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生的却不是珈官,而是个小姑娘。
    苏好意抱着那孩子去找海清秋,却怎么也找不见。
    一下又到了海府,帮中许多人都在。苏好意见二当家和四当家也在,就想着赶快告诉海清秋和童三爷,一定要防着这两个人。
    可无论走到哪里,这两个人都紧紧跟着自己,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她想要快跑,因为她平日里跑得极快。可这时竟然跑不动,两条腿竟像有千斤般重。
    苏好意在梦里急得要死,司马兰台察觉到了,一边轻轻推她一边喊她的名字。
    苏好意这才猛地醒来,额头上满是冷汗。
    “做噩梦了?”司马兰台给她擦汗:“别怕。”
    苏好意大喘了几口气,心跳慢慢平复下来才说话:“没事,现在到了哪里了?”
    “离京城还有三百里,”司马兰台道:“早着呢!”
    “没再有什么消息么?”苏好意问,尽管她也清楚希望杳杳。
    “我已经又派了人进京,只是没这么快,”司马兰台摸摸她的头:“再等等。”
    夜依旧暗沉沉的,天上连一颗星也看不见。
    这样的寒夜满是肃杀之气,苏好意身上不冷,心里却冷透了。
    天微微亮时,找了个小店吃早饭。
    里头有从京城出来的人,闲谈间都在议论船帮帮主海清秋被害之事。
    海清秋到底算一号人物,没有人不知道的。
    吃了早饭,换了马,他们又重新上路。
    又走了一天一夜,总算回到了京城。
    进城的头一件事,苏好意便去给海清秋收尸。
    海清秋是在春愁河上的一艘渔船内遇害,之后便被弃尸在岸边的偏僻处。
    帮中他的人大多被剿杀,因此这么多天也没有人给他收尸。
    官府也不过问,苏好意知道必定是那些人花钱买通了管事的。
    司马兰台陪着苏好意来到海清秋陈尸之处,因为下了雪,他的尸体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雪。
    “快将这几条狗赶走,它们是来啃尸体的。”身边随行的人说。
    “应该不是,”苏好意摇头:“这周围的雪地上满是狗爪印,但并没靠近我大哥的尸身。”
    “那它们干嘛在这周围转来转去?”
    “我看这些狗眼熟,”苏好意朝周围看了看,叫了一声:“狗娃兄弟,可是你吗?”
    不一会儿,从远处一座废桥的桥洞里走出来一个小乞丐。
    他就是之前苏好意托童三爷照顾的狗娃。
    “苏小爷,海帮主死得实在太惨了,你可要为他报仇!”狗娃一见苏好意就哭了起来。
    他身上的衣裳应该是换了新的,可这些天处境狼狈又变得脏兮兮的。
    “好兄弟,我在京城外才听到大哥遇害的消息,急忙赶了回来。你可知道嫂嫂和童三爷他们在哪里?”苏好意问狗娃。
    “那天夜里乱起来的时候,童三爷叫我赶紧逃。他带了几个心腹去救嫂子,等到天明的时候,我早被冲散了。怕被那些狗娘养的抓去,就躲到了郊外。后来知道帮主被他们丢弃在这里,我没法替他收拾,就只好带着狗在这附近。好歹护一护,也算尽一份心了。”狗娃说着抹了把眼泪。
    “好兄弟,多谢你了,我先把大哥的尸身带走。”苏好意说:“你也跟着我吧,否则不安全。”
    把海清秋身上的积雪除去,苏好意才看清他的死状,实在是惨不忍睹。
    海清秋的身量虽然不高,但却是个无比凶悍的人。他身上穿着一件青缎袍子,前胸后背满是窟窿,每一处都被血迹浸染成紫黑色。
    他的双手都被砍去,脖子上也被利刃割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海清秋一定是至死反抗,所以他的眼睛瞪得特别大,但眼仁已经浑浊了。
    “大哥,我来晚了。你放心,我会尽全力找到嫂子和小侄儿的。”苏好意跪在海清秋尸身前,她伸出手去,企图帮海清秋合上眼睛,却是徒劳。大概他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所以不肯闭眼吧。
    他们来的时候便准备了一副棺木,司马兰台命人寻了一处院落,专做海清秋停灵之用。
    苏好意知道二当家和四当家的人必定远远的监视着这里,可那些人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倒不是真的忌惮自己,而是惹不起司马兰台。
    “胡大人找了船帮的长老孙五爷,他虽然早已不过问帮中的事情,但身份毕竟在那里。由他来询问张氏母子的下落要比别人问可靠些。”司马兰台告诉苏好意:“你先回去等消息,我再去拜访几个人。”
    第507章 须得去见权倾世
    苏好意为海清秋设了灵堂,并且丝毫也不怠慢。
    请了和尚道士来念经做道场,一应的香烛纸马也都通通备齐。
    狗娃跪着灵床前和苏好意一起烧纸,他披麻戴孝,极尽虔诚。
    “苏公子,外头来了人。”看门的进来通报:“说有重要的事要见你。”
    “你可知来的是什么人?”这个时候苏好意不得不小心,更何况司马兰台如今没在这里,出门去了。
    “看不出是个什么人,”看门的摇摇头说:“看穿戴,应该是个有钱人吧!”
    苏好意站起身说道:“还是我出去看一看吧!”
    狗娃不放心,带着他的狗跟在苏好意身后。
    这院子不是很大,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前门。
    角门儿开着,的确有人站在门外,苏好意一看那人瞳孔立刻缩紧了,虽然他今天身上没穿着官服,可苏好意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白鸦卫的崔礼。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经看见了,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崔礼见了苏好意,还想以前一样恭敬有礼,双手抱拳道:“苏公子安。”
    苏好意还礼,开门见山道:“不知崔大人前来有何事?”
    白鸦卫耳目众多,海清秋的事他们自然一清二楚。
    苏好意猜度着崔礼此次前来八成和海清秋的事有关,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怎样。
    崔礼微微一笑,也没有绕弯子:“苏公子,我家大人想要见您,劳烦您跟小的走一趟。”
    听了崔礼的话,苏好意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崔大人,恕我不能从命。”苏好意的脸上还是笑着的,像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不瞒您说,我这儿实在走不开。”
    “大人早就料到了,所以叫我拿个物件儿来给苏公子瞧一瞧。”崔礼说着拿出一只小小锦盒,递到苏好意手上。
    苏好意心中自然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
    待她打开盒子,看到里头的东西,不禁全身大震,险些将这东西脱手。
    崔礼对她如此反应毫不意外,只是垂手站在一边,微微低着头。
    苏好意拼命压着心中的激荡,可说出话来声音还是颤的:“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他们人呢?”
    那盒子里装的是一只小金虎挂坠,只有雀卵大小,但做工精巧。小金虎的两只眼睛是用宝石镶嵌的,看上去神采奕奕。
    这东西正是当年海珈官请满月的时候,苏好意送给他的满月礼。
    后来,张氏一直给儿子戴着这东西,因为他是苏好意接生的,苏好意于他们母子有救命之恩。
    因此苏好意一见这东西,顿时方寸大乱。
    “苏公子,我们大人派我来请您过去,这东西就是凭证。当然了,去不去全在您。”崔礼多一句话也不肯说,只说自己是奉命办事。
    苏好意抿紧了唇,权倾世拿准了她正苦寻张氏母子的下落,叫崔礼拿了这东西来给她看,让她根本无法拒绝。
    “不过我们大人也说了,苏公子如果要去,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为了什么去的,”崔礼低声对苏好意说:“否则就不能让您见他们了。”
    “好,我这就随你去。”苏好意懒得浪费时间,回头对狗娃说:“你进去吧,好好给海大哥守灵。”
    “苏公子,你到底要去哪里?万一兰台公子问起我们也好回话。”看门的人说。
    “你只需告诉我师兄,我去见权大人了。”苏好意丢下一句话就和崔礼走了。
    权倾世要见她的地方并不在白鸦卫,还是在芳菲街的那套宅子里。
    再到这里来,苏好意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冷香寂寂,梅花开得再艳,也终究是冷清的。
    还是那两个丫鬟打起了帘子,她们服侍过苏好意一些日子,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可眼神中还是透露出关切和依恋。
    苏好意只是朝她们轻轻点头,也没说什么。
    屋子里比苏好意住着的时候冷了很多,记得那时候只需穿一件薄薄的单衣就够了。
    权倾世正襟危坐,身着白鸦卫的官服。
    官服漆黑,他的脸色惨白。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阴鸷狠绝,仿佛没有半点人情味儿。
    屋子里有酒气,不像是刚刚喝过,倒像是宿醉留下的。
    苏好意格外熟悉这种气味,在楚腰馆每日早晨起来,到处都弥漫着这股宿醉的味道。
    苏好意进了门,站在那里不说话。
    虽然张氏和珈官极有可能在权倾世手里,但苏好意决定还是不要从一开始就把姿态放得过低。
    她做出拘谨的样子来,两手交叠放在身前,低头只看自己的脚。
    权倾世果然绷不住了,从听到苏好意的脚步声起,他的心就忍不住的狂跳。
    原本以为她会像猫儿一样,低声软气地向自己询问那几个人的下落,谁想居然是这样一副矜持样子。
    白鸦卫的人以眼光毒辣著称,权倾世是他们的头,更是一眼就看出苏好意和以往不一样了。
    她更娇美了,以前像是挂在枝头熟了七分的桃子,如今却变做了九分。
    虽然只有二分之差,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虽然她只是静默的站在那里,似乎更多了许多勾魂摄魄的风韵。
    权倾世心里忽然涌起滔天恨意,他恨所有人,最恨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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