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清秋。
    习习凉风吹拂而过,将夏季的暑气一扫而光。
    文清公主今日是由容夜接来清乐堂的。
    彼时容黎正在给武明换药,武明之前被葛池抓走,最后救了回来,但身上多少带了些伤,治了小半个月,到现在,这些伤才算好。
    容夜这阵子已经跟文清公主成了好朋友,文清公主开朗乐观,容夜洒脱不羁,二人志趣相投,关系一日千里。
    挽着文清公主的胳膊,容夜笑眯眯的走进清乐堂,看到武明也在,就跟他打招呼。
    武明虎穴脱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获救,与容夜,容黎,还有这位异邦公主都有关,因此对三人十分感激。
    武明伤好了就要回镇格门复职,容夜也是一样,他们之前所在小队的队长,以及几位队员,都因为不同程度的失职懈怠被降职卸职处罚,现在小队七零八落,还剩下的几个人,都要被安插到其他队伍,实行的也是另外的任务。
    容夜过两日又要离京了,这次要办的是个连环凶杀案,武明因为身体问题,可能会在镇格门总部多留一阵,但最终也还是要出外公干。
    武明离开后,容黎就把自己替妹妹准备的药包拿给她。
    容夜带好药包,又捉住文清公主的手,把她搁到自己哥哥手里,笑眯眯的说:“任务完成,请领导接收。”
    容黎牵着文清公主的手,瞪了妹妹一眼。
    容夜吐吐舌头,道:“娘叫我早点回去,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她就跑了。
    文清公主这小半个月,隔三差五的就来清乐堂,两人的关系现在已经传遍京都,大家都知道,仙燕国的公主与三王爷家的小世子联亲成功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一直没赐婚。
    其实容矜東真的想过赐婚,他还跟容黎说了,但容黎说十月中旬他要与文清公主回仙燕国,因此不打算今年成婚。
    文清公主年纪不小了,容黎不急着成亲,但小公主不一定等得起,容矜東让容黎注意分寸,容黎说他清楚。
    十月十二,这日秋高气爽,容夜已经在三日前跟着新队离京了,容棱临时主持大局,还在追查葛池那条线,柳蔚与纪夏秋,是家里唯二有空的,两人殷殷勤勤的起了个大早,给容黎送行。
    自从外孙和文清公主的事传开,纪夏秋就再也没催过外孙成亲,她之前着急,是觉得外孙太独了,他不喜欢谁,也看不上谁,整个脑子里,只有医药,没有过半分儿女私情,这让纪夏秋这个做长辈的很心慌。但现在,外孙有了喜欢的人,纪夏秋心就落定了,她急切的其实不是成亲这件事,她只是希望外孙,把“成家”两个字,纳入人生计划,她只是希望他在老了之后,不会因为孑然一身,而变得孤单。
    家人没办法陪你一生,只有伴侣,才能与你携手终老,这是老人家心里的观念。
    今日送行,是容黎要与文清公主,一同去仙燕国。
    柳蔚知道儿子早就想去仙燕国了,这次能与喜欢人的一起走,他必然是开心的。
    送行的时候,柳蔚表情如常,但纪夏秋却哭成了泪人。
    容黎手足无措,无奈的看向他娘。
    柳蔚摆摆手,挽住母亲的胳膊,轻声劝慰:“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两年,过两年就回来了。”
    纪夏秋还是惆怅,离别的氛围,让她表现得仿佛是跟外孙永别似的。
    文清公主在马车里听到动静,便提着裙摆跑过来。
    纪夏秋看到她来,这才擦了擦眼泪。
    文清公主担忧的看向老人家。
    纪夏秋对文清公主招招手。
    文清公主走近,纪夏秋卸了自己一个镯子,塞给她。
    文清公主忙推拒。
    纪夏秋说:“这是我相公送给我的,这么多年,他送我的东西,我也只留下这一件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文清公主慌了:“这,这太贵重了……”
    纪夏秋摇头,硬给文清公主套上,还举着她白皙的手腕赞叹:“真合适。”
    文清公主忙看向容黎,又看向柳蔚。
    容黎没说话,柳蔚只是笑笑,对她轻轻点头。
    文清公主眼圈也红了,她知道这个镯子的意义,这是老人家对她的期待,老人家将她当做了自己人,将她当做了容黎未来的妻子。
    文清公主吸了吸鼻子,握了握拳,说:“外祖母,我会好好珍藏的。”
    她喊出了外祖母这个称呼。
    纪夏秋一下笑开了:“好孩子,好孩子。”
    再是不舍,分别总要继续。
    时辰不早了,侍卫过来催促,纪夏秋这才背过身去,让他们走吧。
    这会儿文清公主也开始哭了,明明不是她的至亲,但她眼泪就跟刹不住似的,一直往外冒。
    倒是容黎这个亲儿子,亲外孙,虽然怅然,但一滴眼泪都没流。
    车队行驶起来,走出去一刻钟了,文清公主还在哭,不止哭,她还埋怨同车容黎:“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容黎一言难尽的捧着她的脸,替她擦了擦花猫似的脸蛋,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文清公主一下崩溃了:“可是你要去这么久!”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路途还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容黎将她搂着,有些无奈:“可我还是会回来。”
    文清公主不听,把头埋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哭得满脸通红,还打嗝,就不消停。
    而另一边,纪夏秋看到马车真的走了,也抱住柳蔚开始嚎啕大哭。
    柳蔚拍着母亲的背,好说歹说,什么话都说了,哭声半点没见停的。
    母子二人分隔两地,一人劝着一个,但大概是心有灵犀,竟同时长叹口气,神态语气,如出一辙。
    送母亲回家后,柳蔚下午去了镇格门。
    容棱刚从审讯室出来,看到她来,随口问:“走了?”
    柳蔚“恩”了声,走过去,轻轻将他抱着。
    容棱搂着她,问:“怎么了?”
    柳蔚道:“大概是娘哭得太伤心了,我被感染了,也开始想小黎了。”
    容棱摸了摸她的后脑,安慰:“不是说过两年就回来吗?”又道:“实在想,忙完这阵,我们也可以去仙燕国看看。”
    “那还是算了。”柳蔚翻脸比翻书还快,仰起头道:“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们无须彼此捆绑,只要心里还爱着对方就够了。”
    容棱“恩”了声,看着她的眼睛,指尖拂了拂她的眼睑。
    柳蔚踮起脚尖,轻轻啄了下他的唇,道:“我的余生,只需与你捆绑,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就够了。”
    容棱弯腰,回她一个吻,抵着她的唇边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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