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鬼迷心窍,做下不可饶恕之事,如今已没有面目再见他们。
    “五天后,天后会去听佛祖诵经,那是瑶台守卫最薄弱的时机,我会亲自来救你母亲。”
    琳琅想起刚才,母亲似打定主意要散尽一身神力,不由惧怕的道:“不能再将母亲单独留在这里。”
    “你放心,我已封住她经脉,暂时她做不了什么。”焦庭深将妻子安放在墙角简陋的竹床上。
    “琳琅,你赶快回苍陇去。”焦庭深面色严肃起来,看向女儿,“告诉焦琊,天帝有心整饬上古五大遗族,让他务必谨慎小心,不能做那出头鸟。”
    “呵——”琳琅不禁冷笑,听见曾经威风赫赫的父亲说出这种话,心里简直是寒凉入骨,“父亲难道不知,对我兄妹二人来说,与龙族已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希望父亲记得今日的话,五天之后,我一定带母亲回家。”终是不能完全放心,她将腕上凤翎所化的手链戴在母亲手上,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直到出了暗室,回到自己房中,泪水才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连日来头一回直面自己的情绪,她感到颓丧,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脸,便又一个人晃荡到了天河。
    天河水清澈见底,倒影出一道轻浅的影子,她默默注视自己的脸,与从前只有三分相似。
    像是拙劣的仿冒品,但把自己想象成另一个人,心情才不致于太过沉重。
    本以为今晚定能成事,没料想,母亲却不配合。
    此刻夜已经很深了,她忽然感觉有人来,侧身让到天池旁边的琼花树下,装作自己只是个值夜的小宫女。
    那人在不远处站定,身形高瘦,气质凌厉,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琳琅认出了他,心突然漏跳了半拍,想了想,刚准备过去主动招认,便看见漱月公主从殿内迎了出来。
    这才意识到,刚才有守门的侍卫进去帮他通传过。
    慕衡他此行,是来找漱月公主的。
    微微的惊诧过后,又觉得反感。
    倒要看看他来要做什么,便迎了上去,主动充作漱月公主身边的侍女。
    感觉到他目光淡淡落在自己身上,未停留多久,便移开了。
    “你去把偏厅收拾一下,本宫要在那里待客。”漱月目光睨她一眼,气焰比寻常矮了几分,身上多了几分女子的娇柔之气。
    琳琅不敢露出破绽,转身去了。
    “是有什么事,天亮都等不得,非得晚上过来,幸亏没有惊动母亲——”说着,似意识到自己有些嘴碎,转头朝他看去。
    男人没什么表情,似乎对她所说的任何话都不甚在意。
    漱月有些悻悻然,又问了句:“你身上的伤,可好全了。”
    见慕衡一直盯着青琳离去的背影,不悦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却见他薄唇微抿,凤目中流露出几分类似愉悦的情绪,心跳不禁有些急速。
    “来喝茶。”情淡的语调,冷冷说了几个字。
    漱月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先前自己问的话。
    大晚上,跑来瑶台喝茶,骗谁呢。
    同时,心里又有几分喜悦。
    将慕衡领进会客厅,她正有些羞涩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在瑶台,下回可要提前说一声,别跑了个空。”
    见青琳已经端了茶壶过来,又笑道:“不过啊,你今儿来得也巧,这是西山上贡的极品茶叶,你尝尝。”
    修长的指节叩击桌面,似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催促。
    琳琅正要把天青色瓷杯放在桌上,对方已抬起了修长如玉的手,抢先一步握住了杯子。
    状似无意的,指尖在她手背上微微摩挲了下。
    琳琅这才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
    见他目光又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腕上,不禁咬了下唇,默默退到了一边。
    处在慕衡所在的位置,漱月对这些小动作浑然未觉,吩咐琳琅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去吧。”
    也许是女人先天的直觉,总觉得慕衡之前多看了她两眼,有些反常。
    “是。”琳琅垂首离去,留了他们二人单独在厅里。
    刚回房中不久,门便被人推开了。
    淡淡的麝香气突然席卷而来,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
    “慕衡,你放手。”她推了推,对方岿然不动,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怎么,当大小姐腻味了,跑来别人的地方做小侍女。”他语调里有几分哀怨,当日浑身重伤被她抛下,想起就气得浑身都疼。
    “你身上伤好些了吗。”她有些心虚,双手在他身上摸了摸,见有些地方还缠绕着绷带,知他这回是真伤得狠了。
    当日自己突然离去,确实做得不够地道。
    家丑不可外扬,父亲的事,她绝不能让外人发现。
    “浑身筋脉和肋骨都被震断,在床上躺了几日,刚刚能下地走动。”他神色平静,将天帝命人在他的针灸和丹药中动手脚的事隐去了。
    见她一脸纠结之色,也不像是在担心自己。
    一把抓起她纤白的腕,调笑道:“连这个都摘了,可是故意躲着我。”
    许是记恨那日被抛下,又或许是真的来了兴致,他开始没个正形,手指挑开她侍女服胸前束着的细绳。
    “这几日做了些杂事,不知落在哪儿。”琳琅心里绷着一根弦,连带对他,亦有轻微的躲避情绪。
    慕衡冷哼一声,气息变得强势起来,将人压在了床上。
    见她紧张的盯着门口,嗤笑道:“我若存心曝光你,刚才,就不会配合你演这场戏。”
    “告诉我,你来这儿到底想做什么。”指腹压着她胸口,仿佛在仔细感受她的心跳声。
    隔着薄薄的衣料,听见一声一声,逐渐变得凌乱起来,才算满意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蕴起几分浓得化不开的柔情,扯开了衣服领子,道:“不是说上瘾了吗,现在给你,好不好。”
    低沉的嗓音,宛若带着蛊惑力。
    琳琅忽然想起就在这张床上,曾经做过的那个噩梦。
    用力推开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你疯了么,这里可是瑶台。”
    说罢,见那双凤目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然很快就恢复如常。
    琳琅心里几分难言的苦涩,语调稍稍放缓和了些,道:“我混进瑶台,只是想打听母亲的消息,过一阵子就会回去的。”
    他怔了怔,这番缘由,倒是跟焦琊一开始猜测的不谋而合。
    “我留下来帮你。”见她毫不犹豫的摇头,明显在抗拒自己。
    慕衡面上终是染上几分寒霜,语调也变得冷硬起来,说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回凤栖之地的时间再不能拖了,琳琅,我必要带你一起走。”
    第59章 承诺男人对你的态度,都是此一时彼一……
    “你让我想想。”话一出口,便见慕衡面色又冷了几分。
    可眼下母亲还处在危难之中,她怎么能只顾着自己。
    “你还要考虑什么。”他坐起身,连眸色都是冷的。
    下一刻,胳膊却被抓住。
    慕衡低头,见她神情有些仓皇,像一只六神无主的小兽。
    她总是这样,以示弱的姿态,逼得自己步步退让。
    只这一次,他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你答应过的,再不会有事瞒着我。”他掰开她的手,微微蹙着眉头。
    想起天帝给的丹药,和黑袍侍者仍旧下落未明,胸口亦觉得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有种深重的无力感。
    “慕衡,你再等我几日好不好。”她已尽量放低了姿态,不知道心里到底在害怕什么,“五天,就等我五天吧。”
    毕竟这具身体寿元有限,若不能尽快飞升,免不了要再次进入轮回道。
    想起之前那几世是如何渡过的,她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强。
    “好,我等你。”他压下焦燥,尽量温和的回应,将她的不安与恐惧都一并拥进怀里。
    “慕衡,我真的可以脱离轮回道吗?”她抬起头,泪珠子毫无预兆的落下来,滚烫的温度烫到他手背上。
    “我保证。”他目光笃定,深深看进她的眼里。
    以他如今的修为,再加上敛玉神尊给的神力,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琳琅表现出难得的乖顺,安静靠在他胸前,听他语调沉稳的说起有关凤栖之地的事:“这些年龙族蚕食弱族,导致六界气运越来越弱。”
    经过了一番思虑,他终是决定,将这些事都告诉她:“我慕氏族谱中记载,紫梧神尊归隐之前,因放心不下六界苍生,遂引了一条灵脉。”
    “这条灵脉,便成为后来的凤栖之地,我族世代子孙以保住灵脉为使命,然而那天圣山大火中,敛玉神尊竟对我说灵脉已将要枯竭……”
    他们这些上古神族本没有义务要效忠于谁,有极端叛逆的,如九幽族,也有一心归顺的,如九尾狐族。
    若是有一天,连凤族亦生出反心,那么六界,必将迎来一场大乱。
    “所以,你才要尽快归位?”
    “是。”他语声轻浅,目光坚定的回视。
    琳琅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发现在他眼里,自己已不再是唯一的执念。
    那个在满是紫藤花香的小院里,想抛弃一切带她隐世的男子,已经端起了天下,也许再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不禁想,若是当初她答应了,二人又会如何……
    她抛下神农,他亦抛弃凤族所担负的责任。
    开弓没有回头箭,许多事,在冥冥中早已注定好。
    即便日后无数次回想,这一天所做的决定,都不知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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