,定是比不上大公子景铎,论心智,十六岁的毛小子又能厉害到哪里?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郎,脑袋还悬着的时候能问出这样一句话,幽幽猜想,多半是随口撞上的。
    “楼主可知,外面除了修罗庭的人,还有大将军魏谏白?”景岚定定看她,神色淡然,镇定得好似一个江湖老手,“贪眼前蝇头小利,换来的可是无穷无尽的后患,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亏的,你说你是生意人,我却是半点不信的。”
    “呦,还是只会咬人的。”幽幽这次是真的觉得惊讶,景氏之中怎会藏了这样的一只聪明小兽?
    “今日,叨扰了。”景岚抱拳一拜,看了一眼旁边懵在原地的景焕,“四哥,我们走。”
    景焕愕了一下,“外面危险!”
    “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景岚说完,语气更严肃了几分,“四哥,既然都是死,那不如出去打个痛快,莫让这些人小瞧了我们东海景氏!”
    幽幽饶有深意地咂了一口烟斗,吐出一口眼圈,“景五公子,倘若今日能安然回去,改日幽幽必来海城拜访,讨要一笔救命之恩。”
    “你这话是……”
    “什么意思?”这四个字还没来得说完,只见幽幽打了个响指,机杼声骤然响起,只眨眼的功夫,景焕与景岚站立之地就突然塌陷了。
    两人强提内劲,本想用轻功飞起,可这并无落脚之处,第一点没有借力,又如何飞得起来?
    于是,两人只能眼睁睁地跌入了脚下的黑洞之中,狠狠地砸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机杼声再次响起,方才塌陷的地方再次合拢。
    幽幽转了一圈烟斗,缓缓走出了石窟,看了一眼大堂之中焦急不知所措的商旅们,冷声道:“走吧,这些人,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话音一落,整个大堂的彩灯瞬间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商旅们发出阵阵惊恐的呼喊。
    就在这些人慌乱无比地从石门窜出时,幽幽已经带着手下,乘着幽幽岛最后的一只海船离开了。
    困兽斗,则勇者胜。
    “柳溪,这回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我什么惊喜?”幽幽斜靠在软榻之上,享受着婢女的按捏,舒爽地眯眼咯咯一笑。
    景焕先前在窗口的那一呼,转瞬即逝。
    柳溪循声望去,只能瞥见山壁上石窗内的一角白衣。
    景焕在那儿,自然景岚也在那儿。
    可幽幽楼这会儿已经乱成了一团,有小厮往里面冲着去救主子的,有商旅拼了命要跑出来的,情势一乱,她如何挤得进去?
    “咻!”惊弦暗响。
    柳溪手中的惊月骤然出鞘,劈下一支冷箭。
    她冷冷抬眼,望着树上那个射箭的轻甲男子,冷笑道:“魏谏白,你猜猜看,今日到底谁才是那只瓮中之鳖?”
    魏谏白嘴角微微一笑,“杀了你,自有回去的船!”话音一落,他抛开了手中的弓、弩,拔出了蟠龙刀,从树上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藏匿在暗处的数十名修罗卫也跳了出来,将柳溪团团围住。
    原本就惊恐不安的商旅们看见这样的阵势,就更加不安了,抱着脑袋纷纷绕开了这群斗殴的江湖人士。
    “船都毁了,今日就算你们杀了我,一样走不得。”柳溪说得淡然,“天上有景氏的海鹰,你们任何的飞鸽都放不出去,你我不过是早点死,晚点死罢了。”
    魏谏白没有抬头,他身侧的修罗卫匆匆瞥了一眼,天上确实盘旋着两只海鹰。
    还真有不信邪的商旅,放出了求救的飞鸽,才扑哧飞上天,便被两只海鹰啄伤了,从天上坠入了海中。
    “完了!是要饿死在这儿了,这可怎么办啊?”
    “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呢,呜……”
    商旅与小贩们绝望地大哭了起来,有人多瞄了一眼魏谏白身后的修罗卫,看他们每个人都脸戴骷髅面具,霎时心中更怕,便哭嚎得更凶了。
    柳溪索性将惊月收回了鞘中,她故意探前,声音森寒,“我来时已经与景氏弟子交代过了,海船已把幽幽岛围住,火炮皆已上了炮弹,只要不是我安然带人出去,一律炮杀。”略微一顿,柳溪笑了笑,笑意却凉得像冰一样,“魏谏白,还想杀我么?”
    魏谏白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挥手示意身后的修罗卫将兵刃收起。
    此时若是杀了柳溪,就算他们砍木为筏,也会死在景氏的火炮下,急不得。
    “魏谏白,有件事我也想提醒你。”柳溪没有看他,“强攻东浮州可不是什么上上策,毕竟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
    魏谏白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你早点杀了我也好。”柳溪突然笑得更浓烈了些,“我忽然想起来,我独自登岛前,还嘱咐过一句,倘若我半日不归,那便将火炮都对准了幽幽岛。”略微一顿,柳溪冷嗤一声,“有那么多人给我陪葬,我也算是风光大葬了,你说是不是?”说完,她故意眯眼望了一眼天色,提刀朝着幽幽楼去了。
    “跟着她!”魏谏白多少能猜到柳溪想做什么?
    幽幽岛透着一丝诡异,这幽幽楼神秘又隐秘,里面的人自然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渡口的海船确实都毁了,可谁知道这楼中会不会藏着逃生用的小舟?毕竟这座石崖之后就是碧海,藏一个隐秘的渡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魏谏白能想到的,自然柳溪也能想到。
    只是柳溪多想了一步。
    敌众我寡,最适合的搏杀地就是这漆黑的洞窟幽幽楼。只要魏谏白敢跟着她走,那她便利用这里的地势,逐一击杀。
    待解决完这些人,她再去把楼中的两个羊崽子给找出来,回去一并收拾!
    幽幽楼中的商旅们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柳溪踏入石窟的第一步,手中的惊月猛地出鞘,一道清亮的刀弧骤然划出。紧跟在后的那名修罗卫躲闪不及,只见喉间迸出一道雪痕,他便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贱人!”魏谏白怒声大喝,蟠龙刀犹如抡斧般朝着柳溪劈落。这一刀膂力惊人,大有劈山之势,寻常兵刃自当触之即碎,也没有谁会傻到与他对这一刀。
    柳溪足尖一点,身子往后腾飞数步,堪堪避开了这一刀。
    眼见柳溪往洞窟更深处逃去,黑暗几乎将柳溪吞没得干干净净,魏谏白哪里能忍?当即下令,“追!”
    “咯吱——轰!”
    猝不及防地,原本敞开的石门竟然轰然关上,将没来得及进去的大部分修罗卫拦在了门外。
    门外的修罗卫左右看看,瞄准了石壁二楼的十个石窗,便腾身掠上石壁,手指才扳住石窗台,便觉指腹猛地一疼,好似被什么狠狠咬了一口。
    “啊——!”痛意瞬间蔓延开来,这些修罗卫哪里还抓得住,一个接一个地跌了下来,在地上痛呼片刻,便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窗台上有毒!
    修罗卫连连倒抽一口凉气,看着地上突然折损的十名兄弟,剩余的二十多名修罗卫不敢贸然再上石壁。
    他们左右看了看,抓住了两名商旅,按在了石壁上,发现商旅面色如常,并没有染毒。
    “别接触窗台!”
    修罗卫们左右递个眼色,以兵刃刺壁而上,刚准备破窗而入,却猝闻“咣”的一声。
    “呃!”
    这十名修罗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闷哼了一声,便被突然破碎的石窗琉璃割破了喉咙,再次跌落在地。
    剩下的十余名修罗卫不敢再轻易攀上二楼,这万一还有机关,岂不是去送死么?十余名修罗卫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紧闭的石门,为今之计,只有先静观其变,围住这个看似唯一的出口。
    石门关上后,幽幽楼内一片黑暗。
    人心深处最恐黑暗,所以魏谏白先掏了火折子出来,刚一吹亮,便惊觉刀风袭来。
    他仓促吹灭,凭着经验往后一退,不知撞上了谁,反手一刀便捅了过去。
    “啊!”
    惨呼声显然是个男子,那便是跟他一起进来的四名修罗卫的一个。
    魏谏白恨然咬牙,再不敢贸然出手,更不敢贸然出声。
    如今柳溪像是一条蛰伏在暗处的黑蛇,只要他们露出一点点踪迹,便会被柳溪趁机击杀。原本的优势在这里化成了绝对的劣势,魏谏白怎能不懊悔?
    “铿!”
    一声金石之声猝然响起,原是两名修罗卫撞到了一起,仓促出手,险些又要了自己人的命。
    “自己人,莫要乱来!”魏谏白忍不住厉喝一声。
    就这一瞬之间,冰凉的触感擦过肩头,剧痛便从肩头蹿了起来。
    魏谏白顺势一刀劈去,又是一声兵刃相撞之声响起。
    他知道,他一定是击中了的,这一刀的内劲足以让握刀之人虎口崩裂。
    确实。
    隐藏在暗处的柳溪换做左手拿刀,右掌已满是鲜血,虎口处迸开了一条伤口,正汩汩地留着血。
    她忍痛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着下一个袭击的机会。
    怎料,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景岚与景焕的声音。
    “四哥,你怎么样?”
    “我的屁股开花了,疼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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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文~这段估计打斗比较多哦~
    嫂嫂真的很飒呀~~啧啧。
    你们这些个乱配cp的,小五会长大的!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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