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戚七出现后,齐念芯的日子就呈现出了一片混乱的状态。
    原先,她是睡在吴慎行房里床下的。然而,自戚七回来之后,她就搬会自己的那间客房。
    “她当然得搬出去。”这是在几日前的晚餐上,卫不决所坚持的,“吴大哥,你要知晓你的未过门的妻子是何人!过去众人均以为七七死了,你另结新欢当然是情有可原;但如今则不然,既然七七未死,如此怎能与其他女子同室?”他厌恶似的瞥一眼正艰难下咽口中食物的齐念芯。
    吴慎行无所谓地嚼着菜,对此视而不见。
    “我······”齐念芯一双杏眼始终迷惘、震撼地注视戚七。真人比起画像中的戚七,艳丽成熟许多,但她不该出现的,当年她应该已经······
    “发什么呆?”吴慎行强迫式地多将一块红烧肉夹入她的碗里,附在她耳边低语,“吃光才准离席。”温热的鼻息呼在她耳际有些发痒,使得齐念芯瞬间红了脸,埋头拼命地嚼着肉。
    卫不决见状,有些气结,可不得不耐着性子,“吴大哥,你可有听见我方才说的话吗?”
    “当然有。”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自己的嘴,“念芯搬回客房。”
    “不是!我的意思是······”
    “是的!这是我跟慎行的决定。”戚七抢白,堵住卫不决的抗议。她知晓他想将齐念芯一棍子打死,将其赶出吴宅。但她却明白,时机未到,也未有这个必要。
    当晚,李执事就帮忙提着齐念芯的行囊帮她送去客房。
    “幸福是要靠自己把握的。”她喃喃自语。
    她还有资格获得幸福吗?她不确定。
    “石头那小子说得没错。”一旁的孙伯和胖刘直点头。
    以往石头夙来惜字如金,未料及他也会有这么一番见地。然而,齐念芯生性羞怯內向,相处融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稍为活泼起来,戚七的死而复生,将她那点小小的自信心又给轻易打散了,这要她如何主动争取幸福?
    “这点小事还不容易。”石头从一只尘封已久的箱底翻出两本书来。
    “‘胡氏出阁记’?‘胡氏御夫术’?”李执事大声念着封面的草书字体,“好字!好字,可惜就是太秀气了些。”
    “这是我曾祖母写的。”小李吹了吹上头的灰尘,骄傲地将这两本书交予齐念芯手中,“这两本书向来祖传家中女子,轮到我这一辈是独子,始终未有看过这两本书,如今我将它们赠与你。”
    “啊?”齐念芯顿觉受宠若惊,“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小李微笑,“这两本书搁着也无用,我把你当自家姐姐看待,这两本书你自然能看,也能要。”
    “我······”齐念芯眼眶红红的,“我一直是一个人的······”
    “这是在做甚?”不知何时,门扉无声无息地打开,吴慎行屹立在门口。
    密谋的五人同时弹跳起来,望向门口。
    “公子?”李执事惊呼,“您······您不是陪着那个戚七出门去了吗?”
    “戚七?何时开始你连名带姓地称呼七七了?”吴慎行两眼一瞇,专注地凝视着齐念芯,“过来。”
    “好······”齐念芯吸吸红通通的鼻头,正想过去,忽然被胖刘拉住。
    “等等,我就是这般什么都依我娘子,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胖刘难得吐露自己灰黯的过往。“你又不是小狗,为何要任他呼来唤去的?”他附耳说道。
    “可是······”齐念芯早想飞奔到他身边,圆圆的杏眼贪婪地吸收他所有的一切。
    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这两日见到他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白日里他在商行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夜晚,他睡在他自己那屋,唯一见得到面的便是晚餐时刻。
    以往,他的晚餐是送到屋子里,他们二人一块儿吃是最幸福的时刻;如今他改在饭厅用餐,虽依旧能见到他,但说话的机会则不多。
    好不容易他今日难得休息一日,却陪着戚七去逛集市······
    吴慎行沉下脸,跨进屋内,开口道:“从何时开始,你跟旁的男子交情深厚到足以进入他的屋子里?”
    “我叫胡大石。大家,包括您在内都叫我石头。不是什么旁的男子!”石头刻意强调着,满脸堆笑地拉起齐念芯的小手,“事实上——公子,我们几日正打算下午去野炊。”
    “野炊?”
    “对对对,就像上回那样。”孙伯猛点头,“芯儿姑娘也要去。公子,您就去陪表小姐好了。”
    吴慎行死死盯着胖刘与石头拉着她的手。他在心中默数三声,紧抿着唇一把拉过齐念芯,一时间用力过猛,“碰”地一声,她的鼻梁撞上了他的胸膛。
    “好痛。”她含糊不清地低喃,深深吸口气。很久没闻到他的味道了,几乎贪心地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她的眼莫名其妙地刺痛起来,喉口像梗着东西······想他、好想好想他,即使他的心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她对他仍然无法彻底死心。
    “念芯?”吴慎行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泛红的眼,心中隐隐有些心疼,他问:“你哭了?”
    “我没哭······”她吸吸俏鼻,“你要一块儿去野炊吗?”
    “念芯姑娘,你这话是白问的。说不定公子跟那个戚七小姐另有安排呢!”李执事毫不畏惧地瞪着吴慎行。
    “李执事!”吴慎行喝止。
    这究竟是怎么了?
    戚七死而复生,最高兴的除了他,应该就是孙伯和李执事了,是何原因让一个从小看着戚七长大的老人不待见她?又是何原因让那个在月影城将戚七视如己出的长辈排斥她?他承认,对于戚七他是再也激不起原有的炙热情感,但他们二人则不同,没有道理因而拒绝对她这个人。不论是孙伯亦或是李执事,按理说应该更拥护她才是!如今他们二人排斥她的原因何在?
    是齐念芯的缘故吗?这个瘦弱病恹的女子在招人喜爱方面,是多像当年的戚七,虽然她较之那时的戚七太过羞怯,身子比起戚七更弱不禁风,然而他对戚七的炙情狂爱似乎也转移到她的身上了。
    他想要齐念芯。
    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花间,在林间,浓情蜜意的男女似乎真的已然远去。
    对于戚七所有刻骨铭心的爱恋,自齐念芯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成了过往云烟。
    换句话说,对于二十三岁的戚七,他算是个负心汉;但过去的五年相思与付出,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是何原因让五年没世不忘的思念在见到齐念芯之后得到了解脱?
    他的目光移到她捧着的两本书。
    “‘胡氏出阁记’?‘胡氏御夫术’?”他拿到眼前没翻阅,引起他注意的是一叠纸。上面写的净是一些做菜的妙招,字体如同当初她寄给他的那封信般的难辨,密密麻麻的,足足写了十张纸之多,越往后头的字迹越显潦草,几乎难以猜出是何字。
    他的眉头皱起。“你想学做菜?”
    “嗯······”她红着脸点点头。
    “你的手可以吗?”
    “我可以双手拿菜刀。”
    “对啊!”李执事忍不住又补上一句,“上回您吃的桂花糕不就是念芯姑娘做的,右手不成,还有左手可以啊!”
    “你是左撇子?”
    她含糊地点头。
    “我去!”吴慎行盯着她半垂的脸,重复了一遍,“野炊,我去。”
    孙伯愣楞地,一时反应不及,讷讷地说了句,“可我们不曾邀请您啊——”他的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李执事正掐着他腰际的一处肉,阻止这个老小子没经大脑的抗议。
    而后,孙伯发出杀猪似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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