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见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连城,心中闪过一丝挥之不去的疑问:连城对苏先卉的态度大可玩味,似乎还隐隐占上风一样,虽说苏先卉和人交往不太注重一些细节,但连城也太有气势了,难道是苏先卉有求于连城,或是连城对苏先卉有大用?
    连城不过是一个一事无成的穷小子,苏先卉看重了他哪一点?真是想不明白,段见愈发觉得以前也许还真是小看了连城,现在连城似乎放对了位置,正朝一个最适合他的方向大步前进。
    香草香草火锅就位于三信大厦的底商,除了连城、莫莉和段见之外,苏先卉又叫了两个人。一人四十多岁,头顶微秃,脸色黝黑,个子很高,手大脚大,乍一看一脸的苦大仇深,像是工地上搬砖的工人。他是陈于祥,是三信影视的副总裁。
    另一人比陈于祥年纪稍小,皮肤白净,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相貌十分普通,没什么特征,属于走在大街上不会被人多看第二眼的大众脸。他也是三信影视的副总裁,名叫胡书扬。
    几人要了一个包间,在安排座位时,出了一个小插曲,苏先卉先坐在了首位,本来陈于祥想坐在苏先卉的身边,不料他刚走到苏先卉的身边,胡书扬却多嘴说了一句:“于祥,我看让连城坐在苏总旁边吧,今天连城是苏总特意邀请的客人。”
    胡书扬的语气中还特意加重了“特意”两个字。
    陈于祥愣了一愣,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呵呵地笑了笑:“说得是,是我疏忽了。来,小连,你坐这里。”
    连城正要推让,苏先卉却一拍椅子说道:“坐吧,没那么多讲究,正好离我近点儿,我有事情要和你说。莫莉,你坐我右边。”
    苏先卉一开口,就无人再说什么了,连城忙示意段见,让段见坐在了他的旁边。
    段见其实很想坐在莫莉的位置,但又不好意思太主动了,只好坐在了连城的身边,坐下后,他小声对连城说道:“连城,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是呀,苏先卉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怎么请了两个副总裁作陪?如果是请段见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是请他们,就规格太高了,那么苏先卉今天的饭局,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刚才都认识了,就不用再介绍了,今天聚在一起吃饭,也没什么主题,就是我想吃火锅了,一个人吃没意思,就想叫几个朋友一起热闹热闹,所以谁也别拘束,就当是一次朋友聚餐。”苏先卉举起了酒杯,“没开车的喝酒,开车的喝饮料,来,干杯。”
    连城没开车,但也不想喝酒,喝酒会让判断力下降,他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段见开了车,却倒了满满一杯酒,站了起来,第一杯酒敬苏先卉:“苏总,我敬你一杯。”
    苏先卉皱了皱眉,不太想喝:“敬酒总要有个由头吧?”
    段见不假思索地笑道:“敬苏总青春不老,芳华常在!”
    “这话我爱听。”苏先卉又笑了,和段见碰了碰杯,“敬人酒,要先干为敬,你干了吧。”
    段见丝毫没有犹豫:“好!”话一说完,一仰脖子就一饮而尽,喝完了满满一杯酒。尽管是红酒,也算诚意十足了。
    “有种。”苏先卉一拍桌子,也一口喝干杯中酒,“你敬我,我也回敬你,来,连城,满上。”
    怎么一上来就拼酒了?连城坐在苏先卉和段见中间,他先给苏先卉倒酒,然后又给段见倒上:“这是打的遭遇战呀?一上来就正面交火了,最理想的战术是车轮战和持久战。”
    “话多。”苏先卉白了连城一眼,第二杯酒又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挑衅地看向了段见,“段见,该你了。”
    段见最喜欢挑衅别人,最不喜欢被别人挑衅,何况对方又是一个女人,他夺过连城手中的酒瓶,又倒了一点,然后一口喝干:“不能让苏总吃亏,我总要多喝一点才公平,毕竟我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一定比女人能喝?狗屁!”苏先卉伸手拿过另一个酒瓶,直接倒满了一杯,举杯向段见示意,“怎么着段见,第三杯喝还是不喝?”
    莫莉惊呆了,不知道苏先卉酒量这么大,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陈于祥面无表情,对苏先卉和段见的拼酒视若无睹,一点儿表示也没有。胡书扬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先卉和段见,眼中流露出戏谑的神色,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连城也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泰然,现在连酒都不用他倒了,他也乐得轻闲,袖手旁观,摆出了隔岸观火的姿态。
    “喝,当然要喝。”段见不甘示弱,尽管他体内已经开始翻腾了,但不肯认输,他倒满了酒,举起了酒杯,“第三杯酒,祝苏总花开富贵,成为通吃的人生赢家。”
    “多赢才算人生赢家?”苏先卉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醉眼迷离,似乎喝醉了,她摇晃着站了起来,“不欠钱,有存款,家里没病人,监狱没亲人,这就是人生赢家!段见,你现在风光无限,你说对比刚才的四点,你是人生赢家吗?”
    段见一愣,随即笑了笑:“现在做生意,谁不贷款谁不欠银行的钱?照苏总的说法,一个月收入几千块有几万块存款但没有银行贷款的小老百姓,也是人生赢家了?”
    “心里无缺是富,被人需要是贵,就算他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他心里知足没有缺憾,他是一家之主,被老婆孩子当成顶梁柱,他就是人生赢家。”苏先卉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将杯子重重地一放,“你看我们,每天推不完的应酬,见不完的不想见的人,心里烦躁还得强颜欢笑,有些人你恨不得踢他一脚打他一顿,但你还得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说笑,你说我们是什么人生赢家?我们连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主,还人生赢家?输得都快连尊严都没有了。”
    这一番话让连城肃然起敬,没想到性格直爽说话办事很有个性的苏先卉,看问题会这么透彻这么明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也说明了一点,每个人在人前的风光背后,都有不为人所知的无奈和辛酸。
    当然,连城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苏先卉的话是醉话,或是假装醉话明是说给段见实则说给别人听,别人是谁?自然是陈于祥和胡书扬了。
    “话不能这么说,人在什么位置就得承担什么样的社会责任,如果社会都是由升斗小民组成,国家怎么发展,人类怎么进步?”段见不认可苏先卉的看法,想和苏先卉理论一番,却注意到连城向他悄悄摇头,他就改变了主意,喝完了杯中酒,哈哈一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活出自己,活出姿彩就行,对吧苏总?”
    “你是双子座还是天秤座?”苏先卉没继续下去,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
    “嗯?”段见有了几分醉意,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苏先卉问的是什么,“我是射手座。”
    “按照花心排名,双子座排名第一,双子男不断追求新鲜感,贪新厌旧,加上贪玩的性格,背叛情人简直是家常便饭。第二名是天秤座,天秤男因为不懂抉择,往往会同时爱上不同的人,每一个爱过的人都会被他背叛。第三名就是射手座,射手男想做就做,而且对感情不太会负责任,很容易就会有出轨行为。”苏先卉眯着眼睛嘻嘻地笑,“段见,你是不是对感情从来不负责任?”
    “谁说的?我最专一了,星座对应性格这种说法,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胡闹,谁认真谁就输了。往小里说,是无聊的游戏,往大里说,是西方文化对东方文化的侵略。”段见口齿都有几分不清了, 不过这一番话却是说得义正辞严,他又倒了一杯酒,“来,我敬在座的各位一杯。话就不多说了,都在酒里。”
    第四杯酒,段见也是一口喝完,中间没有停顿。
    虽然连城不耻段见的为人,但刚才的一番话段见说得还是很有见地,他暗暗点赞。星座学这种理论,玩玩还好,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真要当真的话就太傻了,就和以前流传的哪个属相的人可以成大事一样,只是一笑了之的笑谈。
    段见向众人敬酒并且先干为敬,他喝完之后,却无人响应。陈于祥和胡书扬没动,是因为他们在等苏先卉的反应,莫莉没动,是因为莫莉不喝酒。
    段见尴尬地站着,本来就有了几分醉意的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就发作了:“怎么着,都不给我面子?是不是我喝一杯不够,还要再喝一杯才行?”
    连城见状,唯恐段见喝多了闹事,就拿过茶水:“段少,我以茶代酒,敬你。”
    “没你的事儿,一边去。”段见怒了,一把推开连城,他起身来到陈于祥和胡书扬面前,“陈总,胡总,不给面子是不?”
    苏先卉当没看见一样,一言不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和笑意,连城也就不再说话,笑眯眯地坐了下来,他算是明白了,苏先卉诚心要看段见的笑话,同时也想看看陈于祥和胡书扬怎么过关。
    陈于祥先是看了苏先卉一眼,又看了胡书扬一样,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和段见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段总,我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不过既然段总发话了,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他喝了一大口,一杯酒大概下了一半,然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停顿了片刻,又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半杯。才一喝完,他猛然放下杯子,一把推开段见,朝洗手间跑去:“不好意思。”
    演技不错,连城暗暗点头,陈于祥这一手漂亮,既让段见感觉面上有光,又让段见心中过意不去,一举两得。虽然陈于祥的动作和表情很到位,但他过于老练的眼神和娴熟的动作出卖了他,从喝酒到痛苦的表情以及直奔洗手间而去的一系列动作,表演的痕迹过重而且过于流畅,显然,以前他没少用这一手。
    “不好意思了,陈总。”段见冲陈于祥的背影挥了挥手,又来到胡书扬面前,“胡总,你不会也凑巧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吧?你是三高还是肾虚?要不就是心虚?”
    段见的话咄咄逼人,大有胡书扬不接招就别想过关的意思,苏先卉意味深长地笑了,轻轻一推连城,低声说道:“你说胡书扬喝还是不喝?”
    连城会心地笑了:“胡书扬是什么星座?”
    “喝酒和星座也有关系?”苏先卉睁大了眼睛,“吹吧你。”
    “喝酒和星座没关系,但性格和喝酒却有关系,星座和性格又有关系,所以归根结底星座和喝酒也有关系。”连城见苏先卉脸上飞红,似乎不胜酒力,但眼神清澈,说明没有喝多,他就放心了,“胡书扬不会是射手座吧?”
    “不是,他是狮子座。”苏先卉咬着嘴唇笑了,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的红晕以及开心的笑容,更让她面如桃花,“说吧,猜他喝还是不喝。”
    “喝。”连城斩钉截铁地说道,“花心的男人都爱玩,爱玩的男人都爱喝,不喝酒怎么会玩得开心?或者说,不喝酒怎么能意乱情迷?酒壮怂人胆。”
    “你为什么不喝酒?”苏先卉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胆大包天,不用喝酒也有胆子办坏事?”
    “因为我想清醒地看清世界,喝醉了,世界就扭曲了。”连城没有回答苏先卉的下一句话,而是将注意力落在了段见和胡书扬身上,“看,胡总举杯了。”
    段见向胡书扬敬酒,以为胡书扬也会和陈于祥一样拿捏一下,所以有意拿话挤兑胡书扬,不料他话一说完,胡书扬二话不说,端起杯中的红酒就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胡书扬从身后拿出一瓶梦之蓝,不由分说地打开,先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段总敬我红酒,我受宠若惊,不回敬段总白酒,不足以表达我对段总的敬意。来,段总,我喝白酒你喝红酒,一对一,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段见伸手从胡书扬手中夺过梦之蓝,给自己倒满了一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是吧?你喝白酒让我喝红酒,意思是我酒量不如你了?”
    连城暗暗摇头,和陈于祥的狡猾相比,胡书扬的手段才称得上狡诈,段见之前已经喝了几杯红酒了,酒量再大,也有了几分醉意,而胡书扬滴酒未沾,以逸待劳不说,还故意设计让段见喝白酒,两种酒一起喝,酒量再好的人也会醉。
    “不是,段总,你刚才不是喝了几杯红酒了,我要是也喝红酒,不够公平,对吧?”胡书扬拿过一个新酒杯,要倒红酒,“段总还是喝红酒吧,别两种酒一起喝。”
    “我还就喝白酒了。”段见拿过白酒,足足有三两的满满一杯,他一口喝干,然后酒杯朝下,“胡总,该你了。”
    “段总好酒量,爽快!”胡书扬朝段见竖起了大拇指,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然后他也将手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就凭段总喝酒的豪爽,以后段总肯定朋友遍天下……”
    话未说完,段见身子一晃,眼见就要歪倒,他忙向前一步,扶住了段见。
    连城见状,上前搭了手,和胡书扬一起扶住了段见,将段见搀到了沙发上。段见酩酊大醉,呼呼大睡。
    “怎么倒下了?”从洗手间出来的陈于祥恢复了正常,还假装惊讶,“刚才还好好的,一转眼就醉了?呵呵,不好意思连城、莫莉,见笑了。”
    “别管他,让他睡,我们继续。”苏先卉摆了摆手,不再多看段见一眼,“连城,听说你和齐全关系不错,说说你怎么让齐全认可了你,当你是朋友。”
    陈于祥和胡书扬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本来二人以为连城只是苏先卉的一个普通朋友,也没当连城一回事儿,因为明显可以看出连城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拆二代,既然不是富官拆其中之一的二代,那么以连城的年纪推测,连城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不过对于苏先卉为什么要宴请连城,二人还是有些想法。胡书扬以为连城是苏先卉的男友,就算不是固定的正式男友,也应该是正在发展中的男友,所以他故意提出让连城和苏先卉坐在一起,想观察一下苏先卉和连城的反应,却发现,苏先卉和连城很淡然,而且坐在一起之后,二人并没有亲密的举动,说话时还不时流露出生疏感,他就否定了之前的猜测,连城不是苏先卉的男朋友。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连城是苏先卉闺蜜莫莉的男朋友。
    陈于祥的想法和胡书扬基本上一致,一开始也认为连城是苏先卉的男朋友,观察之后发现,苏先卉和连城也才认识不久,二人的关系还远谈不上亲密,更不是男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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