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萱苏心满意足,从桌上的花瓶里摘下一朵梅花,带在王爷耳朵旁,笑道:“真好看。”
    项茂行一身白色,耳边又有轻纱,一朵红梅点缀其间,略显得有些妖冶,妖得人心中一荡。他也笑了笑,又倒了两杯酒,欲不醉不休。
    陶萱苏道:“再喝酒,我可要醉了。到时候做出什么得罪王爷的事,王爷可不能怪我。”
    “比如什么样的事,我倒想看看。”项茂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陶萱苏撇撇嘴,觉得夫妻之间,该坦诚相见,便道:“不瞒王爷,我一直都知道瑞王和曹娴娴不安好心,所以……所以我故意不让自己在瑞王的选秀上中选的,我脸上的疤痕是假的。”
    项茂行震惊不已:“你……假……你是说你脸上其实没有疤?”
    “是的。”陶萱苏起身将红印子拿了过来,放在项茂行手上,“我每天都在脸上贴这个表哥给的红印子,只要不用手摸,是看不出来的。王爷,你不会怪我骗了你吧?”
    “怎会。若没有这个红印子,你就不能嫁给我。我得感谢这个红印子。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以后不用贴这个东西。”项茂行慢腾腾地喝了一杯酒,又问道:“可是……你真的不嫌弃我是个瞎子吗?”
    如果一丑一瞎,王爷心里还算平衡;现在陶萱苏又成了从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可项茂行还是一无是处的瞎子,他不免自惭形秽。
    陶萱苏拉着王爷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道:“王爷,你虽然看不见。但我想告诉你,我待你的情意和你待我的是一样的。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爱我,我就不会嫌弃你。但要是你不爱我了,我也不会强求。所以呀,你要多多地爱我疼我。”
    “爱你,我很爱你,直到我死。”项茂行将另一只手掌也放在陶萱苏软嫩的脸上,柔柔爱抚,仿佛在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小心翼翼又柔情似水。
    陶萱苏的脸很小,项茂行的两只大手掌很容易就覆盖了。他轻轻笑道:“好软,摸起来好舒服。这是眼睛,这是额头。”又将手往下移动,“鼻子,嘴唇。”
    陶萱苏的嘴唇软软的,项茂行的指腹停留在上头,忍不住轻轻地来回摩挲,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冲动,想要亲吻这两片薄薄的软软的唇瓣;另一只手插|入陶萱苏的乌发间,染了淡淡的香气。
    陶萱苏嘴角始终含着笑意,忽然张开嘴,轻轻咬住项茂行的修长食指,笑道:“王爷,你摸够了没?”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对劲,听着怪怪的。
    两人的脸都红通通的,堪比白瓶里的红梅。
    项茂行惋惜道:“我看不见,到底是个遗憾。我想用我的手触摸你、感受你。”
    陶萱苏松了口,放开项茂行的手指,抿嘴而笑,心尖上仿佛落满了粉色樱花,一颤一颤。
    项茂行骤然将陶萱苏一把拉进怀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用手摸着陶萱苏的脸,手指停在嘴唇周围,略带些轻薄之意。
    陶萱苏心跳紊乱,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和通红的双颊,刚想说什么,他却骤然低下头,用力亲吻下来,铺天盖地般,洪水猛兽般,肆意纵情不留余地。
    半晌后,陶萱苏推开他,吃吃笑道:“快喘不过气了。”
    “那我轻点慢点。”项茂行再次低下头,这次是一个绵长而旖旎的吻,唇贴唇、舌对舌,如春日的蒙蒙细雨,也如冬季的小小初雪。可是很快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越吻越用力,呼吸变得急促,像是要一口气吃了陶萱苏似的。
    陶萱苏被项茂行抱上床,解了衣裳。因他目不能视,总觉得亏欠了妻子,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那条舌头特别灵活,亲吻她每一处肌肤,留下好几块印记。
    “夫君。”陶萱苏身上不知不觉出了细汗,双手和项茂行双手交缠,情到深处时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你唤我什么?”项茂行显然更兴奋了,顿了顿,动作又加快起来,在她耳边低低道。
    陶萱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羞红了脸,扯过被子蒙着脸。
    项茂行听到被子移动的窸窣声,将被子挪开,笑道:“好娘子,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没正经。”陶萱苏一面享受,一面啐了一口。
    “你本来就是我娘子,唤我一声夫君,天经地义。”
    ……
    次日醒来时,陶萱苏发现自己正躺在项茂行怀里,两人皆未着寸缕,肌肤相亲,想起昨夜事,不由得羞红了脸。项茂行抱着她紧紧的。陶萱苏不敢动,怕吵醒了他。
    外面天晴了,积雪开始融化,能听见雪水沿着屋檐滴下来的滴答声。
    陶萱苏瞧着王爷的脸,此时他脸上没有蒙轻纱,一张睡颜赫然完整地映入眼帘。这样俊美绝伦的男子双目失明,真是可惜。他还会和上辈子一样双目复明吗?复明后看到我,会喜欢我的长相吗?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项茂行的嘴唇,看起来正经严肃的王爷,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忽被那张昨夜让陶萱苏欲生欲死的嘴张开了,道:“这么早就醒啦?”
    陶萱苏将身子往后缩了缩,却被项茂行一把揽得更近,整个人如小兔子般被他抱在怀里。她又感受到来自对方某处的灼热,“王爷还该睡榻上,闹得我今早腰酸背痛。”
    项茂行低低道:“那我给你按一按。”他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不过这种不老实让陶萱苏的身子格外舒服,比按摩还舒服。
    陶萱苏腻在项茂行怀里,任由他动手动脚,动嘴还动某个地方。
    再醒来时,她发现不该任由王爷胡闹,因为她身上好多红色印记。有的颜色深,是昨晚留下的;有的颜色浅,是今早刚弄的。
    还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裹得严严实实,否则陶萱苏完全不敢见人。
    春心端着水进来,笑道:“小姐,您今天怎么没等奴婢来伺候?”
    陶萱苏做贼心虚似的,讪讪道:“今天起晚了,就自己穿衣裳,懒得叫你。”
    “小姐,您脖子怎么啦?”春心拧了一条湿毛巾,想给陶萱苏擦脸,却被她接了过去。
    “没事,我自己挠的。”陶萱苏忙伸手挡住脖子,她以为已经遮得很严实了,没想到还是露了一些出来。
    “大冬天的,屋里没有蚊子呀。小姐可是被什么别的东西咬了?”春心一本正经,很担心小姐的皮肤,脸上再挠出这么一块红色印记,可不好看。
    “没有。就是昨天的衣服穿着不舒服,我挠了挠,没关系。”陶萱苏赶紧找了个理由,将春心打发出去,再问下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圆其说。
    春心一走,项茂行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陶萱苏蹙眉道:“你还有脸笑?都是你搞的。你最好去抓几只蚊子放在屋里,这样也有得解释。”
    项茂行笑着道歉:“娘子,好娘子,我错了。下回我往下一些,在只有你看得见的地方。来,我们试试。”他拍了拍床沿,看起来像青楼里的花魁勾引客人。
    陶萱苏吓得后退两步,简直无语。狗男人从前说两句风月话就脸红,那脸皮薄得没法形容;昨晚通了风月后,无师自通般,臻于化境,颇有些厚颜无耻。
    第58章 绑架
    自从陶萱苏和项茂行圆房后,连着放晴数日,积雪融化,渐渐透出一股新春的气息。恭王府上上下下都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又心照不宣的喜庆。
    盛嬷嬷通晓人事,听得房内有些动静,便会站在院门口,让丫鬟婆子们先别进去。她盼着王爷王妃早点生下小世子小公主呢。至于其他人,早从王爷的笑声中,从王妃眼角眉梢的娇媚中,看出这两个人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如那卧在浅滩上的鸳鸯,如那开在池塘里的并蒂莲。
    这个年过得极其幸福欢愉。奉旨入宫,皇上皇后都赏了不少东西,又不用听到李氏、曹娴娴两人的酸言冷语,只管吃好吃的膳食、看好看的舞蹈、听好听的乐曲,当真是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大年初二,项茂行陪着陶萱苏回娘家,哥哥嫂嫂喜不自胜,外甥又长大了许多。
    有哥哥在家陪伴,嫂嫂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明媚,如一朵初初绽放的水仙花。嫂嫂见了陶萱苏,再旁敲侧击地一问,便晓得她和王爷终于有了夫妻之实,暗中教了她一点房中之术,早点怀孕,倒让陶萱苏羞得无地自容。
    元宵节这天,项茂行说想出去走走,记忆里京城的元宵节很热闹,花灯璀璨,车水马龙。陶萱苏以为王爷双目失明,不愿出门的,没想到他主动提出,猜得他是怕自己在家无聊,所以想陪她出去逛逛。
    陶萱苏笑道:“王爷行动不便,我们就在家过元宵吧,外头人太多了,推推搡搡的。”
    项茂行拉着她的手,认真道:“一辈子长着呢,整天闷在屋里怪无趣的。我们出去走走,有你在旁边,还会丢了我不成?”
    陶萱苏当然想出去凑热闹,戏谑地笑道:“我出去了,买小吃,看花灯,那里还顾得上你呢?”
    两人都打扮得低调,贴近平民百姓,手挽手地出了门。如今陶萱苏脸上不贴红印子,就算装扮朴素无华,也惹来不少人观看,赞她姿容绝色。
    元宵节中的京城景色浩闹,处处张灯结彩,辉煌明朗,人群嬉闹声、烟花绽放声此起彼伏。项茂行行走在火树银花之间,虽然看不见,却也感受到寻常百姓生活的市井烟火气息。
    陶萱苏很少出来玩,只有在小时候和哥哥一起出来逛过元宵灯会,所以这次出游她欢天喜地,东看西逛,什么新鲜玩意都能引起她的兴趣,如灯扎的龙凤虎豹,沿街贩卖的美味小吃,祈福烧香的水陆道场,弦歌不辍的戏棚乐坊等等。
    项茂行牵着陶萱苏的手,跟着她缓缓地走街窜巷,一路吃一路听,怡然自乐。吃饱喝足后,两人在河边坐下,买了花灯来放,看着花灯随水飘走,陶萱苏合起手掌闭上双眼,许了一个心愿。
    周围有很多赶着今天放花灯的少男少女,皆是面含喜色,赤诚热烈。项茂行轻声问道:“许什么心愿了?”
    陶萱苏提起裙子,拉着他往回走,道:“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项茂行同陶萱苏十指相扣,就算眼前一片黑暗,周围嘈杂,他也不觉得可怕,因为牵着他的人带来光亮。他轻快地笑道:“我也许了一个愿望。”
    “王……”差点脱口而出“王爷”,想起这是在外面,陶萱苏忙改口,“夫君,你许了什么愿望?”
    “夫君”二字,一石激起千层浪。两人都想起圆房那夜的事情来,陶萱苏不由得红了脸,加快步伐。
    项茂行嘴角漾起一丝笑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刚刚还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现在又来问我。”顿了顿,又低低笑道:“告诉你吧,我希望我们生个孩子。”
    陶萱苏笑着啐了一口:“要生你去生。我亲眼看着我嫂嫂生孩子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我真有些害怕呢。”
    项茂行正色道:“要是你不想生,我们就不生。”
    陶萱苏将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拽了拽,低低道:“顺其自然。”比起早生贵子,她更希望王爷能早日双目复明。虽说无论王爷双目能不能好,她的爱意都不能减少,但她希望王爷过得更顺心些,能看到世间的五颜六色,能看到青山绿水,也能看到她。
    两人正走着,对面忽然潮水般涌来一群人,原来是前头城池边,官府要放一次盛大烟火,京城百姓都争相去看,争先恐后间,陶萱苏和项茂行的手背人流冲开了。她刚想开口喊,却被人捂住了嘴巴,接着便晕了过去。
    跟在陶萱苏和项茂行后面的春心、盛嬷嬷并两名护卫,以为没什么危险,早早地放松了警惕,一路吃一路看。等到人群远去后,他们定睛一看,王爷王妃都不见了,这才着急忙慌地找寻起来。
    陶萱苏是被人泼了一盆刺骨冷水,惊醒过来的。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站着的竟然是瑞王项茂德,她前世的丈夫,那个让她痛苦一生的人。
    陶萱苏双手双脚被绑着,面露厌恶之色,道:“我夫君呢?”
    瑞王咧嘴道:“看到本王,你倒也不吃惊。”
    “绑架三哥三嫂,换了别人,我自然吃惊。但你阴险狡诈,做这样的事,不足为奇。”哪怕随时就会被瑞王动手杀了,陶萱苏也不肯低头讨好。“恭王呢?”
    瑞王抬了抬头,道:“你自身难保,还要问三哥在哪。”
    “茂行是我夫君,就算死,我也该和他死在一块,而不是看到你脏我的眼睛。”陶萱苏说话毫不客气,恨不得将这个卑鄙小人扒皮抽筋。
    瑞王静静地瞧着陶萱苏,心里不禁感叹,这个女人可真美,比乔杏、曹娴娴都美。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美得跟天仙似的,可惜后来脸上有了疤,现在没了疤,一张脸蛋白玉无瑕。尤其现在鬓发微乱,脸上脖子上都是水珠子,神色冷冽,愈发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三哥是个瞎子,你长得再美他也看不见,和他在一块,亏你还笑得出来。”
    “你倒是管得多。有空关心我和王爷的事,不如去冷宫探望探望你母亲。”陶萱苏心如电转,瑞王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恭王和皇后,既然她没死,那目前恭王也一定还安全,只是不知道他人在何处。
    瑞王想起母后被关在冷宫,而皇后和恭王却一家团聚地过年,心里就嫉妒憎恨,燃起了一把把大火,“你还敢提本王母亲?要不是你们,本王母亲会被父皇贬斥吗?”
    陶萱苏傲着一张脸,冷冷道:“自作孽,不可活。瑞王小心自个脚下,别哪天挖了坑,把自己埋了。”
    “哈哈哈哈,你以为父皇真的会严惩我吗?上回的事情摆明了是我和母妃一起做的,但是父皇只罚了母妃,没有罚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父皇膝下的四个儿子,只有本王可以继承大统。大哥无能,三哥瞎了,五弟年幼。你们找更多的证据,父皇再生气,也不会真的处罚了本王。”
    陶萱苏见他封魔如斯,一针见血道:“夜郎自大。”
    “你敢嘲讽本王?不要紧,一会儿有你受的。”瑞王拍了拍手掌,立马有人将项茂行抬到了陶萱苏面前,和她隔了一段距离。
    项茂行陷入昏迷,手脚也被捆住了,一桶凉水泼下,项茂行从刺痛中醒了过来。
    陶萱苏焦急地喊道:“王爷,王爷。”
    “萱儿,萱儿,你在哪?”项茂行躺在地上,摇了摇沉重的脑袋,甩去脸上的冷水。
    陶萱苏努力挪了挪身子,想靠项茂行近一些,“王爷,我在你对面,我们被瑞王抓了来。只怕今天没好果子吃了。”
    项茂行挣扎地坐了起来,斥道:“茂德,你要做什么?”两人大概是中了迷魂散一类的东西,才会被毫无知觉地绑架。因为看不见,他心里无比着急,怕陶萱苏受了什么伤没吭声。
    项茂德慢悠悠地开口道:“我要做什么,你是我三哥,你还不知道吗?”
    项茂行沉沉道:“你要皇位。现在我已经瞎了,你是父皇最钟爱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万一你双目复明怎么办?”项茂德脸色沉了沉,变得十分难看,“最好的法子是你死,你死了就没人敢跟我抢皇位。”
    原来是这个目的。
    沉默片刻,项茂行道:“我死可以,你放了我妻子。”
    陶萱苏直勾勾地瞧着王爷面不改色地说出那句话,又惊讶又感动,“王爷,便是死,我们死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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