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明春堂门口那一出,七人前往兴山镇牌坊与猎兽队碰头,是分散着走的。
    张玉笛与柳星舞走在一起,另外两名药师交头接耳探讨药性,走在一起。
    程溪与元时规也在闲聊,许白期绷着一张脸走在最后面。
    “你吃早点了吗?”元时规边走边向程溪传授自己的经验,“山脉里可没什么好吃的,最好是吃饱以后,再携带些干粮上山。”
    “我不饿,山林里有野果也能饱腹。”程溪摇头说,想到自己半个立方的储物袋,不想让干粮占地方。
    元时规张望两旁店铺,抛下一句话:“你先走,我盏茶时间就过来。”
    “你去哪?”
    程溪眸子睁大看着元时规跑远的背影,有点懵。
    “他去买吃的了。”许白期瞥了少女一眼,丢下这句话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程溪见他这态度,懒得凑上去详问。
    兴山镇的清晨,赶往山脉方向的主街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程溪抵达牌坊时,没了建筑阻挡,眼前视野豁然开朗,她视线扫过这些三五成群的修士,找到张玉笛几人,他们正跟十几个人在交谈。
    程溪的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打量,目光冷不防与队伍内一位五官白净的黑衣少年对上。
    两人皆是一愣。
    转瞬,少年朝她咧起一个凶残的笑,明显还记得昨晚争夺拍卖会名额的事,大步流星朝她走过来。
    以两人之间的修为悬殊,她现在跑已经迟了,不过她也不用跑,现在的她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宰割的存在。
    “昨晚我好像说过,要是再见面,你不小心骨折、重伤、出血,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黑衣少年脸上扬起爽朗又明媚的笑,走近程溪跃跃欲试地说:“啊对了,女人跟男人在我眼里都一样,所以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我说……”
    少年个头比她高一个脑袋,低头俯视她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梁与淡粉的唇,声音很轻,话里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你想好,该断哪只手跟腿了吗?”
    换作旁人无处可逃可能要被吓得浑身发抖,但程溪连神色都没变过。她抬眸与少年对视,窥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恶意,语气平和道:“我有师父,你要是敢动我,你就完蛋了。”
    “嗤——”
    程溪这席话落在少年耳中无疑是在惹他发笑,瞥见少女平和神色,面对可以轻易主宰她性命的人,他总觉得这张脸上差了些什么。
    少年经盯着程溪的浅色瞳孔,语气散漫,“你不妨猜猜,是你师父赶过来快,还是我折断你一条手臂快?”
    “那自然是你快。”程溪想了下说。
    黑衣少年:?
    “害怕了?”黑衣少年眼中浮现兴味,嘴角笑意渐浓,恶劣道:“可惜,我从来不懂怜香惜玉。今日,你这条手臂断定了。”
    程溪定定看着少年,像是被这残忍无情的话吓到了,浅色眸子浮现水雾,眼尾也跟着红了。
    “你若折我手臂,我师父,还有师兄跟师姐他们……”程溪回想曾经被洋葱熏过的感受,鼻子一酸,泪腺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眼泪。
    她干净的嗓音抽抽搭搭,眼睫毛沾着泪珠,一眨一眨的特别惹人怜爱。配上黑衣少年盛气凌人的姿态,两者之间的欺凌者与受害者角色,一眼分明。
    周围修士里,但凡有点正义感的,都用谴责目光打量黑衣少年,仿佛在说:你一个炼气六层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可以欺负实力弱、年纪小的小姑娘。
    瞧把小姑娘给吓的,都哭了。
    黑衣少年也没料到自己最后几句话效果这么好,一想到昨晚气势汹汹胆敢与自己叫板的少女,如今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他心里生出些许变扭,连带着昨晚积攒的郁气跟愤怒都消了些。
    但想用哭就这么轻轻让他放过,也绝不可能。
    “怕了?你昨晚的胆子哪去了?你以为在我面前哭,我就会放过你?”
    黑衣少年脸上带着夸张狞笑,试图用言语恐吓出更具冲击感的表情,“我是先折断你手臂呢?还是先打断你的腿?你应该常用右手吧,不如……”
    “这位道友。”
    张玉笛温和嗓音在黑衣少年身后响起。
    少年一回头,见到张玉笛,收敛了脸上夸张表情,显然认识他,语气散漫道:“我的私事,你们明春堂的人也要管?”
    张玉笛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摇头道:“小兄弟的私事,我们自然没有资格插手,但是……”
    说到这,张玉笛看了眼哭得眼角发红,气质娇弱的程溪,对着黑衣少年,脸上笑意淡了些:“小兄弟公然扬言要欺负明春堂的人,我却不能坐视不理。”
    “明春堂的人?你说什么——”
    黑衣少年懵了一瞬,正想辩解,后脑勺冷不防挨了一巴掌,还伴随着洪亮的呵斥声:“杨际,你小子这是长胆子了要飞天是吧!?连陈老的弟子都敢动。”
    “什么陈老弟子……”
    杨际看向自家队长,白净俊脸满是迷惑,陈老的弟子不就是两个,他哪招惹他们了!
    “小师妹,你先擦擦眼泪。咱们明春堂的人都在这,你觉得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全部说出来,自有师兄与师姐为你主持公道。”
    张玉笛拿出一块绣有梅花的杏色手帕,递给程溪,温声安抚道。
    杨际:???
    杨际猛地回头看向小声抽泣的程溪,大脑嗡嗡作响,她说的师父是真的?她说的师兄师姐也是真的?
    还都是他目前惹不起的!
    他刚才还威胁说要折她手臂,打断她的腿……
    杨际闭上眸子,深吸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跟腿要保不住了。
    “谢谢大师兄。”
    程溪接过张玉笛染着淡香的手帕,见好就收,把眼泪擦干净以后,清澈眸子怯生生地看着杨际,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刚好睁眼的杨际对上她这无声控诉的眼神,恼羞成怒,自暴自弃道:“我是说了要折断她手臂,也说了要打断她的腿,但那只是……我……”
    杨际试图解释他是存了要吓她的心思,并没有要真的动手,但想到一开始自己确实有这个打算,只是因为她吓哭了才……罢了。
    杨际耷拉着脑袋,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态度。
    “孟队长。”
    张玉笛听到他亲口承认,脸上笑意霎时褪得一干二净,罕见地换上肃然神情,看向猎兽队的队长,沉声道:“小师妹一介女流,修为也不高,今日若不是我等恰好在这,等这些想法成为事实……”
    “别的且不提,小师妹是师父最重视的弟子,就是磕着碰着都让师父心疼,要是被师父知道了这件事,你们整个猎兽队,难逃其咎!”
    孟声竹心里的怒火滋滋地往上冒,一方面他本人就瞧不上倚强凌弱的人,结果杨际不但欺负了,欺负对象还是个娇弱的女孩子!
    再者,明春堂的堂主陈知秋,在兴山镇乃是食物链顶端的强者,与五大盟会的盟主可以坐在一桌谈笑风生,岂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胆敢挑衅的。
    杨际不光践踏孟声竹的为人原则,就连欺负对象的背景,也足以碾死他们这支猎兽队。这波作死要不是被拦下,众人怕是连骨灰都得被陈知秋给随手扬了。
    “张道友,还有这位姑娘,此事皆是在下管教不严,在下代整个猎兽队向你道歉。”
    孟声竹声音洪亮,语气严肃道:“至于杨际,他既要断姑娘手足,今日我当姑娘面,断他一手一足。此事皆因他而起,与姑娘绝无关系,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如何?”
    程溪捏着手帕,看了眼膀大腰粗五官坚毅的孟声竹,又望向低着头不发一言的杨际,面露犹豫。
    “小师妹想说什么可以直说,不必有顾及,更不用担心报复之事,有明春堂在的一天,小师妹无需担忧安危。”张玉笛鼓励安抚道。
    孟声竹沉着脸看向杨际问:“杨际,我今日对你作的惩罚,你可有怨言?”
    “……不敢。”杨际闷声说。
    在张玉笛与孟声竹的注视下,程溪轻声说:“等会不是还要上山吗?腿就算了吧。”
    也就是说只打折一条手臂就可。
    张玉笛看向孟声竹。
    “还不向这位姑娘道谢。”孟声竹沉声催促杨际。
    “向她道谢?”
    杨际难以接受,他谢什么?谢她只断自己一条手臂,还是谢她以势欺人?
    “不必了,一腿一臂,我断就是。”杨际冷冷看着程溪,当着她的面,将左臂与左腿断去。
    这断臂并非真的废掉,只是暂时脱臼,痛是真的痛,但却不至于成为残疾。以修士的恢复力,再配以药物,两三日就能修养好。
    程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如果她没有拜入明春堂,今日遭此痛苦的,就是她自己。
    “先过去吧,老六跟老九在添置工具,应该快过来了。我们这一趟进山,顺利的话五天就能回来。”
    孟声竹招呼张玉笛与程溪,走之前,抛了一个药瓶给杨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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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际:就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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