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捧着茶杯摇了摇头,稍加思索,便又低笑道:“想必是觉得会叨扰王府,索性径直找上夫君。”
    毕竟徐秉均的父亲徐弘有官职在身,既入河东地界,拜见谢珽也说得过去。
    何况,阿嫣觉得徐弘不只是看看而已。
    魏州与京城千里之遥,若只是看看处境,何必告假远行,亲临此处?
    或许是得知儿子的心思,有意相看。
    少年男女深藏的心思固然是私事,若想长久,终须父母点头,媒妁聘娶。徐弘亲自过来,若谢家态度明朗,便可成全儿子的心思,若谢家不愿嫁女,也可早点死心。
    前程如何,谁都说不准。
    徐家一直将她视为年弱的孩子,想必对此事并无把握,怕她夹在中间尴尬,才径直去寻谢珽,拿公事来掩盖。
    但这毕竟只是猜测。
    具体如何,徐叔叔来了就知道。
    阿嫣笑瞥了眼徐秉均,并未多说,只在小宴结束时将回京后见闻尽数转述。又说府中众人无恙,让他不必担心。
    而后登临山巅,远眺赏景。
    徐秉均则告辞而去,没再打扰人家团聚。
    ……
    整日游赏秋景,傍晚时兴尽而返。
    晚饭安排在别苑。
    自打谢珽出征陇右,母子几个已很久没单独出来散心了。
    如今圆月虽缺,夜色却仍极好。仲秋的夜风凉而不寒,如水纹拂面。披件薄衣坐在中庭,既有澹然月色,亦无蚊虫滋扰,惬意之极。
    琉璃为杯,酒液斟满。
    有一坛是去年秋天武氏酿的,掺杂桂花香味。还有一坛梅花酒,是阿嫣腊月时采了府里的梅花,拿到武氏那里,一道酿成清酒。
    此刻阖家围坐,细斟慢品之间,不免提起早已故去数年的谢衮。在这团圆之夜,格外引人思念。也提起了阿嫣的家人,和素未谋面却名满天下的先太师。
    后来又说到了箜篌。
    在座之人,除了谢琤幼时贪玩,对音律无甚兴趣外,其实都颇擅此道。只是谢衮过世后,武氏彻底收起往日的柔软心肠,不曾抚摸而已。
    阿嫣的到来,似拂尘轻轻扫去积尘。
    去岁中秋之夜时,阿嫣一曲箜篌令谢巍都赞不绝口,后来到西禺山为她庆贺芳辰,谢珽也曾破例为她抚奏。如今又逢团圆佳节,想着当时的清音雅韵,竟勾得人有点手痒。
    仆妇寻了一架箜篌搬来,三人各自试了试,武氏竟然也未手生。
    遂借月夜小酌的雅兴,抚奏了两曲。
    如是消磨秋夜,竟是元夕之后少有的愉快时光,说说笑笑的,直至亥中才罢。
    武氏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已有几分醉了,怕去温泉泡着会犯晕,宴散后便由仆妇扶着回去歇息。谢琤是个极有眼色的,且少年人到这年纪时已经懂事了许多,瞧二哥兴致极佳,猜得良夜难逢,他娶了会碍事,遂丝毫没提温泉的事,抻着懒腰打着哈欠便回住处去了。
    美其名曰补觉。
    剩下个薄醉娇艳的阿嫣,被谢珽轻而易举的抱去了温泉。
    外裳松散剥落,只剩下单薄的中衣蔽体,温热的香汤没过肩膀,整个人被谢珽圈进怀里时,阿嫣简直欲哭无泪。
    天地良心,她选温泉其实是为疗病。
    因郑吟秋那些药极为阴寒,当时曾姑姑说,喝汤药调理之外若能常去泡温泉,对身体是极有益的。
    那天谢珽提起时,她听说有温泉可去,毫不犹豫的在赏景后加上了温泉。彼时她以为,既是阖家出游,母亲和弟弟都在,自然也想趁机舒活筋骨。汤池分了男女,算来就该是她陪着婆母在汤池泡着里调养身体,兄弟俩随意来去。
    哪料真到此刻,却是这般情形?
    而谢珽近来初尝香软滋味,哪怕碍于阿嫣身体尚未痊愈,不好肆意乱来,软玉温香在怀时,仍有许多事可做。
    初嫁时弱不胜衣的小姑娘,已渐渐长成。
    纤腰细软,双足如玉,握在掌心便不忍释手。
    更勿论峰峦愈盈,触之足可销魂。
    中天月移,清辉洒遍,山野间偶有夜枭声遥遥传来。
    待谢珽抱着阿嫣回屋的时候,已是翌日丑时。
    昏黄的灯笼照出甬道,男人肩宽腿长,披着外裳意犹未尽。阿嫣却累得快哭了,散开的头发湿漉漉披在肩上,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双臂藤蔓般勾在脖颈,连呼吸都带着潮润。
    “曾姑姑说泡温泉是为养病。”筋疲力竭,她有点委屈地控诉。
    谢珽勾唇,“那往后该多泡泡。”
    “可是太远了。”
    “那就在春波苑建个宽敞的汤池。”谢珽从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低声给她出主意,“就建在浴房后面,热水不必操心,里头掺上药汤,每日泡半个时辰,兴许比你喝药汤管用。还不用满嘴苦涩。”
    这主意听着倒不错。
    可若是建在春波苑里,往后一步之遥,还不知谢珽会怎么折腾。
    阿嫣想想那场景,便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赶紧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要!”
    ……
    从六夷山回来没两日,徐弘如约而至。
    谢砺也恰好在那天回到魏州。
    自从出征陇右前,被谢珽支使去巡边之后,他已经半年没回家了。先前峥嵘岭上山寨被连根拔起的消息传来时,陇右之战已近尾声,谢砺听闻领头杀进寨子里的是个少年,有点怀疑是那个叫司裕的少年杀手。
    但他无从查证。
    整个山寨都被一把火烧干净,九成人手都已折损,领头的刘照亦不知踪影。
    河东地界盘查严密,军营驻扎之处尤为严格,传递消息的这人是从陇右绕过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与人接上头,而后在谢砺的授意下漏网而来,到跟前报了消息。旁人若想混到身边,委实不易。
    谢砺只能让亲信去打探。
    这才知道,峥嵘岭被铲除后,刘照震怒之下在谢珽进京途中设伏刺杀,非但没得手,还被谢珽所擒,压到了魏州。
    这消息令谢砺大为震惊。
    之后又消停了,府中也没半分异样,想必谢珽急着上京,一时间没能撬开刘照的嘴巴。
    谢砺有心斩除后患,却因谢珽将人关押得极为隐秘,无从下手。
    而他碍于军令,只能困于边关。
    直到前阵子谢珽传来消息说有要事商议,命裴缇代为巡边,又让他早日赶回魏州。
    谢砺当即马不停蹄地飞奔回来。
    进了府门,铠甲未解,问明谢珽所在后,直奔长史府而去。
    第88章 得意   夫君吃醋啦?
    长史府里, 谢珽这会儿正与贾恂议事。
    今年的秋老虎来势迅猛,晌午时分日头炽烈,照得地砖微微发烫, 令厅中都比前两日闷热些。谢珽命人洞开门窗, 与贾恂对坐在案边细细推敲,隔着大老远都能隔窗瞧见他的侧脸。
    轮廓冷硬、神情沉肃, 颇有睥睨之态。
    这是他的亲侄子。
    七八年前,还只是个顽劣得令人头痛的少年郎, 虽也习武修文, 在谢砺看来, 到底只是个孩子。然而短短数年之间, 他就从少年变成了一方王侯,手握重权、生杀予夺。在二叔的面前, 他的身份也从昔日心存敬重的晚辈,迅速变成后来锋芒毕露的王爷。
    这对谢砺来说,显然很难接受。
    毕竟, 他除了比谢衮晚出生两年之外,论沙场战功、论军中威名, 自觉并未逊色太多。
    只因序齿居次, 牵扯便天差地别。
    时至今日, 还要受晚辈驱使。
    当日谢珽征伐陇右, 与裴缇和周烈分兵合围, 却让他替了谢巍去巡边时, 谢砺便知道, 谢珽大约是对他起了疑心。否则,不至于特地将谢巍调回魏州赋闲,却让他错失陇右唾手可得的肥肉。
    但说到底, 也只是猜疑而已。
    哪怕峥嵘岭的山寨在一夕之间被铲平,在谢珽拿到铁证之前,终归只是谢珽的一己之念,拿不到台面上。
    谢砺当然不愿自乱阵脚。
    沉重的铠甲捂出细汗,半年巡查之后,脸上被晒得有点黝黑。他快步进厅,在谢珽跟前的态度仍是部将对主帅的恭敬,“拜见王爷!”洪亮如旧的声音,久别归家的喜悦恰到好处,随即又朝贾恂招呼到:“贾公。”
    贾恂敬他身份,拱手问候。
    谢珽亦搁下手中卷宗,抬眉道:“二叔辛苦了,快坐吧。”
    说话间,旁边侍卫利索的奉上热茶。
    谢砺似对这半年的调令毫无芥蒂,灌了两杯茶润喉毕,不无调侃的笑道:“还是回府好,这半年风沙吃得,我都重了好几斤。不过这两圈巡查下来,倒也不是毫无所获。”说着,脸色渐而转为严肃,将巡查时的要紧之事悉数禀明。
    边防是头等大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哪怕是心存芥蒂的谢砺,到了祖辈征战抛洒热血的地方,也不敢在此事上耍花招,巡查亦一丝不苟。
    谢珽问了些细节,谢他劳苦。
    “我在巡边时就听说南边流民作乱,几乎快打到京城了。时局如此,北梁必定蠢蠢欲动,想伺机南下,这事自然疏忽不得。我身在其职,尽心巡查原就是分所应当。”谢砺说罢正事,身体稍稍松懈,躺靠在椅中,瞥了眼案头如山的卷宗,笑道:“贾公日夜劳苦,想必也没少费神吧?”
    贾恂与他也是旧识了,也掀须笑了笑,“时局纷乱,事情自然就更繁杂些。”
    谢砺颔首,很自然的接了话茬,“南边如何?”
    “乱了。”谢珽眉头微拧。
    谢砺啜着茶,等他下文。
    谢珽仿佛浑然不知诚王与峥嵘岭的事,只将手里的卷宗丢开,端然道:“二叔既回来了,正好有件事情要说。我这趟进京,除了进宫拿到节度陇右之权,带着楚氏回门,还查了件大事。”见谢砺神情微紧,少见的买了个关子,“二叔猜猜,是何事。”
    “这……”谢砺沉吟了下,瞧着侄儿沉肃的神情,心头微悬。
    那一瞬,诚王的名头闪过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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