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曦儿那张纸白的脸完全展露在我的眼下时,插在我心脏上的几只铁钩被猛力牵拉,心脏被活生生地撕开,血肉模糊―
    曦儿双目、双唇紧闭,整张脸在海水里泡得太久,已经严重变形― 那双平素里像艳阳下扑扇的蝴蝶的翅膀似的密集睫毛,静静地贴在下眼睑处,而且从今后以后再也不会扑扇了,那张平素性感吵闹的小嘴苍白的紧闭着,而且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对着我像鸟儿一样括噪了―
    想到这里,我热泪再次盈满了我的眼眶,心脏被铁钩撕拉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泪水颗颗滴落在她那张苍白的面颊上―
    我抓住她那只垂落下来的手,冰冷彻骨―
    她身上除了底裤,就只有我上次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了,一条手链和一条项链一
    胸口的一股郁结之气突然窜了上来,从嘴里冲了出去―
    “曦儿!我对不起你啊! … … ”
    我嗦响一声,弯腰紧紧抱住白布下冰冷而发硬的身躯,我的脸和她那张冰冷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曦儿!我对不起你! … …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能失去你! … … ”我嗦响道,热泪纵横―
    我摇晃着她道:“你醒醒!你快醒醒!你是吓呢我对不对?你是警告我的对不对? … … 你醒醒,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你醒醒,你醒醒啊,我一辈子不再离开你了!我永远不会再让你再像烟花一样独自寂寥独自为爱黯然神伤了!你醒醒,你醒醒呀,我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曦儿… …”
    这时候令我诧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的泪水打湿了曦儿的脸,也打湿了白布和白布遮盖下她的身体,我感觉我怀抱里的人开始蠕动―
    我收住声,直起身子去看她的脸―
    我吓得后退两步,曦儿已经坐起来,面色惨白,头发像刚洗过一样,发梢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她的脸依然纸白,是那种在水里泡久了的浮肿,眼晴是红色
    就像,就像是电影里刚从枯井里爬出来的贞子―
    “怕了? … … ”她定定地看着我问,声音的幽幽的―
    我点头,又摇头,心跳几乎停住了―
    “那你过来 … … ”她看定我,伸出手臂,朝我勾匀手指―
    我咽了一下口水,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把手给我 … …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说。
    我慢慢伸出手臂,她抓住我的手,她的手依然冰冷,依然直勾匀地看着我说: “你说你爱我,你愿意跟我永远在一起是么? … … ”
    我木然,点头―
    “你到海里来陪我么? … … ”她幽幽地说。
    说话间,抬手另一条手臂作了一个古怪的动作,然后整个天地一片香暗,世上其它的一切均隐没不见,只有这辆白色的救护车,而且车厢外头到处都是汹涌的海水的声响,那海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瞬间把救护车漂了起来,水从救护车的后门和窗户里以及任何缝隙里咕咕咕地钻进来―
    “到海里来陪我,我一个人在海底很寂寞 … … ”曦儿定定地看着我,语声幽幽地说。
    像是她的声音来自海底―
    海水不断地往上升高,已经淹没到了我的胸部―
    “你已经死了么? … … ”我看着她道。
    她点头说:“我中枪后跌进海里后径直下沉,那颗子弹穿透了我的心脏,我失血过多,没有力气再游上海面,我在海底很孤单,你下去陪我好么? … … ”
    我道:“好,我欠你的,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 … ”
    海水已经淹到我的脖子,并瞬间把脑袋淹没在其中―
    我们都在海底里,海水是墨蓝色的,曦儿的脸就在我眼前,她笑了― 我想告诉她我喘不过气来,可我说不出话,她只是看看我笑,牵看手我的手往海的更深处游去―
    我憋得难受,我知道我室.息了―
    我本能地一下挣扎,竟浮出了海面―
    这时候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夕儿从浴室外面闯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阳阳 … … ”她茫然惊慌地看着我问。
    我躺在浴缸,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喉结剧烈地上下蠕动了两下―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道:“我睡着了 … … ”
    “做梦了么? … … ”她关切地问我,走过来趴在浴缸沿上,握住我的手一
    我失神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梦见了曦儿了? … … ”她轻声问。我又点了点头―
    夕儿哦了一声,悲伤地勾下脸小声说:“我刚给你买了饭菜和衣服回来,在门外听见你在里面大声叫着曦儿的名字 … … ”
    我突然扑上去抱住夕儿,痛哭流涕道:“夕儿,曦儿她、她好可怜啊!”
    “别吓唬自己,你是在做梦,只是一个梦,曦儿会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 … ”夕儿安慰说,她紧紧楼住我―
    我留着泪说:“那梦好真实,就像真的在发生,曦儿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发梢都在滴水,她说她已经死了,她还说她在海底很孤单很寂寞 … … ”我隐忍不住内心的悲痛,像个小孩一样痛哭流涕―
    夕儿安慰了我一阵子,拉着我从浴缸里站起身,给我裹了一条浴巾,搀扶着我走出了浴室―
    我没有胃口,一口都吃不下,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落地窗外不远处的那片海出神―
    我枕边搁在一部手机,是一个警员的,薛飞从他那里暂借给我的,以便好及时跟我联系―
    此刻那手机静悄悄的像一具死尸一样躺在枕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在想方才的梦境,情绪无法自已―
    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如果曦儿不被他人奇迹般地救起,她已经凶多吉少了―
    她中了枪,我分明看见她是胸口中枪的―
    就算不死在枪下,她带着枪伤也是无法游出那片海域的,即使是一个正常人在起了浪的海上要游过几千米也是很难做到的。曦儿游泳技术很好,可游很远是需要强大的体力做支撑的―
    就像打拳,你技术再高超,没有好体力支撑,你也撑不到最后一个回合,一旦你没体力了,你就等于是一个血肉做的沙袋,任凭对手怎么揍你都束手无策了
    如果不发生奇迹,曦儿已经凶多吉少了!-
    我无法准确地形容出我内心的感受,比死了还难受,比被子弹射成马蜂窝还要痛苦百倍!
    曦儿!我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我愧对于你,我欠你的太多!只要你活着回来,我答应你,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永远不会让你在孤单了,我永远都会跟你在一起!
    你已经爱得太辛苦太辛苦,你已经爱太寂寞太寂寞了。这都是因为我的缘由!
    当天晚上,薛飞亲自上酒店来向我报告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欧阳泽一伙被抓住了!
    我问在哪抓住的,他说在那个什么海螺岛上!说欧阳泽跟那伙人出事后一直待在海螺岛上!
    另一个是他已经帮我找到了那个叫海生的年轻渔民,他没死,中枪掉进海里后不久,恰好被一艘打鱼归来的渔夫救下了,目前正在监狱里抢救― 我问曦儿的消息―
    薛飞垂下头不说话了―
    在我逼问之下,他只能说实话―
    “对不起,我们还没找到曦儿的下落,”薛飞看着我道,“我们搜遍了这片海域,始终没发现曦儿的踪迹―
    我的心不断下沉,时间越长,我的希望就越渺茫,我心好像也沉入了海底一
    如果曦儿真的遇难了,兴许我们连她的尸身都无法找到,茫茫大海,昨晚又起了大浪,她的尸首有可能被冲到很远的地方去,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 一想到这里,我再次被悲痛的潮水淹没了―
    薛飞答应我明天早上再无消息,就派潜水队出海去海底找―
    夕儿一听这话,哭得几乎都要窒息了―
    如果要去海底找的话,就说明曦儿已经毫无声望了,早就沉入深海了― 我们在h 市又逗留了二天二夜,那片海域几乎已经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把海水抽干了!-
    可依然没有找到曦儿的踪迹,海面上没有,海底也没有―
    虽然我始终不愿向信.感曦儿已经遇难这个事实,但又想不出丝毫曦儿能逃生的希望―
    如果曦儿跟海生一样被人救起,那她一定会主动找我们的。如果她中枪还没苏醒,发现她的人也会报警,只要有人报类似的警,薛飞肯定第一个会发现,可是,没有这样的消息!
    我和夕儿在h 市然了二天二夜,才包着痛哭了二天二夜,有一天我和夕儿爬到大海对面的那个山坡,来到青儿的墓地,跪在墓碑前,请求青儿保佑曦儿无事,保佑曦儿能够平安回来―
    夕儿看着墓碑上青儿的笑脸说:“青儿 … … 你要保佑我们找到曦儿,如果你帮我找到妹妹,我一定每个月都来拜祭你,求求你,求你了,青儿 … … 现在我很痛苦,阳阳也很痛苦,我们都在煎然之中 … … 青儿,你是爱阳阳的,你也不希望看见阳阳悲痛欲绝对不对?你帮我们找回妹妹吧,也帮阳阳找回曦儿,我知道阳阳也很爱很爱曦儿,我知道的,尽管我不愿正视,可看到阳阳悲痛痛苦,这点不愿正视有算得了什么 … … 青儿,我相信你一定能体会到我的心绪,为了阳阳好,我相信你也不会吃我们林氏姐妹的醋,但凡爱到了深处,那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只要我们爱的人好,我们都会锲而不舍地争取,也会义无反顾的抛弃一切无关紧要的情绪,我们会抛弃自私抛弃成见抛弃独占的欲望,只为我们爱的人快乐,你说是么?青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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